深宮欲燃 第1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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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握住腰側(cè)的手在收緊,力道帶著極度的克制。 他靠得越來越近,薄唇距離她的唇,只差一指。 忽然,“陛下,宗大人求見。” 第83章 、【83】 “陛下, 宗大人深夜前來,定是有要事相商?!?/br> 卿柔枝低下頭,微亂的長發(fā)擋住發(fā)紅的臉頰, 唇瓣紅潤飽滿,惹人采擷。 褚妄指腹輕蹭過她下頜, 緊抿著薄唇, 眸底的欲念還未散去。 卿柔枝忍著笑從他身上起來,一轉(zhuǎn)頭, 果然見到緩緩?fù)浦妮嗆囘M(jìn)來的宗棄安。 青年低垂著頭顱,一眼看去滿身倦怠, 明明是與褚妄差不多的年紀(jì),卻有一種風(fēng)燭殘年之感。 他一襲布衣, 鬢邊生出了幾根銀絲, 臉龐也消瘦了許多,顯得那雙貓眼愈發(fā)黑亮,嵌在蒼白的皮膚上,看人的時候沒什么焦距,有種失真的感覺。 對上卿柔枝的目光。他下意識地抬手,掩了掩領(lǐng)口,遮住那些青青紫紫,疑似鞭笞的傷痕。 宗棄安長長的睫毛一顫, 眉目低垂著,看不大清神情:“皇后娘娘?!?/br> 這一聲倒是恭敬。 若非她求情,他的腦袋早在前幾日掉在了地上, 身首異處。 但他更寧愿沒有她求情?;钤谶@個世上的每一分每一刻, 對他來說都是折磨。 只有死了才是解脫。 青年恭謹(jǐn)?shù)卮怪^, 露出后頸那一小片柔軟而蒼白的皮膚。 就像是一只收起了利爪的貓, 誰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冷不丁地?fù)溥^來,撓你一爪子,直把你撓得滿臉是血。 卿柔枝不無防備地側(cè)了側(cè)身,“本宮當(dāng)不起宰相大人這般厚禮。” “宰相?”宗棄安輕扯嘴角,瞥來一眼的含義有些復(fù)雜,夾雜著若有似無的嘲諷。 她定睛一看,又似乎是錯覺,青年蒼白骨感的手推著四輪車,緩緩從她身邊經(jīng)過,嗓音還帶著重傷未愈的虛弱,“陛下,微臣有本啟奏。” 卿柔枝便由歸月攙扶著出去,但她并未離開太遠(yuǎn),而是在外面的隔間里坐著,這里的隔音不錯,君臣談?wù)摰穆曇綦[隱約約傳過來,卻聽不太真切。但二人的氛圍還算融洽,并未發(fā)生什么爭執(zhí)。 這讓卿柔枝有些驚訝。按理說,褚妄將他關(guān)在詔獄里這么久,令他大仇不能報。父親私自去見他,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話全都說開,但她想那一定是極為不堪的場面,否則,父親不會精神全面崩潰,竟然作出了服毒自盡這樣決絕的事。 宗棄安對此不可能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 要么,就是他將怨恨都藏在心里,要么就是他現(xiàn)在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卿柔枝低嘆一聲。 在坤寧宮的時候,小安子永遠(yuǎn)是最得力的那一個,也十分地機(jī)靈開朗,一雙滿眼永遠(yuǎn)蘊(yùn)含著溫暖的笑意。誰知道這樣的外表下,竟然埋藏了那樣多的黑暗和恨意。 等到那人再徐徐推著四輪車出來的時候,卿柔枝起身跟了上去。歸月在一旁低聲道:“娘娘貴為皇后,何必再與此人相交?” “正因為本宮是皇后,才更應(yīng)該面對這件事。此事并不僅僅是安家和卿家的恩怨,也關(guān)乎大越萬民的命運(yùn)?!?/br> 不管能不能行,總之她一定要去試一試。以前的她沒有力量,如今她在這個位置,那就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歸月無法,只能小心翼翼地護(hù)著她,以免哪里磕著碰著。 宗棄安正推著四輪車,慢吞吞往漆黑一片的回廊走去。 輪子不知卡在了那個犄角旮旯,他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都沒能推得動。 忽然,從他的靠背處傳來一股力道,那輪子驀地從被卡住的地方松開,往前骨碌一動,暢通無阻起來。 宗棄安的手,突然死死抓住了扶手。他發(fā)絲擋住臉龐,低低道: “你我兩家的血海深仇,皇后以為,為我求一次情,就能化解嗎?” 女子的聲音伴隨著淺淡的花香,漂浮在空氣之中: “你們安家的滅門之案,我可為你勸說陛下,還你們安家一個清白?!?/br> “這樣做,那些死去的人也不會回來?!?/br> 宗棄安冷漠打斷道。 “我明白失去至親的痛苦?!鼻淙嶂Φ哪抗鉀]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虛空,“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淮陽安家確實(shí)也對我大哥起過殺心。當(dāng)初若是安家擁立二皇子登位,難道會放過先帝、放過我卿氏滿門嗎?權(quán)力之爭,注定就是一場沾滿血腥的道路?!?/br> “那么,他們就是生來該死的嗎?”宗棄安的眼睛很冷,唇上卻揚(yáng)起笑道,“我娘一個無辜的女子,她是該死的嗎?那個時候比卿綿綿大不了多少的我,還有比我更小的兄弟姐妹們,所有人,都是該死的嗎?” 卿柔枝沉默了。她未曾經(jīng)歷過他的痛苦,她沒有勸他向善的資格。 宗棄安跟褚妄從某個角度看來,是極為相似的。他們都是親緣極為淡薄的人。只是宗棄安是擁有后再失去。而褚妄是從未擁有過。不知道是哪一個更加殘忍。 “淮陽安氏全族,還有剩下的子弟,”卿柔枝淡淡地說,“我已經(jīng)將名單全都記錄在冊,對于多年前你們安家的慘案,我很抱歉。我愿意盡我所能補(bǔ)償他們。在我手上還有一些財物,這些……” “不必?!?/br> 宗棄安眼眸微抬。他的唇瓣蒼白,皸裂得厲害,還能看到細(xì)碎的血口,往外滲著血。但他完全不在乎,再度推著四輪車就要走。 卿柔枝喊住他,“這是我表達(dá)的誠意,無論你接不接受,我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她低低道,“這是我們卿家該向你們安家贖的罪。” 贖罪……這世上有幾人是干干凈凈?誰又不是罪孽滿身? 但若論干凈,恐怕沒有幾個人,能比眼前之人干凈。 宗棄安指尖一緊,盯著前方的眼瞳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低低道,“且讓他們?nèi)ミ^他們自己的日子吧。實(shí)不相瞞,與你父親見的那一次面,我已經(jīng)想通了,也許,這就是我安鎮(zhèn)玉的命?!?/br> 這是他生來注定,要走的路。 宗棄安的眼底被灰敗填滿,了無生意,“之前對娘娘做的那些事,微臣,很抱歉?!?/br> 沒想到他會道歉,卿柔枝微怔,又見青年臉上揚(yáng)起個淡漠的笑容,“不過皇后娘娘還不知道吧,西涼與大越開戰(zhàn)了?!?/br> “陛下有意,御駕親征。” 第84章 、【84】 御駕親征。 這四個字就像平地一聲驚雷, 在卿柔枝的耳邊“砰”一聲炸響。一瞬間,她仿佛一腳踏入時光的洪流之中,回到了多年以前。 她并未親眼見過戰(zhàn)爭。 不知烽火連天、也不知尸骨成山。但她讀過可憐無定河邊骨, 尤是春閨夢里人。 亦是真切地感受過戰(zhàn)爭帶來的傷害。 十多年前,那場西涼與大越的戰(zhàn)爭, 令她失去了最敬愛的長兄。 長兄的死帶走了父母的愛, 讓她此后許多年,都生活在母親的漠視和父親的嚴(yán)苛之中, 最后更是被卿家當(dāng)作棄子,放逐于茫茫深宮。 但她并不想在宗棄安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 “知道了。”她平靜道, 好似這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消息。 也只有歸月知道,皇后其實(shí)并不如表面上的平靜。 女子袖口下的手止不住地輕顫, 面色也有些蒼白, 歸月心疼不已,低聲道:“娘娘當(dāng)心鳳體,想來陛下也只是有意親征,此事并非板上釘釘,您不必?fù)?dān)憂?!?/br> 眼下,卿柔枝只想去問個清楚。她不知邊疆的情勢,竟然危急到了這樣的地步,她轉(zhuǎn)身欲往殿內(nèi)走去。 “娘娘?!弊跅壈餐蝗唤凶∷?。 “我沒有資格替安家死去的人說原諒, 但是,” “作為我自己,”宗棄安道:“我欽佩您, 娘娘?!?/br> 卿柔枝背對著他, 微風(fēng)掠起她的烏發(fā)和衣衫, 身形纖細(xì), 如同迎風(fēng)盛開的幽蘭。 “若邊疆戰(zhàn)事起,微臣會護(hù)好陛下的安危。還您當(dāng)初救我之恩?!?/br> 青年的眼睛里,閃爍著她讀不懂的神情,片刻后,又低垂下去,幾根蒼白的發(fā)絲掃過鬢邊。 卿柔枝突然想起初次見到他的情景。 小太監(jiān)被鞭子抽打得鮮血淋漓,瘦骨嶙峋地蜷縮在角落。一雙上挑的貓眼卻含著淡淡的笑意,挑釁似的,死死盯著那個始作俑者。他是那么地瘦弱,那么地低微。 但他眼底噙著的那一絲從容的笑意,又讓他仿佛凌駕于這些人之上。 “娘娘后悔了嗎?” 后悔當(dāng)初,救他一命。 殊不知,救下的,是一只毒蛇。 他無所謂地笑著,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我從來都不后悔我的選擇?!鼻淙嶂Φ馈?/br> 沒有誰生來就是該死的。她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一條鮮活的性命,在她眼前逝去。 “奴才可有說過……娘娘很像,奴才的一個故人……”宗棄安閉了閉眼。腦海中女子的容貌已經(jīng)褪色,那股動人的氣韻,卻仍在記憶中鮮活。 待他睜開眼,卻是怔在那里,不知何時女子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唯余月色幽幽。宗棄安手放在四輪椅的扶手上。抬起頭,悄然看著天邊那一輪明月。 不知不覺,兩行清淚沿著臉頰流下。 夜夜清圓。歲歲如此。皎白不能污。讓人向往,讓人……不敢靠近。 因為他知道,一旦靠近那道清輝,就會讓自己的骯臟、卑劣和不堪,無所遁形。 有人在污濁中變得污濁,有人卻依舊懷抱著一顆初心與本心,綻放在這黑暗的濁世。他蒼白的指尖輕輕地?fù)徇^那道光暈,就像是在撫摸親人的面龐。 一瞬間,他的神情變得那樣溫柔,又那樣地悲傷。 須臾,一道喃喃聲消散在空氣中。直到低不可聞。 “娘,鎮(zhèn)玉沒能成為那樣的人。讓您失望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