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 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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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步外的人也看到了她,兩人對上眼。 她戴著帷帽,想那位或許是認不出的,可半刻的眼神相接,那位抬步徑直向她走來。 季念在怔愣中回神, 福了福身:“太傅大人?!?/br> 站在她面前的人, 正是謝執(zhí)的老師——荀太傅, 荀世俞。 雖是荀紹景的父親,可荀紹景與眼前人除了眉眼的走向, 竟沒有半分相像的地方。荀世俞仿佛帶著渾然天成的肅穆,渾身上下都是厚重的,被他無聲無言地掃過一眼, 站在他對面的人便會不自覺地弱下氣勢, 想要尊他一聲“先生”。 荀世俞沉靜地點點頭, 又轉(zhuǎn)頭往宮門處看了一眼。 季念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宮門處已空無一人,只剩守門的禁衛(wèi),見到荀世俞后抱拳行了個禮。 荀世俞轉(zhuǎn)回頭:“季三小姐是和子卿一道從益滁回來的?” 季念吸了一口氣,答道:“是。” 荀世俞目光落在她身上,分明什么都沒做,卻自帶壓迫感,讓季念有些喘不過氣。 “這些日子季三小姐身上發(fā)生的事,老朽都聽說了?!避魇烙岵⒉槐苤M,開門見山道,“季三小姐有膽識、有魄力,比我以前認識你時,更成熟了?!?/br> 季念目光微微垂下,極力保持著鎮(zhèn)定:“太傅大人過獎了,想來人都是會變的?!?/br> 荀世俞:“可老朽的態(tài)度不曾變過?!?/br> 季念嗓子一緊,不知怎么沒說出話來,那股窒息的感覺一點點蔓延、滲透到全身。 這太突然了,她沒想過會在這里遇到荀太傅,更沒想過會讓荀太傅看到她和謝執(zhí)從同一輛馬車上下來。 仿佛沒有在荀世俞如炬的視線下折彎了腰,已經(jīng)耗盡她所有的心力了。而荀世俞說完那句話,再沒有看她。 就在眼前人已然背過身要走之時,季念突然喊道:“太傅大人,萬物如流水,過往皆過往,如今一切都已經(jīng)不一樣了,我亦與以前不一樣了?!?/br> 荀世俞的步子頓了頓,而后慢慢轉(zhuǎn)過身:“季三小姐以為自己有了抵抗人事之力了,對嗎?” 季念一怔,對上荀世俞審視的目光,心猛地一跳。 “看來季三小姐不知,你不在明順城的這段時日,季梧被人從承恩寺接回了季宅。”荀世俞斂容看著她,“更不知今上今日特意召見子卿,非是為了益滁之事?!?/br> 季念猝然抬眸,喃喃道:“還有什么……比益滁之事更重要的?” 荀世俞平聲說道:“六公主及笄了。” 荀世俞的話仿若當頭兩棒,砸得季念暈頭轉(zhuǎn)向,亦將她過去四個月的所有努力,都砸成了碎渣子。 *** 季念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季宅的。 她曾在江又蓮面前說過絕不會回季宅,可今日她不顧小廝的攔阻徑直沖進了季宅,宅門外的小廝在她摘下帷帽后才認出,那個步伐全亂的人竟然就是當時和大太太平靜對峙的三小姐。 沈婉看到她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慌的:“念念,你聽我說……念念!” 季念沒有聽沈婉說,沒有任何停歇,忍著所有的脾氣沖到了江又蓮的院中。庶子不能和姨娘住在一起,她甚至沒去和江又蓮做那面子上的禮,嘩啦一聲推開了以前季梧住的那間屋子。 巨大的響讓屋中的人都反應(yīng)不及,季平和江又蓮不約而同地看過來。 沈婉急急地跟在季念身后,看到屋中的人,紅著眼低頭:“老爺,大太太?!?/br> 季念和離后唯一一次回家,季平不在,但他也從沒問過。而今看見她,季平只面露些許驚訝:“念念,你怎么……?” “是誰?”季念冷漠地打斷,“是誰準你們把阿梧接回來的。” 季念一向都是平和的,季平見她這副樣子,只有兩次。 他斂眉避開她的視線,方要說什么,江又蓮喝了聲:“這是你父親,怎可如此無禮!三姐兒一轉(zhuǎn)眼成覺春樓的掌柜了,回來連規(guī)矩都不懂了?” 江又蓮做了這么多年當家主母的人,橫眉也是兇厲的。 可季念對上她壓迫的視線,只是逼近一步,一字一句地問道:“是誰,沒有我的準許,把阿梧接回來的?” 江又蓮在家中鮮少被忤逆,可這么冷冷的一句問,她滿身的氣勢莫名就被這么一個瘦削的小女子壓了下去。 滿室寂靜,跟在旁邊的下人個個都屏息低頭,不敢出一聲大氣,仿佛只要有一個人繃不住,那根無形的弦便會嘭地一聲斷了。 而誰都沒說話的時候,床上的人扶著床笫慢慢坐了起來:“阿姊,是我自己要回來的?!?/br> 季念在一瞬找回了自己理智,滿身的尖刺軟了下來,她看向床上那個臉上不著一絲血色的人,喚道:“阿梧……” 季梧有些氣虛,雙唇都是發(fā)白的,但臉上卻是笑笑的,帶著些青澀和稚嫩。 他轉(zhuǎn)向季平:“爹,能讓我和阿姊兩個人待一會兒嗎?” 江又蓮剛找回自己的位置,陰著臉要再訓(xùn)斥兩句,被季平點點頭后遞了一眼,遂隨著季平無聲地退了出去。 沈婉紅著眼站在門外,心疼地望著里頭兩個孩子,可那心疼里,卻更多的是愧疚。 季梧文文弱弱地對沈婉笑了一下:“娘,我和阿姊說。” 屋中終于只剩下季念和季梧兩人。 兩個人就這么對視著,季梧坐在床上,明明是笑著的,可是再怎么笑都是有氣無力的,脆弱又沒有生氣。就如同一顆剛長成的梧桐樹,散開一層層葉片,甚至有的嫩芽還沒抽完,可不知怎么就爛根了。 “為什么回來?”季念聲音有些發(fā)抖。 “我想你了,想娘了,阿姊,承恩寺治不好我的病,我們不治了吧?!奔疚嗾f時的語氣很平常,就好像在話什么家常。 可聽著他的話,季念的情緒突然就控制不住了:“怎么治不好?你不是好好的就在我面前嗎?你不是在好起來了嗎?” 季梧探探身,握起她的手,“可那藥太貴了?!?/br> 季念緊繃著:“我們治得起,阿姊能治好你?!?/br> 可季梧卻搖了搖頭:“我知道阿姊四年前是因為我,四年后阿姊能夠為了那個人捐三千兩了,阿姊知道我聽到時是怎么想的嗎?我希望阿姊以后能有很多個三千兩為那人捐,而不是全用在我的身上?!?/br> 他頓了頓,輕輕道:“阿姊,別再因為我放棄你心尖兒上的人了。” 無聲的沉默。 良久,季念道:“不是因為你?!?/br> “四年前會那樣,從始至終都是因為我自己?!?/br> *** 季念從季宅出來,天已經(jīng)黑了。 她茫然地走回宮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宮門已然關(guān)了。她木然地立在緊閉的宮門外,半晌,形單影只地轉(zhuǎn)過身,隱沒在夜色中。 她忽然想起,阿梧是見過謝執(zhí)的,就見過一次。 還記得謝執(zhí)向她提親的前幾天,似乎沒有下雪,就如同每一個普通的冬日,凍人得很。 季念如往常一樣,借著送季梧去國子監(jiān),悄悄地尋到那個誰都不知道的僻靜角落。那是她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地方,能聽到里頭先生講的課,還能不被人發(fā)現(xiàn)。她就在那里窩著,偷偷地聽。 那天先生的課講得格外長,拖了好久的堂,里面好幾個官生都開起了小差。季念憋憋笑,自己想聽的都聽完了,偷偷溜了出去。 誰想本該是沒有人的,卻在一個拐角,一頭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 她被那人穩(wěn)穩(wěn)扶住,沒想抬頭時,撞入了謝執(zhí)驚訝又促狹的目光中。 自打上次和表哥那場接風(fēng)宴后,他們便時時傳信,偶爾會被荀紹景借著亂七八糟的各種緣由約出來,不知不覺,又是一年冬日了。 謝執(zhí)扶穩(wěn)她,道:“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在他面前也沒什么不能承認的,季念羞窘得很,也實誠得很:“偷聽?!?/br> 聽罷,謝執(zhí)笑了兩聲。 她反問:“你又怎么在這里?不是還沒下學(xué)?” 謝執(zhí)和她一等一的實誠:“嗯,逃學(xué)了。” 季念有點懵,想想也笑了起來。國子監(jiān)的課條條框框太多,又過于理論,謝執(zhí)早不需要這些了。 她又往前了一點,不小心踢到地上的酒壺,低頭:“你逃學(xué)在這兒……喝酒?” 謝執(zhí)彎身拿起,解釋道:“紹景的,方才和他一起在這里偷閑。” 季念點了個頭,倒也不覺得稀奇了。 新年剛過,季念碰了碰鼻尖:“對了,還沒來得及說,祝你新年安康?!?/br> 謝執(zhí)笑著點點頭:“嗯,你也是,平安順意?!?/br> 季念臉悄悄往毛茸茸的領(lǐng)子里縮了下。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覺得那四個字就是雋永,就好像得一人的祝福,就真的能成真。 其實這點就夠了。 但謝執(zhí)看著她凍得紅紅的鼻尖,又低低地說了句:“比起祝福,又到了寒冬天,倒有些旁的話更想說?!?/br> 季念轉(zhuǎn)頭,看著他忽地倒了杯酒,眨眨眼:“什么?” 謝執(zhí)亦看向她,沒說話,卻把手中的酒喝了個盡。 “你……你干嘛……”季念有點急,他明明不能喝酒。 鵝毛小雪忽然就落下來了,飄落在他帶著些醉意的眼睫上,他看著她,極為認真:“令令,你可愿嫁我?” …… 那天她一轉(zhuǎn)身,就看見阿梧對著她在樂。 說來在那之前,她從來沒和阿梧提起過謝執(zhí),阿梧是如何知道謝執(zhí)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的呢?就因為那天她轉(zhuǎn)頭的表情嗎? 季念看不見自己的臉,她只是在想,如果是的話,那她那天應(yīng)當笑得很傻吧。 再回過神時,季念已回到了城外的小宅,她輕手輕腳地推開小宅的門,許久沒有回來,有些陌生的熟悉感。 正廳里亮著燭,她看見謝執(zhí)坐在里頭,闔著眼。 他大抵是睡著了,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直到她從外走近了,他才動了動眼皮睜開了眼。 他們靠得很近,季念能看見謝執(zhí)的眼里滿是血絲。他似乎等了她很久,可看見她,卻什么都沒說,甚至沒有問她為何下午說走便走了。 季念也是平靜的:“我今日見到荀太傅了?!?/br> 只這一句話便能確認,默了默,他道:“先生都同你說了?!?/br> “荀太傅說,六公主及笄了?!?nbsp;季念勉強地扯著唇角,“及笄的意思,便是今上有意安排她的婚事了,對嗎?” 光影細碎,落入謝執(zhí)晦暗不明的眼中,像極了曾經(jīng)那雙蒙著醉意的眸。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伸出手,道:“過來。” 所有堅強在瞬間潰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