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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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執(zhí)似是不覺:“笑什么?” 季念心情不錯,照實道:“這花燈和你氣質(zhì)不太合?!?/br> 謝執(zhí)提起花燈端詳片刻,問道:“我的氣質(zhì)應(yīng)當(dāng)是怎樣的?” 季念沒有細(xì)想,指著天上的明月:“像它一樣吧?!?/br> 謝執(zhí)隨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月亮?” 他稍作斟酌,又問道:“那你呢?” 季念想了想,指著河中一抹淺黃色:“這個。” 月影搖搖晃晃的映在水中,不甚完整,謝執(zhí)看著:“不還是月亮,有何區(qū)別?” 季念面上沒什么波瀾地收回手,像是方才只是隨手一指。停頓了會兒,她背著手偏過頭,淺淺地又朝謝執(zhí)笑了下。 最后她也沒答上來,兩人跟著蘇翹他們又走了會兒,季念卻突然問起:“既然貶官是假的,那其實現(xiàn)在你還是內(nèi)閣大學(xué)士,對嗎?” 謝執(zhí)沒等到答案, “嗯”了聲:“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 “沒什么,”她笑了下,“只是在想,你拒了今上的賜婚,今上肯定不會輕易放你走,可你就這么從宮里出來的,總得和今上是交換了些什么?!?/br> 兩人信步往前走著,聯(lián)想到她先前的問題,謝執(zhí)道:“你覺得我將官位還給了皇上?!?/br> 季念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側(cè)頭道:“你沒有這么做吧?!?/br> 是肯定的語氣,又像在確認(rèn)。 謝執(zhí)扶了下自己臉上的面具:“如果用官位就能換皇上一個收回成命,聽上去倒是值得的?!?/br> 話音剛落,季念立刻道:“怎么值得了?” 出口的語氣急了點,季念和謝執(zhí)都是微微一怔。 須臾,謝執(zhí)垂眸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復(fù)又看向她:“令令,你就真的那么在意我的官銜?” 他分明在笑,可那笑沒有他平日的柔和,亦沒有面對陌生人時淺淺的疏離,季念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有些一直以來被他們兩人刻意避開的東西,就這么沒頭沒尾地被揭開了。 不知道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她說錯話了,卻解釋不清,軟了聲:“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謝執(zhí)掛著的笑沒了,沉沉地望向她眼底,然后一句話沒再說,提著花燈繼續(xù)向前走去。 那一眼讓刺扎得更深,季念愣了一下,小跑著跟了上去。 人群來往中,季念在悄悄握了下謝執(zhí)的手,低低地重復(fù)道:“我沒有,卿卿。” 謝執(zhí)反手握了她一下,沒說話。 …… 荀紹景也不明白,一個晚上的功夫,先前還暗地里眉目傳情的兩個人,怎么說不對勁就不對勁了。 但他也說不上哪里不對,就是有點別扭。 趁一旁蘇翹大大咧咧地把季念扯到別處看熱鬧去了,荀紹景走到謝執(zhí)邊上:“你們也是可以,散個步都能吵上一架?” 謝執(zhí):“承讓,比不上你和蘇家小姐?!?/br> “……” 自己被惹毛了,怎么還來噎他呢。 荀紹景是真不想和謝執(zhí)說話了。但到這地步了,他正好想起有樁事一直沒機會問:“謝子卿,成二前幾日說你和季三小姐也鬧別扭來著。” 謝執(zhí)淡淡否決:“沒有?!?/br> 荀紹景懶得糾纏有是沒有,繼續(xù)道:“我先前就想問,你既然早都和季三小姐重歸于好了,何必鬧那別扭,直接告訴她自己從沒想過娶別人不就好了?!?/br> 那句“先前就想問”,便能聽出荀紹景話沒說透。他想問的不止是前幾天哪一場,還有再之前,何必非要大費周章讓皇上同意允她同去益滁,早做出個承諾,便沒有那么多事。 謝執(zhí)說要和季念去益滁時,荀紹景便是驚訝的。如今再問起,謝執(zhí)自然是聽得出其中意思的。 兩人說話間,前頭拱橋處圍了一堆人在吵吵嚷嚷的,都擁在橋兩側(cè),倒是那橋上中間最高的那處空空蕩蕩的,謝執(zhí)隨意掃了一眼,蘇翹還在視線范圍內(nèi),卻沒見到季念。再看過去,竟見到季念被人引上了橋中間。 荀紹景顯然也看到了,合起扇子指著橋上:“這……” “她曾經(jīng)對我說,她過得不好,每一日都不好?!敝x執(zhí)把花燈遞到了荀紹景手里。 他頓了頓,走之前,哂笑道,“可我卻一直沒敢問出口,她過得不好,是不是因為我?!?/br> …… 其實季念本人也不知是怎么被推上橋的,前一刻還在聽蘇翹和她說荀紹景很煩人,走了個神,再反應(yīng)過來就被人帶上了橋。 她剛要下去,就被人塞了個繡球到手中。 塞繡球的人吆喝了一聲:“拋個彩頭,拋個姻緣咯!” 季念看著手里的繡球出了個神,才哭笑不得地反應(yīng)過來,她這是在走神的時候被人帶上小鵲橋了。 小鵲橋雖是橋,卻不在河上,就是個建在平地上的拱橋。 年年七夕明順城的小鵲橋都是最熱鬧的地方。往常繡球都是拋來論婚嫁的,女子拋出一個繡球,搶到的人便成了這女子的丈夫,但七夕這日例外,被請上小鵲橋的女子要拋出手里的繡球,哪個搶著了,誰便上橋與那女子手腕上同綁一根紅線,與那女子一同走下小鵲橋。 沒什么特別的意思,就是圖個熱鬧,搶的人不分男女,不乏還有小孩睜著水靈的眸子在下面接的。 季念是無意參加這種活動的,但方才想著謝執(zhí)的事,一不留神就被推上來了。如今再說要下去難免掃興,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抱著繡球背過了身。 “好咧,”主持的人一見,扯著嗓子道,“姑娘拋繡球咯,底下各位各憑本事嘞!” 話落,季念往身后用力一拋。 風(fēng)聲從耳邊劃過,一陣喧鬧聲響起,仿佛不轉(zhuǎn)身都能看到一堆人哄搶的畫面。 主持的人也興奮,朝底下喊道:“恭喜那位白衣公子,我們將這位公子請上來!” 喧鬧聲比先前更響,聽到白衣公子,季念心重重一跳。 再轉(zhuǎn)身時,橋上橋下隔著人群遙遙一望,烏泱泱一片人中好像就只能看見那一個了。她就這么看著謝執(zhí)拿著繡球,緩緩從人群中穿過,一步一步走上橋。 他停在她面前:“拋得還能再遠些嗎?” 季念有點窘:“好像是有點大力?!?/br> 主持的人看出兩人認(rèn)識,更加熱情,拿回繡球,遞上紅線:“一圈緣分來,兩圈天注定,三圈永不離!” 戴著面具的兩個人,也沒人認(rèn)出來。但看著那站在一起的樣子,倒給了人神仙眷侶的感覺。 主持的人說完,退到了一邊。 就剩謝執(zhí)在為季念繞紅線,她看著他的動作低聲道:“我當(dāng)你還在生我氣?!?/br> 謝執(zhí)繞了一圈:“生氣就讓你和旁人尋姻緣了?” 季念有點忍不住,憋憋笑:“都是玩的,你看,姻緣最后不還是落在我們頭上?!?/br> 謝執(zhí)睨她一眼,繞上第二圈。 季念哄著:“你別生氣了,卿卿?!?/br> “別這么喊我?!敝x執(zhí)垂眸不看她,像是完全集中在那線上。 季念“哦”了聲,不說話了,拿食指在他掌心輕輕劃了一下。 他還是沒反應(yīng),低眉為她纏上第三圈。 紅線彎彎繞繞,直到系上最后的繩結(jié),謝執(zhí)才輕嘆一口:“氣不過三圈?!?/br> 他說完,深深看了季念一眼。她本是想笑的,卻不知怎么心隨著這一眼軟了下來。 “因為三圈永不離?”季念看著手腕上的紅線,問道。 “嗯,”謝執(zhí)笑了聲,“三圈永不離?!?/br> 別扭轉(zhuǎn)頭成空,他的語氣極盡溫柔。 橋下熙來攘往,更多的卻是流露出笑意的駐足之人,季念不知怎么產(chǎn)生了瞬間的錯覺,仿佛底下站著的皆是在祝福他們的人。 她低眉為謝執(zhí)繞上他手腕上的三圈,懸在半空的手卻猶豫地停下了??上乱豢?,她的手還是落入了謝執(zhí)溫暖寬大的掌心中。 他的指腹輕輕在她手背上留下一記摩靡。 她知道他也看到了,站在橋下正望向他們這處的荀世俞。 第42章 堅定 青磚檐下, 荀世俞整個人攏在陰影中,他背著手不言語,渾濁深沉的眼中透著的是不容忤逆的威嚴(yán)。 蘇翹瞄了一眼, 背地里那手肘捅了荀紹景一下。 荀紹景反應(yīng)不及,往前踉蹌了一步。 對上荀世俞瞥來的目光,荀紹景回頭瞪了蘇翹一眼, 隨即轉(zhuǎn)頭微微笑道:“父親,您怎么會在此處?” 荀世俞沒有搭理他, 收回視線,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另外兩個人。 明順城民風(fēng)開放,有放得開的便是兩人牽著手走下小鵲橋, 放不開的便一同走下來,也算是做了數(shù)。 可謝執(zhí)牽著季念一路走下橋,走入人群,再到街道盡頭的無人處,都沒有松開手。 季念不知道荀世俞為何會在此處,但不可避免的, 就是在這種料想不到的場合, 再次碰上了。荀世俞的視線落在他們的手上時,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手心的薄汗。 荀世俞面色很冷,詰問道:“謝子卿, 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孰輕孰重,而今你已然分不清了嗎?” 話落,謝執(zhí)緩緩松開了季念的手, 卻在行完禮后, 再度牽起了她。 季念手指一顫, 木然地低下頭。再抬頭時, 只見荀世俞的目中隱有波瀾,忽地向前一步。 可謝執(zhí)亦無聲上前一步,把她和牽著的手背到身后,握得更緊。 “謝子卿!”荀世俞壓制著怒火,壓低聲音喝道。 荀紹景站在一旁看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非是他不愿意幫,而是他從未想過會有如此場景。 自從謝執(zhí)成為荀世俞的學(xué)生起,荀紹景從未見過謝執(zhí)對荀世俞有半分不尊不敬,可他而今如此做,便是不作任何辯解,將自己放在了和荀世俞對立的位置上。 荀世俞板著臉緊盯著謝執(zhí),詭異的靜默后,氣極反笑: “子卿,你可有想過,你如今還能護著季家小姐,可等你三月后解下印綬,還打算拿什么護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