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色溫柔 第23節(jié)
梁束走近,彎腰拿酒杯,指節(jié)握住它時沒再動,而是就著這個姿勢盯著安涴的清涼的雙眸低聲說,“你叫我原來的名字,我們就當(dāng)補(bǔ)一下之前的告別?!?/br> “真分手,誰也別惦記?!?/br> 安涴瞬間僵住,放在腿上的手突然蜷縮,直到指節(jié)都開始泛白。 梁束視線掃過,繃緊下顎繼續(xù)道,“叫我安平,跟我說再見。” 他們在一起后,安涴從不喊他梁束,她知道他不喜歡自己的姓氏,不喜歡自己身上流著那個男人的血。她嬌憨霸道,為了讓他開心,帶著祝福給他冠了自己的姓,取了個昵稱——安平。 既來之,則安之。 安平,平安。 她希望他能獲得內(nèi)心寧靜,未來漫長人生,他都能安然處之。 私下里,只有他們倆時,她就叫他安平。親熱時,他會用力逼著她嬌聲喊他安平,喊他老公。 所以從在魏導(dǎo)工作室再見到他,開口叫他梁束開始,她情緒并未如何波動。 她已將過去沉甸甸的情感徹底隔離到安平這個名字里。她一遍遍對自己說,眼前的人只是梁束,是與她差距十萬八千里的影帝,是她下一部戲的搭檔。 獨(dú)不是她曾經(jīng)的愛人。 甚至她之前在微博上看到他和楚時卿的緋聞時都沒有反應(yīng)。 因?yàn)槟鞘橇菏皇撬陌财健?/br> 不是那個會抱著她跟她撒嬌,會埋她頸間哭,會纏著她不放的安平。 這段時間,包括今天兩場親密戲。 她都用一層透明但堅(jiān)韌的膜將自己裹住。她好像在海底,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海洋,可她的膜里有空氣,她一點(diǎn)都沒有窒息的感覺。 因?yàn)樗皇撬?/br> 可現(xiàn)在,他口中輕念著安平這兩個字。 化為堅(jiān)韌銳利的箭羽,直直刺破她周身那層膜。被她藏起的情感、回憶,傾瀉而出,像滔天洪水一樣卷積著她。 她眼前瞬間起了一層水霧。 喉嚨口積著鋒利的碎石沙礫,堵得她鮮血淋漓。 身旁沙發(fā)陷落,她放在膝蓋上的手也被納入溫?zé)岬氖终啤?/br> 那只手耐心地掰開她緊攥的指尖。 她聽到身旁的人似乎無奈輕嘆了一聲,又放柔了嗓音,“叫聲我的名字,叫聲安平,跟我說再見吧?!?/br> 她都聽到了,她也應(yīng)聲張了張嘴。 可在要吐出安字的那一刻,眼淚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 “……跟我說再見。” 在滿腹情緒充斥著她令她無所適從時,梁束沒有“手下留情”,又低聲道,“我沒有收到你的留言。” “當(dāng)年對我來說,不就是吵個架,你就不告而別。” 他憤恨,他想不通,在徹底失去她的消息之后各中情緒混雜在一起變成綿延冗沉的病灶。 像長在身上潰爛的瘡,一碰就痛。 溫聲的話語宛如細(xì)針將緊裹著她的保護(hù)膜劃到潰爛。 眼淚啪嗒啪嗒無聲墜落。 梁束忍不住展開雙臂。 算了,跟她置什么氣呢。 梁束的細(xì)微變化,安涴絲毫沒有察覺。 憋忍三年的淚水終于開閘,將她徹底淹沒。她雙手遮住臉低聲嗚咽,水珠從指縫流出。然后就被攬入溫暖的懷抱。 可能哭得頭暈,也可能是懷抱太熟悉,她忍不住抬手扯住他腰間的衣服,將臉埋在他堅(jiān)實(shí)的胸膛。 恍惚間,她以為自己在做夢。 梁束心疼的厲害,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 過去安涴雖然話少,性子卻沒冷到現(xiàn)在這種地步。現(xiàn)在她就像,按部就班,循規(guī)蹈矩地生活著,甚至像……沒有精氣神的行尸走rou。 她原來清亮的雙眸現(xiàn)在也霧蒙蒙的。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溫?zé)岬闹父馆p柔滑過她濕潤的眼尾,可那像潺潺的小溪一般,水流不停。他垂著眼,充滿耐下地一下下抹著。 梁束胸口的布料被洇濕,他的動作愈發(fā)輕。不知過了多久,像把眼淚要哭干的姑娘終于漸漸收聲。 他的手掌還按在她身后,安涴稍稍用力掙開。梁束瞥眼懸在空中的孤零零手臂,默默收回,看向她。 窒息般的沉默。 漸漸地,眉梢唇角淡淡的笑意消失,梁束面沉如水。 就算他給她鋪好臺階,她都不想下來跟他和好。 梁束收回手臂,端坐好。 “我沒復(fù)合的意思”,他輕嘲,“畢竟我說過不吃回頭草?!?/br> 梁束轉(zhuǎn)眸,眼神銳利,“當(dāng)時到底為什么要跟我分手?” 安涴聞言艱難地眨了??薜眉t腫的眼睛。 克制著,不敢看他。 喉嚨塞滿沙礫,她只能用帶著輕顫氣聲回答,“都過去了,問這個還有什么意義呢?” “死都死了,我想死的清楚一點(diǎn)。” 是他的性格。 “沒有什么原因,只是跟你在一起很累。” “跟我在一起累?” “嗯?!?/br> 長久的沉默。 他點(diǎn)頭,“好,我知道了?!?/br> 起身,最后看她一眼,“那之前辛苦你了?!?/br> 腳步聲漸遠(yuǎn),關(guān)門聲響起。安涴睫毛震顫,剛勉強(qiáng)挺直的肩膀頹喪地垂下。 她向后靠在沙發(fā)上,眼睛因?yàn)槟[脹有點(diǎn)睜不開。 她瞇眼盯著昏黃的燈光,過了一會兒,緩緩抬起手遮在眼前。 又有眼淚從眼尾滑落。 她騙了自己,也騙了他。 她好想他。 安涴緊緊揪住胸口的布料。 咚咚。 有人敲門,安涴愣了一下扭頭望過去,反射弧有點(diǎn)長地眨了眨眼。 走到門口,開口時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誰?” 沒人應(yīng)。 門外的人又敲了下門。 遲疑一瞬,安涴還是打開門。 還沒看清來人是誰,手上就被塞了一個冰袋。涼得她打了個哆嗦,反應(yīng)也因此加快。 這才看清居然是梁束去而復(fù)返。 安涴盯著他冷硬的面龐,輕抿嘴唇。 還有被他吻后的腫麻。 他說得對,她欠他一個道別。 “安……” 剛開口,就被他出聲打斷。 “我叫梁束?!?/br> 他面無表情,“我不想再從你的嘴里聽到那個名字?!?/br> “……好?!?/br> “用冰袋敷好眼睛和嘴唇,我不希望因?yàn)槟愕⒄`拍戲進(jìn)程?!?/br> 見安涴看過來,梁束戲謔道,“畢竟我很忙?!?/br> 說罷,梁束不再看她,轉(zhuǎn)身打開隔壁房門,然后嘭一聲,利落關(guān)門。好像身后有什么讓他嫌棄不已的東西在追。 安涴定在原地,收回目光。 關(guān)上門,背抵在門板上緩緩滑落,她雙手墊在膝蓋上捧著冰袋,低頭抵了上去。 這樣也好。 她對自己說。 拍完這部戲,她準(zhǔn)備帶著這筆片酬帶mama離開。 她厭倦聲色犬馬的娛樂圈,厭惡踩低捧高的生態(tài),就最后在他身邊貪婪地度過三個月。 對他才好。 回到房間,梁束定在門口良久未動。半晌后又扭頭惡狠狠地瞪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