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弟弟?
過了飯點,寧宥儀和兄弟兩人一同走出小區(qū),開車來的程昱負責送寧宥儀和程意微回去。 程意微繞到車前剛想拉開副駕駛的門,瞅見堂哥揚了揚下巴對他不甚愉悅地說:“坐后頭去?!?/br> “你現(xiàn)在怎么這么多臭規(guī)矩?”程意微罵罵咧咧地上了后座。 走在后頭的寧宥儀注意到了車前他倆的動靜,頗有深意地看了程昱一眼,隨后毫不猶豫地拉開后側車門坐到了程意微的身旁。 程昱的臉徹底黑了。寧宥儀心滿意足地從后視鏡中看到他的眼里蓄起了一團風暴,腦中的滴滴作響的雷達告訴她,此時此刻的他是十級不悅的程度。 自重逢以來程昱總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對所有事情都不甚在意的做派,仿佛山崩海嘯到了他眼前也不會多瞧一眼。 寧宥儀有心給他找不痛快,偏偏想戳破他這層銅墻鐵壁的表皮。生了氣的程昱才充滿了鮮活和人煙氣,即使他對她惡語相向,也好過裝模作樣的疏離。 坐在前頭的程昱沒有再說話,也無心聽從后座兩人你來我往地閑聊,互加微信,一腳油門幾乎快踩到底。被扔在小區(qū)門口的那一刻,程意微后知后覺地懷疑自己打了個飛的。 “急什么呀?” 寧宥儀松開扶手咬著尾音軟軟地開口,眼神無辜地嗔怪。她揉了揉胳膊,緩解了一下自己一路上肌rou過度緊張的手臂。 “我從來不給人當司機。”程昱說完便熄了火,指節(jié)分明的手慵懶地搭在方向盤上,任憑窗外人來人往從車旁經(jīng)過。 “哦?!?/br> 寧宥儀瞥見程昱臉臭的像個債主,打開車門從善如流地換到副駕駛座,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程昱輕嗤了一聲,啟動車子掉頭向他們公寓的方向駛去。 “看起來你好像不太喜歡你堂弟?” 行車駛過一片大學城,寧宥儀眼神放空地盯著窗外幾條熱鬧繁華的美食節(jié),夜晚光影錯落,有不少大學生們成群結隊的出來玩耍。 一顰一笑都是年輕無畏的模樣,恰似他們當年。 “怎么,你很喜歡?” “……弟弟誰不喜歡。弟弟年輕,弟弟身體好,弟弟還粘人?!?/br> “這樣啊?!背剃判α诵Γ贿呑旖俏⑽⒐雌?,神情有些痞氣。寧宥儀一瞬間挺直了背脊,她最看不得程昱露出那種表情。 從前他也很少這樣笑,要么是俯在她身上耳鬢廝磨調情的時候,臉紅心跳地哄著她說些好聽的話。要么是在她犯錯的時候,收拾她之前總是擺出這樣一副磨刀霍霍的神情,一看到她就曉得大限將至。 停完車和程昱一起到B1層等電梯時,寧宥儀趁著身旁的人不注意,仔細地偷看站在左側低頭回消息的程昱。 她很習慣從這個角度仰視他,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似山峰一般凸起的喉結、脖頸上微微突出淡藍色的青筋組合在一起,像一幅神秘而雋永的圖騰,牢牢地銘刻在她的血液和記憶里。 不會出現(xiàn)在一個又一個日頭正好的晨光中,卻會滲透在午夜夢回時。 讓她能恰好在云端抓住一絲虛妄的想象,卻又在即將觸碰到時全然消散從夢中離去,只留下她一個人悵然若失。 此刻夢中的人就站在身側,仿佛他們已經(jīng)這般共同出入、默契地生活了許多年。 電梯到達時程昱先一步反應過來,進門摁下了12層,寧宥儀卻站在門外遲遲沒有任何動作。她抬起頭,撞上程昱一副“你又想搞什么花樣”的眼神。 程昱看見她似乎下了很大一陣決心,而后語氣真誠地蹦出了幾個字。 “程昱,你餓了吧?!?/br> “你想不想吃榨菜rou絲面?!?/br> “我覺得你想?!?/br> “……我也想。” 一連串機關槍一樣的話語落下,仿佛念了一段貫口,甚至沒給程昱留什么反應的間隙。他想到寧宥儀開口的話可能會很離譜,但沒想到會這么離譜。 “或許你還記得我們今天晚上為什么會見面嗎?你和我從家里吃完飯回來的,7個菜,1個湯。消化不到半個小時?!?/br> 程昱松開電梯按鍵走了出來,擺出和寧宥儀一樣認真的神情,煞有其事地回答她沒頭沒腦的問題。 “這樣啊……”寧宥儀眉頭緊鎖,似乎仔細地思索了一番,隨后又抬起了頭。程昱好笑地看著她,想知道她還能憋出什么離譜的說辭。 “那少加個荷包蛋行不行?”巴掌大的小臉中甚至還多了幾分懇求。 荷包蛋沒有造就奇跡。程昱將電梯再次摁開,一把將寧宥儀塞進了電梯,這次動作利落地一起摁下了4層和12層。 “哥哥老了,身體不好,這個點再不睡就該歸西了。煮不了?!?/br> 寧宥儀太陽xue一陣突突,心里大聲咒罵這個記仇的老東西! 四層很快到達,電梯叮咚一聲敞開了門。程昱看見寧宥儀頂著氣鼓鼓的后腦勺站在斜前方,胸口隨著劇烈的呼吸強烈地起伏著,周身都寫著不滿。活像只快炸了的胖河豚。 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在原地一言不發(fā)地站著,直到電梯門再次合上,向12層繼續(xù)升起。 “家里沒有榨菜,也沒有rou絲。你要真餓了就回去叫個外賣?!?/br> …… “寧宥儀?!?/br> 程昱試圖和她講道理,說了好幾句眼前的腦袋卻沒有一點反應,直到連名帶姓地喊了她的名字。 電梯再次停下時寧宥儀很快走出了門,轉過頭油鹽不進地看著他。 “你什么都能變,你給我變一個吧,程昱?!笔撬龔那皯T用的耍賴招數(shù)。 程昱捏了捏眉心,再抬眼時似失去了耐心。他跨步走出電梯,略過寧宥儀向家門方向走去。走廊上的感應燈隨著步伐靠近而亮起,寧宥儀聽見程昱最后落下的話語在空蕩的過道里有混雜的回音。 “能變,但不是給什么人都能變。下廚那是對女朋友的待遇,寧宥儀,你是什么東西?” 穿著淺褐色毛衣的少年拉開門,沒有回頭看還在電梯前的人。挺立的身形在燈下投注一個長長的側影。 幾十秒后厚重的關門聲沉沉響起。在寂靜的夜晚尤為刺耳,仿佛暴雨來臨前劃破天際的第一聲驚雷,也似捉妖道士面對百鬼夜行在周身劃出的符咒。 兩年前寧宥儀也是這樣一副無賴的神情,不講道理地一天天出現(xiàn)在他的世界里,糾纏著提出一個又一個任性無理的要求。 他從開始的煩不勝煩,嗤笑于她如城墻一般厚的臉皮。到后來被攻城略地,心甘情愿地喪權辱國。 他從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像對她那般縱容和在意,想把她揉進身體里、融進血液里,想把這世上所有能想到美好的一切都全數(shù)奉上,掏出了完完整整的一顆心。 最后換來的是什么?是長達幾十天毫無來由的冷暴力,是他那段時間漫長無望的等待,是她分手時在電話里笑著丟下了一句:“程昱,原來你隨隨便便就能追到啊,好沒勁?!?/br> 寧宥儀沒什么心肝,卻最擅長各種唬人的把戲,那些看似勾人的情意和曖昧都是她游戲人生的消遣。 后來即使程昱有意讓江盛傳遞他受傷住院,痛苦得整夜無法安寢的消息,她也一次都沒有出現(xiàn)過,甚至沒有投來哪怕同情的只言片語。 程昱摸黑走到客廳坐下,伸手從衛(wèi)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機和煙。猩紅的光點在一片暗淡中亮起,他舔了舔后槽牙,借著尼古丁兇猛的勁兒摁下心中的邪火。 想干她。 聽不得她軟著嗓子說那樣的話。 火焰席卷著煙草向上蔓延,沒來得及被彈走的煙灰抖落在程昱的腳腕上。細微的疼痛如針扎一般略過皮膚,刺激著表皮神經(jīng),讓他有些許暢快。 疼了才能長記性。他們都是。 ——————————————— 聽,是車要來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