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讓抱著葉臨溪坐在窗子打開的窗臺上吻她。

    腿搭在地上，赤裸的后背被風(fēng)吹拂著，悶熱和出汗后的黏膩感逐漸褪去，于是不由把懷里的人抱得更緊。

    咕嚕嚕。葉臨溪的肚子叫了起來。

    兩人一起笑了出來。

    顧讓把手放在葉臨溪肚子上揉了揉：“我去看看冰箱里有沒有什么可以直接吃的?！?/br>
    他們找來了手電筒和充電臺燈，放在陽臺旁邊的小桌上。

    冰箱里現(xiàn)成的食物不多。冷藏區(qū)里的蔬菜蔫巴得不成樣子，之前買的水果也已經(jīng)開始腐壞。

    “jiejie不聽話，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鳖欁屳p聲埋怨著，揀了些賣相還可以的水果，順便把僅剩的兩只西紅柿一起洗了。他切了幾片午餐rou，又去零食柜里拿了些餅干干果之類比較擋飽的食物，一起放在葉臨溪面前。

    已是下半夜。世界逐漸陷入沉睡，柔柔的風(fēng)不時從窗子吹進來。他們坐在光線不太明亮的客廳里，恍然像是身在童話故事里靜謐森林深處的小小城堡。

    葉臨溪吃了兩片餅干，拿起一只西紅柿啃。

    西紅柿多放了幾天，已經(jīng)熟透。咬開后，汁水流進嘴里，酸中帶甜，果rou沙沙粉粉的?？诟胁诲e。

    “這個西紅柿可能摘的時候就已經(jīng)比較熟了，生吃還挺好吃的?！比~臨溪說。

    “我嘗嘗。”顧讓就著葉臨溪的手咬了一口，點頭贊同：“嗯，像在吃水果?！?/br>
    葉臨溪笑著把另外一只西紅柿遞到他手里。

    兩人一人一只西紅柿，肩膀挨著肩膀，一邊吃，一邊說著話。

    “給我媽打電話的那個人不是你mama吧？”葉臨溪問。

    顧讓愣了一下，面上露出尷尬：“不是。是在我家工作的阿姨，我和我哥都是她看著長大的，我纏著她讓她幫我打的電話?！?/br>
    葉臨溪笑了笑。

    “給你mama的禮物也是我在網(wǎng)上搜了適合送給長輩的禮物后自己買的?！鳖欁尶粗掷锏奈骷t柿，主動交代。

    “那次是打算走了就不回來了吧？”

    “嗯?！?/br>
    顧讓抬起頭，看著葉臨溪，探身過去親了親她的手指。

    “你在這里的事你mama知道嗎？”

    “之前不知道。”顧讓拿起手機，劃到一個app。

    葉臨溪看了下，是一個手機跟蹤定位的應(yīng)用。

    顧讓：“這部手機前段時間大部分時候都放在我姑姑那里。我騙我媽說我在我爸和姑姑的公司實習(xí)，姑姑以為我是想趁暑假回國放個風(fēng)，幫我打了些掩護。”

    “你手機里一直都有這個？”葉臨溪問。

    “嗯，這樣她會放心一些。其實這樣也省事很多。小學(xué)和初中的時候還沒有這些東西，只能在課間打電話，如果我沒有及時接電話，我媽會打給老師問我的情況。有一次放學(xué)后我偷偷繞過來接我的司機和同學(xué)出去玩，手機忘了打開鈴聲，我媽給班里一半的同學(xué)家人打了電話，后來還報了警。和我一起出去的男生被他父母批評了一頓，第二天他對我說你家也太嚇人了，我們凡人可不敢跟您這金貴的少爺玩了?！鳖欁屪猿暗匦α诵Γ骸艾F(xiàn)在我媽比那時候好了一些，當(dāng)然也可能是因為這些年我信用度一直還可以。我媽現(xiàn)在不在國內(nèi)，我出去上學(xué)，她也就跟著過去了。前段時間外公在那邊動了個小手術(shù)，我上次回去就是順便去看他。我媽這段時間除了照顧外公，工作上也有點忙。也是都湊巧了，這次我才能賴到了現(xiàn)在?！?/br>
    葉臨溪不知道該說什么，兩人安靜了一會兒。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顧讓：“除了這些，還說了什么謊話？坦白從寬?！?/br>
    顧讓想了想：“我沒在公司里的倉庫住過，那樣說只是為了裝可憐讓jiejie愿意收留我。還有，我一開始沒打算待這么久，更沒想過住進來，讓阿姨幫我打電話原本只是想找一個借口能和你說上話?！?/br>
    “顧讓，你為什么來？”葉臨溪終于問到最該問的問題。

    顧讓抽了張紙巾，拉過葉臨溪的手，擦掉她手上的西紅柿汁水：“一開始只是好奇，想知道你現(xiàn)在怎么樣，在過什么樣的生活，還有……還記不記得我哥。然后，還沒等到我用遠房親戚的借口找jiejie，就先和你遇到了兩次。第一次你幫我買了咖啡，第二次……”

    葉臨溪笑著嘆了口氣。

    顧讓不好意思地抬眼看她。

    “第二次之后，你覺得……我是個很隨便的人？過著放蕩的生活？替你哥哥覺得不值？”葉臨溪問。

    顧讓點了點頭。

    葉臨溪忍不住又笑。也不知道該說是太過湊巧還是太不湊巧。她拍了拍他的手臂。

    顧讓拉住她的手：“還有，我想要jiejie。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后我就有了反應(yīng)，接下來那一晚上我一直心神不寧，走到哪里都不自覺地在人群里找你。后來你過來跟我說話，我緊張得不行，就順勢……”

    “我以為是我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場景才會那樣，想著可能過幾天就好了，或者等跟你更熟一點，發(fā)現(xiàn)你不好的地方就脫敏了?？蓻]想到，住進來后想得越來越厲害。一邊覺得自己的念頭很可恥，一邊就是忍不住。那次去酒吧接你剛好聽到你和朋友在說與那有關(guān)的事，我也不知怎么，頭腦一熱就……”

    “從酒吧回來后，如果不是我主動，你頭腦一熱的念頭可能清醒下來也就放棄了吧？”葉臨溪說：“這么算起來，要怪也是怪我……”

    “怪我。是我隱瞞了身份，jiejie以為我只是你的遠房表弟才會……”

    “也不全是?！比~臨溪歪頭笑著摸了摸他的臉：“我也不是哪個遠房表弟都可以的?！?/br>
    顧讓彎起嘴角，他傾身過去扶著她的臉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那之后又是怎么想的？”

    “之后……我想過要不直接告訴你我是誰算了。可是我突然覺得不敢。我喜歡和jiejiezuoai，也越來越喜歡和你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待在你旁邊也覺得高興。以前過一天就是一天，今天明天都沒什么差別?？勺詮母阕≡谝黄鸷?，我每天早上起來看到你笑著走過來跟我說話就覺得好開心，從早上就開始期待晚上，晚上又開始期待第二天。我知道如果我跟你說了我是誰這些就都沒有了，我……不舍得。于是我就決定再多待一段時間看看，看看你還記不記得我哥。如果你已經(jīng)徹底把他拋到了腦后，我就在走之前告訴你我是誰；如果你還記得他，偶爾還會想一下他，我就當(dāng)是暑假偷偷溜出來做了點壞事，反正也不吃虧……”

    顧讓低下頭：“jiejie現(xiàn)在是不是討厭我了？我真是混蛋，什么都沒想清楚就稀里糊涂弄了這一堆事出來，最后除了讓你難受什么都沒做成，我笨死了，壞死了……”

    “不是，沒有討厭你。”葉臨溪拉住他的手半開玩笑地安慰：“我們讓讓是好孩子，就算想做壞事也壞不到哪里去。”

    顧讓搖頭：“我喜歡你?！?/br>
    葉臨溪微微一怔。

    “我喜歡你?！鳖欁屩貜?fù)了一遍。

    葉臨溪沒有說話。

    她知道這不是表白，而是回答。

    他在說，不是因為他是好孩子，而是因為他喜歡她。他的沖動、猶豫、退縮、反復(fù)，他的稀里糊涂和掩耳盜鈴，他一直以來的不敢問不敢說，他明知道不可能還是想要一個可以繼續(xù)聯(lián)系的約定，這些都不是因為他夠好，而是因為他喜歡她。

    葉臨溪伸手抱住他。

    “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jiejie，我停不下來這件事。我每天都在害怕，我每一分鐘都在想你?！鳖欁尵o緊摟住她：“我知道現(xiàn)在不該再說這些，可是我忍不住，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

    心臟被緊緊攥住。葉臨溪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壓下那令人窒息的悶痛和幾乎要跳出來的荒唐念頭，她輕輕撫著他的背：“顧讓……”

    頂燈突然亮起，伴隨著家用電器重新啟動的滴滴聲響。

    來電了。

    房間里亮如白晝，刺目的光亮讓兩人不由自主閉起眼睛。

    可眼睛無法一直閉著，正如現(xiàn)實無法一直躲避。

    葉臨溪看著顧讓。

    她不是17歲了，已沒有了愛情可以戰(zhàn)勝一切的樂觀；她內(nèi)心損壞嚴重，時常覺得疲憊，也早就沒了要和全世界對抗的勇氣和力氣；她深深愛過寧謙，對他的家人一直心懷歉疚，所以更無法讓自己涉入這樣復(fù)雜的關(guān)系。

    她喜歡顧讓，也相信顧讓對她的感情。可她只能給他讓他失望的答案。

    風(fēng)從窗外吹進來，涼涼地滑過皮膚。

    夏天快要過去了。

    顧讓低下頭，眼淚落在兩人攥在一起的手背上。

    葉臨溪松開他的手：“別擔(dān)心，時間過得很快。二十歲的時候人很忙的，每天都會遇到新的人、新的事，隨時可能開展新的生活。你很快就會忘了我的?！?/br>
    “我不會?！鳖欁寽愡^來吻她。

    他閉著眼睛，看上去脆弱又溫柔。

    “我會?！比~臨溪逼自己狠下心。

    顧讓微微一頓。他沒有說話，繼續(xù)輕輕啄著她的嘴唇，臉頰上的淚蹭到她的臉上。

    天光開始泛亮。晨光熹微，靜謐的森林迅速隱去，世界像是被泡在了清澈的湖水中。

    “路上小心，到了后給我發(fā)條微信?！比~臨溪打開門，站在門旁送他。

    像是接待完一個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親密且不失禮貌地送人離開。

    顧讓腳步沉重，好不容易邁出門檻。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她。

    “走吧。路上小心一點。照顧好自己……”

    顧讓突然向前邁了一大步，用力把她按在了懷里。

    “jiejie不許再怪自己了。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知道嗎？”

    “知道了。你也一樣?！比~臨溪把臉埋在他肩上點了點頭，她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要開心一點。”

    顧讓退回到門外。

    葉臨溪關(guān)上門，背靠在門上。

    許久，門外終于響起腳步聲。

    腳步聲越走越遠。

    葉臨溪身體慢慢下滑，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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