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曦：“我。這篇原本是我申請項目的論文，他后來加入的。用的也是我的實驗數(shù)據(jù)。”

    她知道方安虞擔(dān)心什么，這個確實比較敏感，但原曦明顯是已經(jīng)說好了的，這會笑著說：“沒事。”

    方安虞便點點頭，不再問。

    時舒知道科研領(lǐng)域論文發(fā)表一作的重要性，但他不是很想問這個，他問原曦：“談戀愛什么感覺？”

    方安虞：“......”

    聞京翻了個白眼：“等梁徑來了，我?guī)湍銌枂査?。?/br>
    時舒把白眼還給他：“我問原曦！”

    原曦笑得咳嗽，她喝了口啤酒，指尖輕輕點著濕漉漉的玻璃瓶，想了想說：“其實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這話有點空，原曦自己也意識到，笑著說：“陪伴的感覺吧。有人陪伴挺好的。有時候做實驗做到很晚很晚，又累又餓，腦子還沒轉(zhuǎn)過來的時候，身旁就有人問你，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夜宵——蠻奇妙的?！?/br>
    方安虞看了眼不作聲、聚精會神打量眼前酒瓶子的聞京，等了幾秒，小聲道：“可能人家正好也餓了......肚子餓誰不會......”

    自從和聞京一塊混久了，他說話也慢慢向著聞京。

    時舒瞪他：“這不一樣?！?/br>
    方安虞：“哪里不一樣。肚子餓而已啊......做實驗?zāi)敲蠢鄣氖?，誰不會餓?！?/br>
    時舒：“......”

    “——是啊，誰不會餓，但是喜歡的人的‘餓’和不喜歡的人的‘餓’就完全不一樣啊！你不喜歡他，他和你一起餓了，你會覺得奇妙嗎？不會，你只會說關(guān)我什么事?！?/br>
    “......”

    方安虞啞口無言。

    原曦愣了下，哈哈大笑。

    聞京也忍不住笑出聲。

    “明白了吧？人家原曦喜歡?！甭劸┬χ鴮Ψ桨灿菡f。

    他笑得明朗，笑容里已經(jīng)沒有英國那陣和梁徑時舒說起的時候的苦澀和失意。此刻的他，是真心誠意的。

    方安虞長長嘆氣，小聲：“我明白有什么用......”

    只是他這聲太小，原曦聞京都沒聽見，坐他旁邊的時舒聽見了。

    時舒便看向恍若無事、言笑尋常的聞京，心底忽地有些悵然。過了會，他換了個話題，問起年底的極光之旅。

    “我沒問題。年底正好有假?！甭劸┛戳搜凼謾C上的日程表，“到時候再一起回來過個年？”

    時舒：“好。”

    原曦：“我就和你倆一起出發(fā)吧?！?/br>
    “你男朋友一起嗎？”方安虞問。

    原曦?fù)u頭：“他年底要和導(dǎo)師去一趟美國，那邊有個學(xué)科年會?！?/br>
    時舒知道她男友和她一個專業(yè)，問：“學(xué)科年會？你不參加？”

    原曦?fù)u頭：“在等兩年吧......這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這次他也是跟著導(dǎo)師才拿到參會證。很難得的機會......”

    “其實我還想在會上把我們手上這篇文章拿出來交流下，到時候說不定能發(fā)個很好的期刊......”

    時舒沒有忘記他的“原曦諾貝爾計劃”，想了想說：“那更得去了！就算不能進場，過去也放心點吧？”

    原曦笑：“沒準(zhǔn)的事。我就一說。那邊大佬太多了......嘉言說他先去看看，到時候再說吧......”

    時舒點點頭，看向方安虞：“你說沒問題的。你和陳——”

    方安虞打斷他的話：“我已經(jīng)和我媽說了，她同意了。到時候我直接和你們在目的地會和。”

    說這話的時候，他看著時舒，表情和語氣一如往常。

    時舒愣了下。

    眼下從方安虞嘴里說出來的整件事，和當(dāng)初他們五個一起的“出謀劃策”，完全背道而馳。

    聞京皺眉：“你媽知道了？”

    原曦：“你不是一直覺得你媽不放心，肯定不會允許你去嗎......美國的交換項目都是你媽層層把關(guān)的?！?/br>
    聞言，方安虞聳了聳肩，沒立即辯解。

    瓶子里還剩下的一點酒，他喝完笑道：“我早就不是十八歲了?！?/br>
    “小的時候知道她管得嚴(yán)，所以也不敢說什么別的。我現(xiàn)在都二十多了，馬上又要去美國那么遠(yuǎn)的地方，她再不放心，其實也不能改變什么?！?/br>
    話語間，方安虞沉穩(wěn)許多，笑著又道：“再說，和發(fā)小一起出去，又不是和隨便什么人出去——我們以前背著大人出去玩的事還少嗎？三亞那次最后我媽不也同意了？”

    “你們放心吧，我好好說了。”

    他原原本本說完一大段，而從始至終，陳若的名字好像消失了——就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

    時舒不作聲。

    原曦和聞京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一點困惑和擔(dān)憂。

    原曦是知道方安虞性格的，膽怯、沒什么主見，加上董蕓管得嚴(yán)，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給他念經(jīng)，方安虞做事便更加束手束腳。

    而他們五個人打小也特怵董蕓。

    最后，還是聞京忍不?。骸笆遣皇顷惾糁型咀冐?，不想幫你了？然后你就和你媽攤牌了？”

    原本商量的就是陳若“偽造”記者邀請函，“邀請”方安虞去他的國際賽事采訪。這樣，方安虞就有了出去玩的借口。十八歲那年顯云寺“重逢”，至少在聞京他們幾個看來，方安虞和陳若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不錯的——小時候?qū)W棋的對手，長大后陳若也沒忘記方安虞。

    而在此之前，他倆私下還是有聯(lián)系的，不然他們四個也不會替他想出之前的“打算”。

    “陳若”兩個字出來，方安虞臉色明顯變了變。他很快皺了下眉，平日里瞧著幾分稚氣、幾分人畜無害的面容，頓時冷硬許多，就連左邊臉頰上“磕”出來的梨渦都不見了。

    手里的酒瓶被他放下、又握住。

    好一會，方安虞沒有看他們?nèi)齻€任何一個人，低聲：“我和他從來就不是一路人?！?/br>
    時舒注視方安虞，他離得近，發(fā)現(xiàn)他眼角微紅，心底被觸動，想要說什么，可忽然間又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

    方安虞是有圍棋噩夢的，可與其說是圍棋噩夢，不如說是陳若噩夢。

    他的圍棋生涯，從一開始就被陳若壓得死死，最后徹底失敗，從頭到尾，都在陳若的陰影之下。別人的沖段，可以是平步青云，也可以是來日方長，再不濟，大器晚成也是可以的。

    就他——方安虞，一開始碰上的就是勁敵、宿敵。

    如果他資質(zhì)上佳，和陳若說不定就是互相成就。但方安虞怎么都想不通的是，自己明明就是驢不喝水強按頭，學(xué)習(xí)圍棋是被父母、被姥爺逼的，怎么到頭來，還被陳若這樣的天才來一記當(dāng)頭棒喝——他為什么從小要吃這樣的苦。

    方安虞學(xué)得痛苦，輸?shù)酶^望，后來，時舒就陪他學(xué)。

    可見證了幾次陳若棋盤上是如何“屠殺”方安虞的，他也氣得腦袋充血、恨不得剁了陳若的手！

    氣得要死要活、原地跳腳的時候，方安虞反倒平靜許多。

    五歲的他像個得道悟性的老僧，抱著膝蓋坐在顯云寺高高的石階上，望著天際云卷云舒，對身旁坐立難安的時舒說：“沒事?！?/br>
    “也許，我和他從來就不是一路人。”

    “他有他的天才道，我有我的小道道?！?/br>
    ——雖然他還不知道他的“小道道”到底是啥。不過不要緊，他才五歲，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公平公正的。

    時舒握拳，氣憤不已：“我踩死他的天才道！”

    方安虞：“......”

    “不好吧，人家又沒惹你，惹的是我啊......”方安虞憂愁萬分。

    “你不要沖動?！彼麌L試勸了勸。

    時舒小臉漲紅，想起來都想哭了：“可你輸?shù)煤脩K啊......嗚嗚嗚......”

    “嗐......”方安虞撓頭，莫名有種被關(guān)心的不好意思，當(dāng)下也生出幾分壯志：“待會我回去再好好——”

    “丟死人了......嗚嗚嗚......那么多人看著......我還想和你做朋友呢......”時舒崩潰。

    方安虞：“............”

    身后，趕著來送炸雞的梁徑：“......”

    第137章

    沒等到梁徑, 原曦男朋友呂嘉言先來接人了。

    看著就是很學(xué)術(shù)的一個男人，白襯衫，戴著副細(xì)框眼鏡, 斯斯文文的。原曦朝他招手, 他笑了下，下車不緊不慢走來。

    方安虞聞京見過他, 這會沒怎么客套, 笑著打了聲招呼。

    時舒第一次見，呂嘉言落座前很客氣地同他握了握手，寒暄：“原曦經(jīng)常提到你?！?/br>
    原曦?fù)沃掳吞ь^瞧他，打趣：“我怎么提的？你說說？不要讓時舒覺得你只是在客氣?！?/br>
    呂嘉言沒想到，愣了下，但他反應(yīng)很快, 落座后語氣慎重道：“我想想啊, 好多次, 我找個印象最深的......”

    方安虞握著酒瓶沒忍住笑出聲，他瞥了眼聞京。聞京表情淡淡, 不知道在看哪里。

    時舒有意思地瞧著原曦和她男朋友, 覺得他倆感情應(yīng)該很不錯。

    大家略聊了幾句, 呂嘉言就帶原曦一起回學(xué)校。這段時間他倆都挺忙的。臨走，聞京去他車上把之前原曦放后備箱的一箱子會議材料幫著搬到呂嘉言車上。

    隔著一條馬路，時舒和方安虞瞧著。

    聞京回來, 就看他倆坐著齊齊仰頭瞧自己，目露同情, 好笑：“有病吧？小時候不見這么關(guān)心, 這時候瞎cao什么心！”

    方安虞：“你小時候需要關(guān)心？”

    “——你需要的是勸架。誰讓你老和原曦吵架?！?/br>
    時舒樂了：“就是！”

    聞京無語：“我謝謝你們。我要是知道以后的事, 我會和她吵架？”

    “梁徑也不知道啊?！狈桨灿葜钢笗r舒。

    聞京更加無語：“我能和梁徑比？他就是個變態(tài)——沒有條件也會創(chuàng)造條件！”

    時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