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嬌嫵 第1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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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嫵被他看透心思,心下略煩躁,這人總是這樣,把她看得太明白,仿佛她肚里蛔蟲般。 “那我若是相中了新的男人,要嫁人呢?”李嫵故意嗆他:“你也隨我?” “……” 裴青玄眉心輕擰,嗓音也略沉:“阿嫵?!?/br> 認(rèn)真肅然的口吻,好似在糾正一個(gè)試圖干壞事的小孩。 李嫵眼睫輕顫,心道,她就知道。 這個(gè)人的確改了許多,但又沒改。 他雖不再束著她,可心底對她的那份偏執(zhí),從未消失。 都是生死之間走過一回的人了,怎還是一根筋? 李嫵看向他,說出心中不解:“千辛萬苦坐上皇位,不去選秀享樂,偏偏為我這么個(gè)人耽誤年華……” 視線不自覺掃過他心臟的位置,好似某種感應(yīng)般,她的心臟也快了兩拍,嗓音也低了許多:“還險(xiǎn)些丟了命,弄得半死不活?!?/br> 日后還不知能活多久壽數(shù)…… 一想到這,李嫵心臟好似被什么揪住般,一陣悶堵。 從利益角度來看,不值當(dāng)。 簡直太不值當(dāng)了。 “為了你,做什么都值。” 好似再一次看懂她的心思,裴青玄神情專注:“你當(dāng)朕瘋了也罷,可朕不后悔?!?/br> 李嫵那句到嘴邊的“瘋子”愣是被他噎了回去。 從前他說愛她,她能脫口而出說不信。可現(xiàn)下再問他的愛,她卻無法再說出“不信”二字—— 只是這份愛不再像少年時(shí)期那般,純凈美好得猶如一場甜蜜的美夢?,F(xiàn)下這份愛太沉重,太偏執(zhí),怨恨嗔癡,千瘡百孔。 腦子正糟亂時(shí),外頭響起脆生生的呼喚:“父皇,你來了!” 如看到救星般,李嫵心弦微松,忙不迭直起腰身,朝門邊看去。 一襲緗色衣袍的裴璉小跑著上前,清秀小臉滿是歡喜。到走到廳內(nèi),他與李嫵和裴青玄都見了禮,又跑到裴青玄身旁,輕輕喊了聲:“父皇,又好幾日沒見到你了?!?/br> 孩子出現(xiàn),裴青玄的視線也從李嫵身上移開,低頭看著腿邊的小家伙:“這幾日政務(wù)繁忙,總不得空?!?/br> 裴璉點(diǎn)頭表示理解,又道:“能見到父皇已經(jīng)很高興了。” “璉兒過來,看看父皇給你帶了什么。”裴青玄彎腰抱起孩子,牽著他到食盒旁:“宮里做的糕點(diǎn),你可饞了?” 裴璉看了看,雖然都是好吃的糕點(diǎn),卻沒有他最愛吃的蓮花酥。 不過這是父皇帶來的,他自然捧場:“我都愛吃,多謝父皇!” 轉(zhuǎn)臉又與李嫵道:“阿娘,你快看,好多糕點(diǎn)啊,還有你愛吃的?!?/br> 李嫵腦中還想著方才那些話,興致缺缺,敷衍地笑了笑:“你吃吧,阿娘有點(diǎn)不舒服,想先回去歇息……” 反正都已經(jīng)被拆穿了,她也懶得與裴青玄行禮,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阿娘……”裴璉皺了皺眉,有些不知所措。 “沒事,讓你阿娘去歇息?!迸崆嘈p聲說著,視線卻牢牢地跟隨著那道纖娜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門后。 “父皇,你惹阿娘不高興了么?” 孩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裴青玄回過神,長睫輕垂:“應(yīng)當(dāng)沒有惹她不高興?!?/br> “那阿娘為何那副模樣?” “許是父皇與她表明心意,她一時(shí)接受不了……” “表明心意?”裴璉疑惑:“什么心意?” 裴青玄道:“大概是說,朕喜歡她?!?/br> 裴璉眨了眨眼:“這還要說嗎?父皇喜歡阿娘,我早知道了?!?/br> “……你個(gè)黃口小兒,知道什么叫喜歡?” “知道呀,喜歡就是喜歡,就像我喜歡阿娘,便想看到她、和她待在一會(huì)兒,喜歡抱著她,喜歡聽她說話……”裴璉說著,又怕冷落了父皇,連忙又道:“孩兒也喜歡父皇,這些日子一直盼著父皇再來呢。” 說到這,他忽然意識到什么,恍然大悟道:“所以方才父皇說喜歡阿娘,阿娘說不要你喜歡?” 裴青玄嘴角微抽:“她可沒這樣說。” “沒說的話,那說明阿娘還是要你喜歡的咯?”裴璉道。 “……”她倒也沒這樣說。 “父皇,你下次來,再多送些花吧?!迸岘I一本正經(jīng)給他出著主意:“你上次送的那些花,阿娘還擺在房里。孩兒問她喜不喜歡,她說挺香的。對了,昨日我還聽阿娘與素箏姑姑說,十五那日送我進(jìn)宮探望祖母時(shí),她順道去西市逛,說是要買花種?!?/br> 裴青玄黑眸微動(dòng):“可知她要買什么花種?”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隨便聽到的?!笨粗约腋富嗜粲兴嫉哪?,裴璉好奇問:“父皇想知道嗎?那孩兒去問問阿娘?” “不必?!?/br> 裴青玄彎腰將裴璉放在凳子上,又拿了塊糕點(diǎn)遞給他,看著孩子慢慢吃了會(huì)兒糕點(diǎn),他神情溫和道:“璉兒,你想父皇和阿娘重新在一起嗎?” 裴璉小手捧著糕點(diǎn)抬起頭,想了想,誠實(shí)點(diǎn)頭:“嗯!” 他想要個(gè)完整的家,就像阿狼一樣。 裴青玄輕拂袍袖,挨著孩子坐下,耐心地拉攏這個(gè)小幫手:“那你日后,可得多幫幫父皇……” 暮色沉沉,李嫵回到院里不久,就聽丫鬟來報(bào),說是貴人騎馬離去了。 又過一炷香,裴璉也被人牽了回來,丫鬟手中還提著那裝著糕點(diǎn)的食盒。 “父皇和孩兒說了些話,就回去了?!迸岘I乖乖走到李嫵身邊:“孩兒本想留他一起用晚膳,可他說明日還要上早朝,而且他留下來,阿娘或許會(huì)不高興……” 李嫵稍稍抬起眼皮,看著燭光下那張小臉,并未多說,只道:“去洗手,準(zhǔn)備用晚飯吧?!?/br> 裴璉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快被丫鬟牽去外間。 李嫵靜坐片刻,偏臉看向桌邊的食盒,少傾,抬手從里拿出一塊白玉梅花糕,送到嘴邊慢慢咬了口。 糕餅軟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彌漫,隱有淡淡梅花寒香。 她默默吃著糕點(diǎn),與裴青玄相關(guān)的往事不可控制的浮現(xiàn)在腦海。 他們曾一起吃著御膳房新出爐的糕點(diǎn),一起在冬日賞雪賞梅花,還會(huì)打雪仗,堆雪人。 先是堆了一個(gè)小的,后來他又在她旁邊堆一個(gè)大的:“孤的雪人陪著阿嫵的雪人,兩個(gè)雪人在一起,再不會(huì)孤單?!?/br> 那時(shí)聽著這話,只覺滿心歡喜,還興致盎然地取了眉黛和胭脂給雪人上了妝。 后來她凍得兩只手紅通通,他趁四下無人,悄悄替她捂手,又借著梅花枝的遮擋,情難自已,低頭吻了她的眉心。 冰天雪地,瓊枝碎玉,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他的眼里也亮度驚人,滿滿倒著她紅透了的臉頰。 “阿娘,你在笑什么?” 李嫵怔怔回過神,手中梅花糕已吃了大半,再看面前的裴璉,她眼睫輕顫:“我笑了么?” “你嘴角翹起來一些?!迸岘I邊說邊伸手去扯他的嘴角,勾起一點(diǎn)點(diǎn)弧度:“像這樣?!?/br> 李嫵愣了愣,而后搖頭:“沒什么,就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br> 糕點(diǎn)果然不能多吃,她想,將剩下的半塊梅花糕放在碟中,再次起身,神情又恢復(fù)平時(shí)清冷:“走吧,去用晚飯?!?/br> 十五日一早,李嫵帶著李太傅、裴璉乘著兩輛馬車,進(jìn)了長安。 將李太傅和裴璉送回李府,另又與嘉寧交代了兩句,李嫵便驅(qū)車去逛西市,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看能否尋到永樂宮種的那些奇花異草的花種。 花種還沒尋到,卻遇到了半個(gè)熟人—— 楚國公府的現(xiàn)任國公夫人孫氏,以及她的一雙兒女。 那兩個(gè)孩子,男孩四歲,女孩兩歲,遠(yuǎn)遠(yuǎn)瞧著都十分可愛。 李嫵戴著帷帽站在攤位旁,隔著一層輕紗望著那往香藥鋪?zhàn)永镒叩膶O氏,時(shí)隔多年,當(dāng)年宴會(huì)上那瞧著唯唯諾諾的新媳婦,如今也穩(wěn)重成熟,有了大家婦人的風(fēng)范。 至于那兩個(gè)孩子,兒女雙全,楚明誠那樣喜歡孩子的人,一定很歡喜吧。 “哎喲,這位貴人,你要些什么?本店各種菜蔬種、谷種、花木種子、一應(yīng)俱全……” “隨便看看,不必招呼我?!?/br>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響起,李嫵眸光輕動(dòng),還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幻聽,下意識扭頭看去,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映入眼簾。 才幾日未見的男人身著雙十花綾的玄色圓領(lǐng)長袍,腰佩金鉤,面如冠玉,雙眼噙笑地朝她走來:“竟這樣巧?!?/br> 李嫵:“……” 帷帽輕紗恰到好處遮住她輕翻的眼:“我竟不知長安西市這樣小。” “或許不是西市小,而是你我有緣?!迸崆嘈馈?/br> 李嫵一時(shí)噎住,抬眼見他依舊一副和氣笑模樣,又不知該說什么好。最后緩過一口氣,在心里罵了句厚臉皮,嘴上語氣淡淡:“陛下今日這樣有閑心,來逛西市?” 裴青玄漫不經(jīng)心嗯了聲,垂眸看她:“阿嫵要買何花種?可買到了?” 提到花種,李嫵也記起正事,并未直接回答他,只道:“這點(diǎn)瑣碎事,就不勞陛下費(fèi)心。你去逛你的,我自買我的?!?/br> “朕沒什么想買的,閑著也是閑著,陪你一起。” “……” 李嫵深深看了他一眼,見對方混不吝的樣子,也知今日這人是要賴著他了。 算了,西市也不是她開的,他要跟就跟著。 李嫵全當(dāng)他是透明人,自顧自地去問店主花種,然而跑了好幾間鋪?zhàn)?,只買到了兩種,還有好幾種皆未尋到。 “娘子所問花木本就稀少,再加之運(yùn)來長安、栽種成活皆十分耗費(fèi)精力,且價(jià)值昂貴,所購者甚少,對我們來說成本太大,尋不到買主就砸在手上了,這買賣可不劃算。我敢說娘子走遍西市,都難尋到那些花木?!弊詈笠患医?jīng)營花鳥木材生意的店主如是說著,又與李嫵推薦起店里新到的幾樣仿生花:“娘子可看看這些,雖是假花,擺在府中一樣好看?!?/br> “不必了?!崩顙齿笭柧芙^,走出鋪?zhàn)印?/br> 見她眉眼間的失落,裴青玄跟在身后,輕聲問:“還尋么?” 李嫵偏過臉,不知為何心底覺得有些丟人。 在第一家店得知她所尋花種時(shí),他應(yīng)當(dāng)就知曉她要尋的都是永樂宮里栽種的花木。雖說他什么也沒說,一家又一家陪她問尋,可她就是覺得尷尬又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