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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65節(jié)

    “是?!?/br>
    貨船停在了江中心,兩艘小很快靠了過來。

    明春堂的人讓人放下了木階,蕭鶯立馬爬上了甲板,蕭大公子跟在她身后,雙眼血紅,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

    可想起臨行前父親托人交代他的話,“若能避開他裴安,便避開,迫不得已碰上了,便將當年那件事告訴他,保自己一命?!笔挻蠊臃€(wěn)了穩(wěn)心神,吩咐人,“上船?!?/br>
    蕭鶯一上船,便哭得梨花帶雨,作勢要往裴安懷里撲,“裴郎......”

    裴安使了個眼色,底下的人上前,胳膊一伸,擋在了她前面。

    蕭鶯被攔住腳步,抬起頭不死心地地看向他,“裴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侯府妄視圣威,擅自劫走欽犯,本官消息沒聽錯的話,侯府如今已被抄家,男丁被關(guān)押到了大牢聽候發(fā)落,女眷送去了教化寺,如今本官卻在這里遇上了侯府的大公子和大小姐,不知是不是本官所理解的,私逃出來的?”

    他一副冷漠,面上完全沒有半點感情,蕭鶯只覺心口陣陣發(fā)涼,哭得更傷心了,“裴郎,我不想逃,我什么都聽你的,看在曾經(jīng)咱們一塊兒長大的情分上,你幫幫我......”

    他一笑,“蕭娘子太抬舉本官了,朝廷欽犯,本官如何幫?莫不是要本官也學你們侯府,忤逆圣威?”

    他是真不管自己了嗎。

    蕭鶯臉色一白,之前再如何,他也從未這般無情過,他是何時變成這樣的。對,自從遇上王家那個賤種,他就變了......

    換成往日,她必定要一句,他被狐貍精勾了魂,如今她走了這一路,多少知道了現(xiàn)實,委下身段去求他,“裴郎,我想跟著你......”

    什么意思,很明白了。

    裴安掃了一眼她臉上的淚水,畢竟也算半個舊人,他總不能真要她命,“來人,押下去,送回臨安?!?/br>
    蕭鶯神色震住,忘了反應,她都,都已經(jīng)卑賤到這個份上了,他還是不肯幫她嗎......

    眼見兩人要被押下來,蕭大公子神色一急,“裴大人且慢,在下有一事相告?!?/br>
    裴安頓步轉(zhuǎn)身。

    在臨安時,蕭大公子對他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如今侯府遭難,他再不識時務,便只有一個下場,縱使有天大的恨意,他也得忍了,蕭大公子看著他道,“此事關(guān)乎令尊大人,不宜讓旁人聽到?!?/br>
    裴安目光明顯一冷,片刻后,抬步慢慢地朝著他走去,立在他三步遠,“都退下?!?/br>
    沒人了,蕭大公子才道,“今日我侯府是何境地,裴大人心里清楚,我不求旁的,只求裴大人能給我和家妹一條生路?!?/br>
    裴安面色沉靜,看不出來情緒,“你說?!?/br>
    —

    蕭鶯是誰,蕓娘怎可能不知道,裴安的青梅竹馬,兩人差點就成了親。

    不是說侯府沒了嗎,她跑來這兒干什么,逃難來尋舊情郎的庇佑,很容易理解。

    往日她對蕭鶯,完全沒放在心上,覺得自個兒勝券在握,裴安能撇下她,來同自己提親,說明對她并沒有什么情誼。

    如今不一樣了。

    侯府沒了,蕭鶯沒了去處,他即便對她無意,可也不能這般不管她的死活,就像她對邢風一樣......

    這般一想,她心思再也平靜不下來,手里的繡繃往床上一撂,起身跟了出去。

    第63章

    到了午后,甲板上的風很大。

    裴安背對著這邊,站在蕭大公子跟前,風將他的衣袍吹得翩躚起舞,身姿卻紋絲不動。

    蕭大公子從袖筒里掏出了一個卷宗,遞給了他,“這是內(nèi)侍省當年的記錄卷宗,裴大人過目之后便一切都明白了?!?/br>
    這兩年,他威名在外,從小小的監(jiān)察史一路坐上了御史臺大夫的位置,要什么得不到,可偏偏內(nèi)侍省的東西,不好弄到手。

    皇帝疑心重,他怕打草驚蛇。

    如今蕭大公子將東西送到了他手上,與他而言,確實是個寶貝。

    卷宗是十年前的八月初八,記錄了皇上和先皇后裴氏一日的起居住行。

    辰時國公府裴夫人攜世子,進宮面見皇后裴氏,午時一道用膳,午時末,因后宮紛爭裴氏中途離席。

    未時日跌皇后裴氏歸來,屏退所有宮人。

    申時一刻裴夫人出宮,皇后裴氏服毒,宣召太醫(yī),破曉,甍。

    先皇后裴氏壓根兒就不是染病而終。

    裴安眸色漸漸如冰,刻在腦海中的一段清晰無比的回憶再次浮現(xiàn)出來。

    那日也是一片艷陽,姑姑一走,他陪著母親用膳,沒過多久,母親說頭暈,宮人扶著她去了榻上歇息。

    母親與姑姑關(guān)系自來親密,并非頭一次在她宮中歇息。

    安置好母親后,宮人來哄他,“夫人已經(jīng)歇息了,世子爺上回不是說要看汗血寶馬?娘娘特意向陛下討了一匹來,奴婢帶您去瞧瞧?”

    他高高興興地去了,回來后,一進屋便見到了滿屋子的狼藉。

    姑姑已經(jīng)回來了,癱坐在地上臉色雪白,母親坐在她旁邊,雙目無神,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毫無生氣。

    他嚇得上前去搖姑姑,又抱住母親的胳膊問,“母親,怎么了?!?/br>
    好半晌,母親才開口,對他艱難地扯了一下唇角,“你姑姑同人鬧了一場,生悶聲呢,我身子也乏了,咱們走吧?!?/br>
    回去的馬車上,母親突然緊緊地將他抱在懷里,他能感覺到她身子在發(fā)抖,他害怕地喚了幾聲母親,她只對他說了一句話,“安哥兒,要好好的。”

    第二日宮中便傳出了姑姑突染惡疾,醫(yī)治無用,薨。

    同日母親自縊在了屋里,父親封鎖住消息,進了一趟皇宮回來,閉門誰也不見,第三日一把火燒了院子,與母親一同陪了葬。

    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么,裴安自十歲那年起,就開始在查。他不是沒有過懷疑,可那樣的懷疑,他不敢去想,他寧愿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一定還有另外的可能。

    然而他目光慢慢往下,底下一行字跡無比清晰:八月初八,未時一刻,惠康帝擺駕永寧宮。

    內(nèi)心最害怕最不愿意看到的東西,終于還是被拉到了明面上,容不得他逃避,那樣的真相,揪住他的五臟六腑,痛恨和憤怒鉆進了血液里,燒得他胸腔生生發(fā)疼。

    去了江陵又如何,見了張治又如何,他不需要再去求證任何東西,鐵證擺在了他面前,他還等什么呢。

    趙濤那條狗,得死。

    多活一日,都難消他心頭之恨。

    蕭大公子見他五指緊捏著卷宗,眼中陰霾乍生,瞳仁殷紅如血,知道他已經(jīng)明白了,又照著自己父親交代給他的原話,道,“當今皇后溫氏脖子后,有一塊鳳凰胎記,父親讓在下傳一句話給裴大人,說裴大人自來聰明,莫要站錯了隊,讓令尊令堂寒了心。”

    卷宗是蕭侯爺當年冒死從宮中帶出來,保留至今。伴君如伴虎,也算是他惠康帝的一幢丑事和把柄。

    如今,卷宗落到裴安身上,母親受辱,全家五條人命,這樣的血海深仇,他還能替皇帝賣命?

    裴安一反,便是他侯府東山再起之日。

    河風掀起浪花丈余高,滔滔江水混著風聲,隔得太遠,蕓娘聽不見兩人在說什么。

    只看到他挺拔的脊梁彷佛彎了一些。

    她索性也不怕被看到,提了提裙擺走出來,剛上甲板,便見跟前的蕭鶯從袖筒里掏出了一把刀子,瘋了一般朝裴安走去。

    知道他不愿意娶她后,蕭鶯徹底無望了,留下一條命又什么用,茍且殘喘,她學不會卑賤地活著。

    既如此,那便一道去死了吧。

    前面的裴安還立在那兒,似乎并沒有察覺,蕓娘臉色一變喚了一聲,“郎君小心。”沖上前去攔。

    蕭鶯聽到她聲音,猛然回頭,眼里突然溢出了一股興奮,舉刀豁出命地撲向蕓娘,人顯然已經(jīng)瘋了,風太大,船身晃蕩了一下,眾人來不及上前,蕭鶯手里的刀子已朝著蕓娘刺了過去,蕓娘猛往后退,情急之下,抓住了旁邊麻袋上擱著的一團繩子,砸向蕭鶯。

    蕭鶯那一刀沒刺中,后背的一把刀子卻已穿入了她的脊梁,撕心裂肺的痛疼,拉扯著她的每一根筋脈。

    是裴安吧。

    她絕望地一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用盡最后一道力氣猛撲向了蕓娘,抱著她一道跌入了身后的江河之中。

    他喜歡她是嗎,那她就讓他永遠得不到。

    憑什么一個始亂終棄,一個不知羞恥搶人郎君的人,就該雙宿雙飛。

    她不甘!

    明春堂的人被裴安屏退,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和蕭大公子身上,沒留意蕭鶯,裴安被手里的卷宗分了神,待察覺過來,便聽到了蕓娘的聲音。

    他看到蕭鶯朝著她舉刀刺去,心臟陡然一提,目露寒光,手中短刀飛快地扔出去,刺到蕭鶯的后背。

    他還是差了一步。

    看到那道人影,消失在了甲板上,熟悉的恐懼襲上來,腦子幾乎一片空白,沒有半刻猶豫,縱身一躍,跟著跳了下去。

    此處正是急流,人下去,瞬間沒了蹤影,一切發(fā)生的太快,明春堂的人圍上將蕭大公子擒住,當場也跳了幾個下去救人。

    —

    蕓娘不會水,落水后便往下沉去,窒息感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她好不容易推開身上的蕭鶯,又被一股急流卷著翻了幾個跟頭。

    口鼻不斷地涌入河水,壓根兒無法呼吸,五臟六腑彷佛要炸開了一般,一番撲騰之后,眼前的光越來越弱。

    她周身漸漸無力,慢慢地失去了意識。

    她要死了嗎。

    就這么死了,會不會太匆忙了一些,至少讓她留一句遺言也好。

    留什么呢。

    父母已經(jīng)不在,她最多給青玉留一句,“往后沒主子寵了,千萬要管好自己的嘴巴?!?/br>
    還有誰?

    只有裴安了。

    一想起來,她滿腦子似乎只剩下了他。

    她的荷包還沒來得及繡完,早知道就該早兩日下船,繡完送給他后再死,可那樣她也不會碰上蕭娘子,也不會死了。

    說什么都無用了。

    她要死了。

    心底突然又涌出了無限惋惜來,她才跟他走了一半的路程,還沒到江陵,她還沒看到他是如何推翻皇帝的......

    這一想遺言就太多了,也不能稱之為遺言,應該是怨念。

    她死得太冤,死的突然,他會不會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