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68節(jié)
胳膊也好腿也好,她都愿意。 她的大義獻身,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這樣走下去,確實看不到希望,裴安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心口縮了縮,又緊又疼,面上卻做出一副輕松之態(tài),輕嗤一聲,“就你身上的那幾斤rou,哪里夠,還得再養(yǎng)?!?/br> 她辯解道,“有的地方也挺有rou的?!蓖壬暇陀衦ou。 她那樣的話,不免讓人想歪,他腦子里的畫面拐了一個急彎,想的并非是她的腿,而是那團潔白如玉,嫩如豆腐...... 他忍不住,捏了捏手掌底下的翹臀,“嗯,夫人說得對,該有的地方確實有。” 她身子一崩,臉色終于有了一點血氣,輕拍了一下他肩膀,“郎君想什么呢?!闭f完,又惱羞成怒地斥了一聲,“孟浪?!?/br> 裴安也沒辯解,生生受了她一掌,不痛不癢的,倒突然有了幾分情趣,心頭輕松了許多。 他無言地笑了笑,將她往上一摟,趁著體力還在,沒有一刻耽擱,能多往前走一段便是一段。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蕓娘到底是沒有撐住,不知何時睡在了他背上,醒來時,人已經(jīng)靠在了裴安懷里,跟前燃起了火堆。 走出來了? 蕓娘驚喜地抬起頭,可一眼望去,看到的還是一片蘆葦,此時兩人正窩在一個土坑里,火堆里燒的是蘆葦桿。 心底的一股失落,如當(dāng)頭一棒,被打擊得沒了半點力氣,她艱難地轉(zhuǎn)過頭,見裴安正閉著眼睛,正在睡。 如今應(yīng)該是半夜,她不知道他背著自己走了有多遠,他本可以丟下她,一個人走出去的...... 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故事她聽過不少,兩人雖說是夫妻,可他們前后認識也不到半年,他說不丟下自己,就真沒丟下自己。 她心底涌出一股感動,鼻尖發(fā)酸,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挨著他的頭側(cè)靠了過來,踏實地躺了下來。 那就一起走吧,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們都不能放棄。 兩人在土坑里,度過了第二個夜晚,第三日天一亮,兩人繼續(xù)出發(fā),歇息了一個晚上,蕓娘似乎精神了一些,堅持走了一陣,實在走不動了,才趴在裴安的背上,沒有食物,沒有水,兩人又從日出走到了日落,傍晚時,終于從蘆葦叢中,看到了一片山脈。 走出來了。 他們走出來了。 能撐到如今,蕓娘全憑著一口氣,告訴自己她不能死,不能拖累他,一定要陪著他走出去。 如今見到了山脈,她吊著的那口氣稍微一松,人便沒了只覺,暈了過去。 快三日沒進食,兩人的臉色已經(jīng)蒼白得沒了半點血色,背上的人往下一滑,兩人齊齊地跌到在了地上。 裴安艱難地爬起來,將她摟在懷里,緊張地拍了拍她的臉,“蕓娘,蕓娘......” 第66章 但任憑他如何喚,如那日落水之后,她整個人軟塌塌地倒在他懷里,沒有一絲回應(yīng)。 那股無能為力的悲涼感,再次冒出來揪住了他的五臟六腑,抓心撓肺,煎著他的心肝,他緊緊地抱著她,唇瓣挨著她的臉,一下一下地碰著,似乎這般抱著她,親著她,她就能醒過來,就能從閻王手里將她的命奪回來一般,可良久過去,她依舊沒有動靜,恐懼和害怕一點一點地加劇,擾得他六神無主,他雙手開始顫抖,聲音也抖得厲害,一聲聲地喚她,“蕓娘,蕓娘......” 叫不應(yīng)她,他急得去摸她的唇角,輕輕地撥動著她的唇瓣,想讓她開口同自己說說話。 一句也好,哪怕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來也好。 可她的嘴唇干裂,被他指頭掰開,唇齒之內(nèi),再無往日那般有水澤潤澤,一片干涸,同她的臉色一樣,蒼白得了無生氣。 她說他什么都會,但卻沒能護住她。 他低下頭,用額頭去碰她緊閉的眼皮,低下聲來,哀求地道,“你醒過來,再堅持一會兒好不好,我們已經(jīng)出來了,你不是想吃兔子嗎,我去給你抓,你想要幾只,便給你烤幾只?!?/br> 他想起她說的那些話,又道,“誰說的你死了沒有遺憾?我答應(yīng)過你,要替你找一箱子碗口大的珍珠,如今還沒開始湊呢?!彼麌L試著說一些刺激她的話,“還有你外祖父,我沒告訴你,他還活著,他在果州等你去找他,你不是說過要送給我一匹馬嗎,我想要,你不能賴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從無力回天的茫然之中,陡然反應(yīng)過來,慢慢地靠近她,用自己鼻尖去碰她的鼻息。 一縷輕輕的,如抽絲一般的氣息,緩緩地撲在他的鼻尖處,他只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仙草,救回來的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命。 一瞬之間,胸口的激動,刺得他干涸的眸子里,溢出了星星點點的濕意。 她只是餓暈了。 他將她放在自己懷里,取出腰間短刀,如同當(dāng)初隨她一道跳下江河時一樣,他沒有多想,只想救她,只知道她必須得活下來。 鋒利的刀尖劃破了自己的掌心,鮮紅的血液瞬間冒了出來,他輕輕捏著她的臉頰,打開了她的嘴,握拳將掌心流出來的血液,一點一點地流入她的齒內(nèi)。 許是太渴了,感覺到了水澤,即便是昏睡了過去,她也下意識地開始吞咽。 她的嘴唇上沾上了他鮮血,似乎沒有之前那般蒼白。 虛驚一場,他緩過神來,只覺自個兒背心一陣熱一陣涼,包扎好傷口,他抱著她坐了好久,才平息下來。 這樣一場魂飛魄散的驚嚇,自十年前之后,他從未在誰的身上體會過,這幾日卻在他懷里的這個小娘子身上,連著經(jīng)歷了兩回,這等子自個兒掐住脖子的軟肋,真不好受,見她醒不過來,他彷佛也去了大半條命,對于他這樣的人而言,無非是致命的短柄,可他不受控制,他心甘情愿。 他盯著自己掌心纏住的傷口,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那股在他腦海之間模糊地徘徊了好幾日的影子,他好像抓到了。 懷里的這個人,不僅僅只是他的夫人。 他在乎她,喜歡上了她。 他已經(jīng)將她當(dāng)成了生命里,不可缺的伴侶,他不想讓她死,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救她。 甚至來不及去想,這樣做的后果會如何,來不及去想自己若是死了,那份壓在他心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的仇恨,又該怎么辦。 若是他當(dāng)真就這樣死去,什么都沒做,便下了地府,他怕是靈魂都不會安寧,但他就算是死,也無法做到丟下懷里的這個人。 她是鮮活的,他是如今唯一一個能左右自己心神的人,她能讓自己笑,一句無心的言語,一個表情,一樁小小的事,都能牽動他的情緒。 她也是唯一一個心疼他的苦,說過要罩著他,還想要給他割rou吃的人。 這樣好的小娘子,他怎可能不動心,但他沒想到他的感情會來得這么快,在他最需要舍去一切,斬斷后路之時,這一份感情,無疑成了他之后復(fù)仇路上的牽絆,有了牽絆,同之前那等什么都不在乎的日子過的是瀟灑相比,今后的路確實會多上很多礙手礙腳的地方。 以往沒嘗過這樣的滋味,他最是忌諱,如今不一樣了,像是空了心的蘿卜,突然長出了心來,有了七情六欲,一切都豐滿了起來,不僅沒覺得累贅,反而心口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甜蜜和充實。 天際的余暉慢慢地散去,夜幕降臨,他將她背了起來,繼續(xù)往前。 這回他明顯得感覺到了的自己的體力在慢慢地在達到極限。他的腳步不再沉穩(wěn),變得吃力了起來,有時候腳步東倒西歪,有時候走著走著,往后連退幾步,眼前甚至開始有了天旋地轉(zhuǎn)的暈厥感。 但他清楚,他不能在這時候倒下,她要是醒了,什么都沒有,同樣走不出去。 他咬著牙往前,走出了那片蘆葦,到了林子里,才將她放了下來,揭開掌心的綁帶,再次拿出刀,又喂了她一次血。 她的臉色似乎好轉(zhuǎn)了許多。 趁著月色,他去附近撿了柴火,燃了一堆火在她面前,一刻也沒歇下,又去林子前方狩獵,沒獵到野兔,只獵到了一只野雞。 想起她干干凈凈,又是小娘子自小被人伺候慣了,就算是有了野雞,有了火,她未免也不會處理。且沒有水,她同樣難熬。 暈厥感撲滅而來,他硬撐著,掏出短刀,先放了野雞的血,倒入自己的口中。 血入喉后,他緩了緩,再次起身,去找水。 半個時辰后,他將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 一只殺好了的野雞,一只裝滿了水的竹筒,一堆燃燒的火焰。 如此,她醒了,也能活下來,走出去。 耳朵一陣嗡鳴,眼前又開始模糊,最后他從腰間掏出了一塊令牌,塞進了她懷里,聲音嘶啞地道,“活下來,去果州,找你的外祖父?!?/br> 令牌是明春堂堂主的令牌。 只要她走出去,亮出這塊牌子,明春堂的人定會找到她,從今往后,任由她差遣。 他支撐到如今,體力和精力已超出了負荷,黑暗撲面而來,席卷了他所有的意識,他終究還是無力地倒在了她旁邊。 這兩年來,讓南國無數(shù)官員聞風(fēng)喪膽的一代‘jian臣’,多少人想誅之,如今終于倒下了。 他躺在那,臉色蒼白,已無半點攻擊之力,被包扎起來的掌心,垂搭在蕓娘的裙擺上,血液黏著粗布,早已干涸...... 哪里需要什么千軍萬馬,此時只要一只手,輕輕地放在他脖子上,一掐,這世上,便再無他裴安此人。 — 蕓娘做了一場夢,夢里他一人身在那片蘆葦叢里,什么都沒用,連一滴水都沒。 她喉嚨干得發(fā)疼,艱難地往前爬行,想要找水,想要找裴安...... 裴安呢。 她尋了一圈都沒見到人,內(nèi)心越來越害怕,越來越慌,她試著叫他的名字,可她喉嚨里發(fā)不出半點聲音,她只有拼命的往前爬,不知道爬了多久,她再也沒了半點力氣,躺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正感受著自己的生命慢慢地流失,頭頂上突然開始落起了雨,雨水滴入她的嘴里,潤進了她的喉嚨,她感覺到了一絲甘甜,似乎還帶著幾分腥味,久逢甘霖,她貪婪地吸食著。 甘露吞入腹中,她喉嚨終于能說出話了。 “裴......” “裴安......” “裴安!”她一聲叫了出來,睜開了眼睛,跟前的火光照進她的瞳仁,滿目的驚慌。 沒有蘆葦了。 有樹,還有鳥鳴。 她怕又是自己的幻覺,重新閉上眼睛,再睜開,還是樹,不見蘆葦。 她肩膀聳動了一下,突然哭了起來,又很高興,一張臉分不清是哭還是笑,回過頭,習(xí)慣地去拉身旁人的衣袖,“裴安,我們這是出來了嗎......” 她的手伸出去,并沒有觸及到意料中的那片衣料和掌心。 人也沒看到。 蕓娘楞了一下,目光往下,先是看到了搭在了她裙擺上的那只手,觸目驚心的一道刀口,將粗布浸透,染成了深褐色。 她心頭一跳,一道涼意冷不丁地腳下竄上來,四肢麻了一下,她提著聲音地喚了他一聲,“郎君?!被琶θタ此哪?。 他的臉就那般擱在了青草上,夜色一襯,蒼白如雪,頭歪在一旁,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睡覺。 她又叫了他一聲,“郎君?!睕]聽到回應(yīng),心跳開始加快,緊張地推了推他,“郎君......” 她一推,他身子軟軟地搭了過去,仰躺在那,一動不動。 那股子透心的涼意,讓她突然不敢哭了,緊緊咬住牙關(guān),顫抖地,慢慢地將手指探向了他的鼻息。 還有氣。 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心跳,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后,邊哭邊朝他挪去,將他的腦袋移到了自己的腿上,這才看到了跟前擱著的幾只竹筒,和處理好的那只野雞。 她心口突然一縮,陣陣發(fā)疼,疼得她難受。 自己嘴里的腥甜尚在,他掌心里的傷口,她豈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