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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在線閱讀 - 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83節(jié)

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83節(jié)

    —

    江陵死守不是辦法,最好的是出兵支援襄州。

    趙炎在聽說明陽公主殺了北國皇子之后,便也坐不住了,旁人恨不得往江陵里面逃,他倒是拉著邢風(fēng),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去找知府,偏要往戰(zhàn)火正激烈的襄州跑。

    知府哪里敢放人,急得跺腳,“小郡王,祖宗,你就別再給我添亂了,你姓趙,你要是有個什么事,我怎么同陛下交代?!?/br>
    “正因?yàn)槲倚遮w,我不能不管。”趙炎突然收起了平時里的吊兒郎當(dāng),神色帶著幾分悲傷,“我不能讓天下人都寒了心?!?/br>
    從臨安出來,這個世道是什么樣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親眼看著北人是如何侮辱南國的嫡出公主,知道她那一去,猶如刀山火海,卻愛莫能助,眼睜睜地看著她坐上了北國人的馬車。

    他也親眼看到了北人是如何欺壓南國的百姓,當(dāng)街強(qiáng)搶民女,甚至強(qiáng)|暴。

    在那艘船上,一位婦人跪在他和邢風(fēng)面前,被北人毒啞,說不出一聲話來,只交給了他們一封名冊,和一張折疊得陳舊的紙。

    紙張上寫著:“天地神靈扶廟社,京華父老望和鑾。”

    他永遠(yuǎn)都忘不了她看自己的眼神,他無法坐視不管,不單單是因?yàn)樗遮w,還因?yàn)樗彩悄蠂恕?/br>
    趙炎正熱淚盈眶,暗自傷懷,門口突然一陣動靜,蕓娘帶著王荊走了進(jìn)來,未等他反應(yīng),先開口道,“小郡王,得罪了。”

    蕓娘說完,王荊便上前揪住了趙炎的胳膊,二話不說,將他往外拉。

    趙炎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愣了愣,適才的正經(jīng)勁兒瞬間沒了蹤影,急忙回頭,求饒,“誒,嫂,嫂子,這是要帶我去哪兒,我都給裴兄說好了,我不回臨安,他答應(yīng)了的,真的,不信嫂子去問他......”

    蕓娘一笑,態(tài)度和氣,“郡王放心,不讓你回臨安,只讓你去城門口說幾句話?!?/br>
    襄州一旦失守,江陵即危。

    皇帝重文輕武,自己不養(yǎng)兵,更不許底下的人私養(yǎng)兵馬,王荊的兩千人出了城,江陵知府剩下來的那點(diǎn)兵馬,完全不夠抵御外敵,兵靠不上,只能靠百姓。

    這個時候,百姓的情緒已然亂了套,如何引導(dǎo)煽動,跟在裴安身邊見多了,她也學(xué)了一些,如今倒是用上了。

    皇帝沒來,有一個姓趙的在,有他做定心丸,先漲漲百姓的勢氣。

    第85章

    北人入侵,襄州離臨安最近,即便知府派人鎮(zhèn)壓,也壓不住,百姓猶如洪潮擠在城門前,勢要破城門出去逃生。

    趙炎在哄吵中被拉上了城墻,望著底下密密麻麻,拖家?guī)Э?甚至卷著被褥背著鍋碗瓢盆的百姓,也不用王荊再押著他,自己抬腳站在了最高處。

    他在瑞安王府的身份卑微,兒時曾因被兄長嘲笑,“奴婢之子也有資格拿起圣賢書,簡直是笑話。”之后他便再也不想讀書,成了臨安城內(nèi)混吃混喝的紈绔,別說這天下,朝廷上的一切大小事,都離他太遠(yuǎn),他夠不著,也不想夠。

    就連他小郡王的名聲,都是靠著拍皇帝的馬屁,才得以穩(wěn)住。

    如今走了這么一趟,看盡了天下蒼生的苦難,邢風(fēng)說得沒錯,奴婢之子又如何,他生在南國,便是南國子民。

    眼下的亂世他不能不管。

    他沒讀什么書,也沒什么口才,一開口便打了一個結(jié),轉(zhuǎn)過頭心虛地掃了一眼蕓娘,又看向身后的邢風(fēng),“本王該說什么?”

    邢風(fēng)沖他一笑,“郡王由心而發(fā)便可,真誠最可貴。”

    趙炎斟酌了片刻,回頭沖底下的人群,吼了一嗓子,“大伙兒安靜一下?!?/br>
    底下的人依舊一團(tuán)亂,完全沒聽他說話,趙炎抓了一把腦袋,“安靜,安靜,你們聽說我,就兩句話......”

    蕓娘看向王荊,王荊吹了一聲號角,底下的人終于收了聲兒。

    趙炎被這一閃,腦子里剛想的詞兒,沒了影蹤,情急之下,也只剩下真情實(shí)意,沖底下的人高聲道,“我是臨安瑞安王府的郡王趙炎,北人這些人漲勢欺壓我南國,取我南國的血汗之財,辱我南國尊嚴(yán),來我南人的地盤胡作非為,強(qiáng)搶民女,倒賣我南國婦孺,今日天狼更是揮軍浸我南國,新仇舊恨,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北人有鐵騎,我南國有熱血愛國的兒郎,有臨危不懼的女郎,巾......”

    趙炎卡了一下。

    邢風(fēng)湊上去,提醒,“巾幗不讓須眉。”

    “巾幗不讓須眉,我們要讓北人知道,南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們也有利爪,今日我得圣意先前來支援江陵,南人不可侵,江陵知府必定會全力抵御外敵,還有我身后的......”趙炎回頭望了一眼王荊手里的旗子,“裴......”怎么是裴,趙炎錯愕了一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硬著頭皮道,“裴國公府,裴家軍,增援我江陵。”

    “裴家?哪個裴家?”底下的人開始議論了起來。

    “還能有哪個裴家,沒聽說嗎,是圣上旨意,定是臨安的裴國公府?!?/br>
    “臨安裴家,當(dāng)年是鎮(zhèn)守一方的霸主,他們要是來,那咱們有救了......”

    人到絕望時,最需要的便是希望,哪怕一點(diǎn),都能打起精神來。

    楊悠混在人群中,及時煽動,“說得對,我們不能放棄,自打出生我便身在江陵,落葉歸根,我哪兒也不去,誰要想入侵,這條命豁出去,拼死一搏?!?/br>
    在場的人,哪個不是江陵土生土長的,誰又想離開。

    百姓的聲音漸漸地冒了出來,“北人是什么樣,大伙兒這些年都見識過了,咱們是等著他們虐殺,還是舉起手里的刀,就算是死,也要在他們身上戳出一個窟窿?!?/br>
    “對,圣上既然來了圣旨,定不會不管咱們,且還有裴家軍在,只要守住江陵,定能趕走北人。”

    “咱們不逃了!逃能逃到哪兒去,家國一滅,豈能有我等安身之地,尸骨埋在他鄉(xiāng),死后魂魄都回不來!”

    邢風(fēng)讓趙炎真誠,沒讓他撒謊,更沒讓他亂傳圣旨。

    見此陣勢,他身后的小廝臉色都嚇白了,“郡王使不得啊,假傳圣旨,誅九族啊?!?/br>
    趙炎聽著底下的百姓回應(yīng),正在氣勢上,一臉正氣,回頭豪邁地道,“我瑞安王府的百來口人命,換取南國百姓幾千上萬,乃至整個南國,不值當(dāng)?”

    值不值當(dāng),得等刀子架在他脖子上才知道,這時候他倒不怕被王爺打斷腿了,小廝腿都開始打顫。

    橫豎都是誅九族,趙炎一不做二不休,回頭對蕓娘一笑,“嫂子放心,你,你這些人,都是我指使的,我同裴兄立過誓言,兄弟的媳婦兒就是我......一日兄弟,終身情誼,不求生前同床,只求死后同......”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還是別說了,及時收住,“那個,總之,嫂子,今日所有的罪,我來背?!?/br>
    他沒問蕓娘,這些人是從哪兒來的,聽王荊叫他小姐,心頭多少也明白。

    圣上不作為,蒼天之苦,總有人不甘愿等死,戰(zhàn)事一起來,恐怕不只是王家,其他地方也陸續(xù)有人起義。

    自從裴安相識,他幾乎都是被護(hù)的那個,兒時被人欺負(fù),次次都是裴安替他出頭,揪住對方的領(lǐng)口,提到他跟前,要他盡數(shù)還回去,那些年,他之所以能在臨安城內(nèi)挺直腰桿子,是裴安給他的勇氣,這么多年,他一次也沒彰顯過自己的本事,這回終于有機(jī)會了。

    趙炎想到這兒,周身都是勁,緊捏了一下拳頭,暗自道,“裴兄,嫂子在這兒,我一定替你保護(hù)好?!?/br>
    今非昔比,如今的圣上怕也活不了多久,蕓娘也沒推辭,抱拳道,“多謝郡王?!?/br>
    有了‘圣旨’在,一切都好辦,蕓娘光明正大地帶著王荊兩千兵馬,午后便出了城門。

    趙炎和邢風(fēng)一道,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趕往襄州。

    蕓娘同王荊、楊悠走在前面,小小的身影騎在馬背上,脊梁挺得筆直,臉上的堅(jiān)毅,已同往日完全不同。

    那個躲在院墻內(nèi),擔(dān)心著日后出來,沒人同她說話的小娘子,已離他越來越遠(yuǎn),遠(yuǎn)到她自己恐怕都忘記了,唯還留在他心頭,遲遲無法釋懷。

    她說他不欠他,實(shí)則錯了。

    他欠她太多了。

    曾對她許下的諾言,他一句也沒實(shí)現(xiàn)。

    來了江陵之后,他第一眼見她,是她從府外歸來,他本想迎上去,卻見她揚(yáng)起唇角,朝著跟前的長廊望了過去。

    長廊上,裴安正提著燈籠。

    郎情妾意,夫妻和睦,如今她幸福美滿,他沒有任何說服自己的理由,去打擾。

    今日臨走時,她同知府說的那句,“我替我夫君裴安,請求征戰(zhàn)。”他也聽到了。

    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羨慕、嫉妒都有。

    他不是圣人,也會去想,若是當(dāng)初自己不懼威脅,沒有同她退婚,她嫁給了自己,是不是也會這般維護(hù)于他。

    答案是肯定的。

    她會。

    他知道她的好,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錯過了,越往回想,心口的悔意和對自己的痛恨便越深。

    此時再看她騎在馬背上,更多的似乎是心疼。

    他承認(rèn),當(dāng)初上了江陵的船只,之所以沒下來,并非是因趙炎的蠱惑,而是自己也存了私心,想跟過來,為她而來。

    他想要護(hù)她安穩(wěn),但她已不需要他的保護(hù),自己長出了一身盔甲,有了她想要保護(hù)的人。

    酸澀之意,溢出喉嚨,如今大抵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地守護(hù),去彌補(bǔ)曾經(jīng)對她的食言。

    趙炎注意邢風(fēng)好久了,見他目光一直看著蕓娘,忍不住湊過去提醒道,“邢大人,她是我嫂子,眼神兒收斂些。”

    邢風(fēng)沒搭理他,但目光到底是收了回來。

    “邢大人放心,等回到臨安,什么樣的小娘子沒有,到時我能給你介紹一堆,不過咱們有一說一,你要想繼續(xù)找嫂子這樣的,還是趁早打消了念頭,別到頭來,一輩子都娶不到媳婦,人要懂得看清形勢,咱退而求其次,別跟自己過不去......”

    邢風(fēng):......

    他閉嘴沒人當(dāng)他啞巴。

    —

    兩千士兵,都是鐵騎,到了第二日,已經(jīng)走了一半的路程,原地扎營歇息時,邢風(fēng)才同蕓娘打上正面。

    她依舊喚他,“邢哥哥?!?/br>
    為了這么一聲,彷佛一切都值得了,邢風(fēng)溫和地一笑,旁的沒有去問,只關(guān)心了一句,“累嗎?!?/br>
    蕓娘搖頭。

    沿路過來,四處都是逃難的流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戰(zhàn)事一起,頭一個遭殃的便是百姓。

    蕓娘看著跟前逃命的人群,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啼哭的嬰孩,怕是早已家破人亡,她如今起碼還能完整光鮮地站在這兒,她有什么可累的,唯有心中生出了掛記,不知此路前去會如何,會不會也像這些人一般,一家人亡命天涯,從此夫妻再也不能團(tuán)聚。

    算日子,他應(yīng)該出了江陵地界。

    從江陵出來,蕓娘便換上了男裝,發(fā)絲豎起來,戴上了發(fā)冠,儼然一個假小子,這番打扮倒是多了一些颯意,一眼瞟過去,突然看出了幾分二夫人的影子。

    見她目光呆滯,神色露出悵然,邢風(fēng)吸了一口氣,肋下一塊隱隱作痛,“寧寧長大了。”

    人怎可能不長大。

    要是可以,蕓娘倒不像要這樣的成長,從前關(guān)在院子里,什么都不用想,嫁給裴安,萬事有他頂著,她什么都不用考慮。

    若是此時他在這兒,定會樣樣都謀劃周全,她只需跟著他的腳步便是,可他不在了,她只能面對,倒也意外自己還有這樣的勇氣,當(dāng)真敢將兵馬領(lǐng)向了戰(zhàn)場。

    她不怕死,但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怕等不到他食言,自己先食了言。

    她神色懨懨地耷拉著眼皮,不再看人群,轉(zhuǎn)身同邢風(fēng)一笑,“邢哥哥從前便心系天下,如今留下來御敵,百姓定會銘記在心,感激于你?!?/br>
    她說出這么一句,他很想反駁,但已經(jīng)沒了意義,他來江陵的目的,這輩子注定了只能埋在心底,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見她腳步一轉(zhuǎn),朝著馬匹走去,邢風(fēng)終究還是自戳心窩子,苦澀地說了一聲,“好好活著,他還在等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