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書迷正在閱讀:翡玉(校園h,1v1)、一場游戲引發(fā)的情潮、笙笙那海瀾、局、秋若有實、火風(fēng)鼎、揚州瘦馬上位記(古言 NPH)、我把咖啡館開成了動物園、一直以來,我,畏懼著幸福(日系BL)、動物靈通師
二十二年前,十三歲的張吟和阮麗第一次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她們還有一個血脈相連,甚至連長相都一模一樣的孿生姐妹。 那年,剛上初二的阮麗代表學(xué)校參加了縣里舉辦的“中學(xué)生鋼琴大賽”,并奪得頭籌。 可當(dāng)記者了解到,她并沒有系統(tǒng)學(xué)過鋼琴,且在一年前才初次接觸琴鍵時,紛紛感到震驚。 于是當(dāng)時,以“天才鋼琴少女”為標(biāo)題的頭版頭條登上了縣里的日報以及各大校園的期刊。 村里消息不通,也沒有人關(guān)注這種藝術(shù)比賽,更遑論派人去參賽為校爭光。 可那天張吟進縣里趕圩,在回村等班車的時候,無意間瞥到了一張被丟棄在垃圾桶的報紙。 報紙上露出一角,上面的黑白人像,讓她直愣愣盯著看了許久。 起初她覺得恐懼,可很快她又鎮(zhèn)定下來,知道這一切不是夢。 她早知道,自己不是張家的親生女兒。 否則,怎么會有人渣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伸出魔爪。 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夜,讓還沒完全感受過這個世界光明的張吟永無出頭之日的活在陰暗惡臭之下。 起初,張吟看著報紙上和自己有著“同一張臉”卻閃閃發(fā)光的阮麗,滿心都是扭曲的嫉妒和仇恨。 她不明白為什么老天這么不公平。 憑什么讓她被親生父母拋棄,淪落到一個貧窮又腌臜的家庭。 面對一個潑婦般的養(yǎng)母就算了,偏偏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露著黃牙,終日酒臭熏天的“養(yǎng)父”。 張吟生生把報紙的一角捏碎,那種撕裂般的疼痛,直沖腦門的呃吐泛酸之感,終日惶惶緊繃的情緒,幾乎讓她瘋魔。 而阮麗呢,她憑什么能留在父母身邊,還能學(xué)習(xí)鋼琴這種“奢侈”的樂器,穿著光鮮亮麗的小裙子,站在聚光燈下接受無數(shù)人的喝彩。 當(dāng)天晚上,回到那間終年潮濕浸滿霉味的磚瓦房,萬籟俱寂的夜深人靜時分,她一個人緊緊裹著被子躲在床腳顫抖。 不多時,門被撞開,她來不及驚叫,一雙粗糙guntang的大手就覆過來。 自懂事后,她已經(jīng)竭盡全力反抗。 用撿垃圾賣廢品換來的零錢換了無數(shù)把鎖,可惡魔總有辦法推開那扇門,叫她“乖女兒”,然后…… 年幼時,她只以為自己要死了,不知道該和誰說,只能央求他,不要了,不要了…… 再大一點,她以為她能逃出生天,可每次跑出去沒多久,就會被抓回來。 她的養(yǎng)母瘋了一樣拿鋼棒抽她,罵她白眼狼。 她在地上打滾,哭著控訴“爸爸”是怎么對她的,她害怕。 可那個女人像瘋狗一樣,只顧打她、踢她。 她孱弱顫抖的求饒,每一句都淹沒在女人的罵聲里。 而那個男人扛著鋤頭從地里回來,裸著大腹便便的上半身,沾滿泥的褲子掉下去半截,露出四角內(nèi)褲,瞇著眼看幼女。 晚上,渾身是傷的她發(fā)著高燒,被猥瑣的男人從床上拎起來。 “乖女兒,把你老爹伺候舒服了,你老母不就不會打你了嗎?” “嘖嘖嘖,這滿身的傷,看得人心疼壞了,來,讓老爹疼你……” 記不清是多少個日夜,張吟忍受著這種凌虐。 她腦海轟然炸裂,浮現(xiàn)出那個女孩站在舞臺上笑得燦爛如花的畫面。 那晚,她瘋了一樣地掙脫他,拿起藏在枕頭下的水果刀胡亂刺去,崩潰大喊:“你不是我爸,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我要殺了你!” 醉酒的男人被刺到小臂,痛意讓他瞬間清醒,短暫怔愣后,他怒火沖天,露出猙獰的面孔,大掌拍過去。 “不要臉的賤婊子!長大就出息了是吧!” 吼完,他撲上去。 她哭出來亂吼亂叫,試圖驚醒女主人。 下意識的求生意志和多年潛意識里支撐她度過每一個黑暗日子的念頭此刻也變得稀薄。 事實,她看到地上灑進來的月光緩緩出現(xiàn)一個黑影。 以及自己揮舞絕望的四肢如鬼魅擺動。 可不知道過了多久,腳步聲輕輕遠(yuǎn)離。 她眼角最后一滴淚無聲落下,掙扎的動作也如夜般悄無聲息地停止。 耳邊偶有幾聲犬吠。 叫不來第二天的黎明。 后來,張吟去了趟縣里的第二中學(xué),在那里,她看到了穿著一身校服的阮麗。 她并沒有像照片上一樣化著精致的妝容,頭上也沒有花飾,校服甚至有些皺巴泛黃。 素面朝天的臉上沒有笑容,清愁哀苦。 也許是生來就有的心靈感應(yīng),讓張吟在看到阮麗的那一刻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們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物品,甚至是商品,生下來尚且沒有意識,就只能接受別人的安排和對待。 拋棄她的親生父母,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 得以留下來的阮麗,不是幸運的代名詞。 是另一個悲哀。 她們的家庭,殘破得一塌糊涂。 沒有穩(wěn)定的經(jīng)濟來源,性情古怪的父母,門庭冷落得沒有親戚朋友愿意靠近。 而生下她們的人,為了拯救她們有極大概率都活不下去的弟弟,在她們帶著憧憬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就毫無道理可言的隨手一抓,讓她們彼此分離,各自品嘗上天饋贈的苦難。 相認(rèn)以后,阮麗哭哭啼啼,一雙好看的杏眼活活哭腫。 張吟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坐在她旁邊望西邊的落日。 冷漠無理,像她欺負(fù)了jiejie。 阮麗的眼淚太多了,簡直不像窮苦人家出來的孩子。 這是張吟唯一的想法。 “你……叫吟吟?” 細(xì)軟的啜泣聲像田野間的春風(fēng)一樣鉆進張吟的耳蝸里。 她的姓不屬于她,名字也不屬于,從小到大,沒有人這么叫過她。 想著想著,她就不覺得耳邊的哭煩了。 “吟吟,我是jiejie?!?/br> 明明是jiejie,卻一點jiejie樣子都沒有,怯生生的,膽小得要死,好似生怕面前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會吃了她。 “嗯?!?/br> 張吟扭頭,短發(fā)被吹得凌亂,更顯得她的五官立體小巧。 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呢? 很奇妙,就像是獨自承受巨重踽踽獨行,突然發(fā)現(xiàn)身邊有人和你一樣。 艱難,痛苦,卻同時都不停歇地往前走。 阮麗笑了,露出細(xì)細(xì)白白的牙齒,長長的馬尾在肩上晃了晃。 “吟吟,你想彈鋼琴嗎?” 張吟還真被她問倒了,愣了愣,沒來及反應(yīng),手腕覆上一股涼意。 她的手很細(xì)很長,軟軟涼涼的,觸碰到肌膚時很舒服。 阮麗帶她溜進一家餐廳,讓她試著彈一下高臺上的鋼琴。 “我不會,怕給人弄壞了,你有錢賠嗎?” 阮麗只是怔忡片刻,旋即開朗一笑,“不擔(dān)心,你要是碰壞了我就答應(yīng)給他們彈一個月的鋼琴?!?/br> 張吟已經(jīng)知道她鋼琴彈得很好,疑惑道:“那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他們?” 阮麗臉色沉下去,嘆了口氣:“我還要上學(xué)啊,不上學(xué)怎么考高中,怎么考藝術(shù)學(xué)院。他們雖然說,我彈就給我錢,可那些錢……不夠??疾簧纤囆g(shù)學(xué)院,我還怎么能學(xué)鋼琴?” “這叫……不圖眼前利益?” 其實張吟不是很理解,有錢干嘛不賺,她心里其實很羨慕阮麗彈鋼琴就能賺錢。 阮麗卻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meimei的小鼻子,夸贊道:“吟吟真聰明!” 張吟只記得那天,她們被餐廳的經(jīng)理攆出來了,并且連帶著他們對阮麗的態(tài)度都變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農(nóng)村妹,還給你臉了,碰壞了我們的鋼琴,把你們兩個都賣了都賠不起?!?/br> 張吟一點就炸,正要和經(jīng)理吵,卻被阮麗拉著,一口氣跑了好遠(yuǎn)。 她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知道,阮麗這個人,矯情又膽小。 可她同時也知道了,她的jiejie啊,多熱愛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