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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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明日就是萬俟悠登基后的第一次千秋壽誕,元戎初年的七月二十日。 已經(jīng)對自己生日提不起興致的萬俟悠隨意擺擺手: “明年要是能再少花一萬兩銀子我更高興?!?/br> 蘇姮只能苦笑。 大啟朝皇帝們的千秋節(jié)一直是繁京百姓們的大事,因為他們可以連著三天在晚上出門看街上的各式雜技百戲,這些戲班子從天南海北趕來為陛下賀壽,身上都帶著各式絕活兒。 最高興的當屬未成婚的小娘子們,乞巧節(jié)的時候沒有玩盡興,沒關系,過十 幾日就是陛下千秋,暑熱漸散,夜有涼風,仍是出門夜游的好時候。 一大早,街上之前搭起來的棚子就被人披紅掛彩地裝飾了起來。 一輛馬車緩緩從街上駛過,毫不惹眼地到了皇城一側(cè),片刻后,向皇城中駛了進去。 從馬車里下來,杜行舟看著張燈結(jié)彩的宮門,一時只覺得恍如隔世。 第一次站在這宮門前的時候,他是大病初愈的宰相幼子,他走進去,得陛下喜愛,賜了個七品的宣德郎。 第二次站在這,他是等著陛下召見,因為他奏疏得當,陛下選他為五品下的中書舍人。 上次站在這里的時候,這宮門處,就擺著他全家的尸身。 撩起衣袍的一角,他終于還是抬腳邁了過去。 在他腰上懸著一個小小的錦囊,里面裝了一枝干掉的茉莉花。 …… 陛下登基以來的第一個千秋節(jié),殿中省似乎是想要一掃太上皇時候的陳郁,不僅裝飾之物都煥然一新,連獻藝都更新奇有趣。 攜家眷入宮宴飲的群臣們舉杯暢飲,同賀陛下千秋,彼此之間偶爾交換一個眸光,似乎也比平時少了些許機鋒。 “你看,多有意思?!备咦谏厦?,萬俟悠對她母后說,“當官的男子帶的都是家眷,女子帶的卻多是姐妹、小姑子,又或者是干脆不帶?!?/br> 那些儀態(tài)萬方的誥命們彼此之間言笑有禮,卻對那些同樣穿著羅裙的為官女子們頗為閃躲和回避。 和她們相比,那些為官的女子人數(shù)少得多,卻不見拘束,還與她們的夫婿——也是女子們的同僚舉杯相談。 有意思,真有意思。 這算不算是杜鵑遇了白鶴?還是一群白鵝進了雞窩? 察覺到那些誥命對一些年輕的為官女子眼神里的審視,萬俟悠輕輕挑了下眉頭。 “重藍?!?/br> “陛下?!?/br> “朕記得朔州送來了些堆錦做的扇子?!?/br> “回稟陛下,朔州刺史蘇引進上了三百把堆錦扇子恭賀陛下千秋?!?/br> “你去帶人取了來,今日在場群臣一人賞賜一把?!?/br> “是?!?/br> 重藍的動作很快,萬俟悠陪著她母后看了兩支歌舞,五光十色的堆錦扇子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群臣的手中。 陛下新賜,受者自然要恭謹拿在手中,幾乎瞬間,同是女子的外官和誥命就有了極為明顯的區(qū)分。 執(zhí)扇者為官,無扇者為誥命。 那幾位剛剛還在審視為官女子的誥命漸漸收回了目光,小心地看向主座,卻只見陛下與太后說笑。 陛下的手里也拿了一把白貓戲蝶的堆錦扇。 太后江九月比年前瘦了些,手上的血管略有些凸顯。 她拍了拍自己女兒的手臂,笑著說: “旁人都在給你祝壽,你倒好,一直看人家的家眷?!?/br> “旁人都在看朕,朕看回去又怎么了?” 萬俟悠對著她母后眨了下眼睛,她母后又笑又嗔,要不是在群臣面前,都想伸手點點她的腦袋。 江九月如何不知道,那些誥命自恃高了為官的女子們一頭,又是防備又是打量,自然惹惱了一手將女子引入了朝堂的萬俟悠。 心中默默一嘆,想著過幾天見這些誥命的時候也該敲打一番,她又捏了下女兒的手臂: “怎么登基之后反倒淘氣了?!?/br> 當然是因為當監(jiān)國太子到底不如當皇帝自在。 手中扇子輕搖,萬俟悠抿著嘴對她娘笑了笑,轉(zhuǎn)回去,再次察覺到了一道在看著她的目光。 今夜看她的人何其多,只這一道,似乎格外刺人。 “往年都是我們這些女子坐著,聽各位大人喝酒連詩,今年倒是新多了許多女大人,不知道女大人們可愿意同咱們這些無知婦人連詩?” 女子的聲音有些高亢,讓其他人都抬頭看了過去。 這個女子穿著三品的誥命服,見旁人都在看自己,她的眸光輕輕轉(zhuǎn)動,自這頭,看到那頭: “既然已經(jīng)有女子入朝為官,陛下御賜的酒宴上,也該是能讓女子說話吧?總不能能考功名的是女子,我們這些cao持一家老小吃喝的,就不算女子了?” 說著說著,她自己先笑了。 自從萬俟悠掌政,宮中賜宴就不再分內(nèi)外廷,還特許了夫妻同席而坐,在女子身側(cè)坐著的就是她的夫君。 見自己的妻子行事無狀,楚平野的眉頭緊鎖,連忙起身,一面擋在她前面一面謝罪。 萬俟悠還沒說話,江九月已經(jīng)將手里的杯盞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來人,那位誥命喝多了酒,御前失儀,帶到偏殿好好醒醒酒?!?/br> “是!” “行事無狀?我、我哪有……” 米氏的話消失在了她丈夫警告的目光里。 她好像突然醒了。 看看自己近在咫尺的丈夫,再看一眼遠處那位高高在上正與太后說話的皇帝,她的臉上陡然間只剩了頹然。 毫不反抗地任由女官和宮女將自己攙扶而起,米氏用慘然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丈夫,卻只看見他振了振衣角,繼續(xù)向那位陛下請罪。 “不應該是這樣的?!彼p聲說。 米氏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她今日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就是想堂堂正正地問問那個穿上了龍袍的女子,為什么,一個已經(jīng)富有天下的皇帝偏要從她的手里搶她的丈夫? 她身為女子,雖然沒有成了什么公主、太子、皇帝,可她cao持家務、孝順公婆、對自己的丈夫舉案齊眉,怎么就要淪落到這種田地?眼睜睜看著她的丈夫在幾年里都一直惦記別的女人? 可她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做。 偏殿里,工部水部司郎中剛剛換掉自己臟了的裙子,正拿著堆錦扇子要出去,剛好與米氏打了個照面。 “卓家jiejie?!?/br> 米氏叫住了她。 太后身邊的女官可不想她 與旁人說話,連忙攔在了兩人中間。 “大人,請?!?/br> 卓嫵君認出了米貞娘,她手里的扇子搖了下,只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 “卓嫵君!你每日所跪的女子!司徒堯正是為了……” 人聲突然消失,應該是被什么塞住了嘴,卓嫵君無聲一嘆,腳步并未停留。 不遠處,她的堂妹卓悅君正在等她,見她出來了,連忙迎了上來: “阿姊,你可看見了那米貞娘?” 卓嫵君搖頭:“我只看見了一只圈中之羊。” 羊?什么羊? 卓悅君是今年的進士第九名,剛剛進了翰林院學著制文,在這樣的場合還是有些怯,幸好和她的堂姐坐得不遠,她心里也有了依仗。 “阿姊,伯府又往家里來信了,您真的不看嗎?” 卓嫵君受陛下重用,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從五品的工部郎中,她爹卻在三年前被貶為了七品的梧原府長史,至今升遷無望。 雖然當年也恨過伯父的絕情,可伯父與堂姐終歸是父女,要是堂姐一直對伯父置之不理,卓悅君也怕旁人非議堂姐,這一兩年間偶爾有了伯父的消息,她總想跟堂姐說一聲。 卓嫵君又搖了下自己的扇子,終于沒忍住,用扇子敲了下自己meimei的腦袋。 “你今日怎么回事?喝了兩碗黃湯連一句我愛聽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卓悅君扁了扁嘴。 “阿姊,你好歹做做樣子?!?/br> 卓嫵君冷笑,又敲了敲她的頭: “做什么樣子?做個孝女賢孫模樣?改天讓他直接把我賣去給別家為妻?那我走到今日是圖什么?圖他將我賣個好價錢?” 從前嫻靜文雅的堂姐不僅有了脾氣,說話還刻薄了起來,卓悅君抱著頭,也只能嘆氣,連抱怨都不敢。 是堂姐一路拉著她科舉入仕,她也知道堂姐這些年的不易。 說到底,是卓家對不起堂姐。 但是……有些事畢竟是自古至今的公理。 “阿姊,你既然要往高處走,和伯父之間總要虛與委蛇,不然傳到陛下耳朵里……” 陛下? 卓嫵君看向不遠處的燈火通明: “悅君,怎么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明白陛下想要的是什么樣的官?” “你看看受陛下信重的聞尚書、越侍郎、蘇少監(jiān)……她們哪一個是循規(guī)蹈矩的女子?哪一個是依仗家族父輩的?” “聞家這些年幾次派人來與聞尚書修好,把聞季楓都除族了,聞尚書歷經(jīng)數(shù)朝,旁人從前知道她,都說她是守禮持正,現(xiàn)在她何曾給過聞家好臉色?越侍郎從前差點被自家族人吃了絕戶,依附了當時還是公主的陛下就立刻將越家踩在了腳下。蘇少監(jiān)倒是出身極好,你又何曾見過她與蘇相走動?那可是她的叔祖。就連與你親近的于蘭娘,在得官之后都立即從家里搬去了自己的嫁妝宅子,你以為她真是為了少些拘束?” 卓悅君聽著聽著,人已經(jīng)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