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微笑的理由、穿越到民國會怎樣、【酖美】水波映月影、逃荒種田:幸好我有隨身超市、她很軟、五娘子躺平日常、被流放后我成了首富、我用小說征服全宇宙、聯(lián)姻后大佬的馬甲捂不住了、被迫嫁給暴發(fā)戶以后
武守北:“……你倒是不貪?!?/br> 孟月池抿了下嘴唇:“平盧久經戰(zhàn)火,除了百姓死傷極多,另有許多女子飽受慘禍,受害之處無法與人言說,武家娘子們在婦科一道上獨步天下,若是可以,我想給整個平盧的女子都查查身子?!?/br> 武守北下意識看向了自己的懷里。 片刻后,她嘆了一聲:“小姑娘真長大了,你有這份心,真是新樹已成。罷了,此事我去了朔北跟我阿姐商量,云纓就你跟你走吧。” 一旁站著的武云纓立刻答應:“阿娘你放心,我去了平盧一定好好干,比兩位阿姐做的都多?!?/br> 武守北容貌上有幾分朔北的粗放,武云纓卻是細眉櫻唇鵝蛋臉,一看就是江南姑娘。 武家的女兒從來如此,極少有武家的女兒選擇招贅成婚生下自己的血脈,大多都是將收養(yǎng)來的女兒養(yǎng)大,因為她們自己也都是這樣成了武家的女兒,武云纓是武守北來了廬陵后收養(yǎng)的,今年才十九。 雖然生得和阿娘不像,她也有著和其他武家女兒一樣的心胸,恨不能當下就收拾了包袱去往平盧。 武守北看了她一眼,搖頭苦笑: “虧得你現(xiàn)在只有一個平盧,要是再多些地方,怕不是要把我這老骨頭也挖過去?” “武主祭要是愿意,晚輩在平盧等著您?!?/br> 年輕的女子臉上一派真誠,武守北看了兩眼,真的想把薛重歲從壇子里揪出來,讓她管管她這個逮著誰都想薅去了平盧的小徒弟。 快七十的老骨頭她都想帶走,無法無天了真是。 “這信,薛山長說了是要給你的,倒是省了我一趟麻煩?!?/br> 從武守北的手里接過信,孟月池小心收在了懷里。 “孟節(jié)度使,米傾寒米娘子登門,說是想要拜見您?!?/br> 聽見有人傳話,孟月池轉身看向外面。 武守北在一旁告訴她: “米傾寒是米修如留來守家的外孫女,今年二十二,去年也考上了舉子,只是去年秋天米修如去了,她守孝在家,今年便不曾去春闈?!?/br> 米修如這位米夫子也去世了呀。 米家居然又把女兒送去考科舉了?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循勢而為,當年她們一族誥命被摘,女子入朝不拘身份,她們就去考科舉當官,后來男帝登位廢止女子科舉就立刻帶頭交官,開始教女子們如何在內宅賢良淑德,現(xiàn)在恨米家的女舊臣們被打壓了下去,她們就又開始考科舉當官了。 孟月池想了想,還是讓人去將米傾寒請了進來。 “孟大人一行十幾匹快馬入城直奔鶴洲,風采灼灼,令人見之難忘。” 米傾寒進門行了一禮,先交代了自己是怎么知道孟月池在此地的。 孟月池打量著這位身穿淺青長裙,外面是灰色的大衫的女子,她生了一張端莊的臉龐,和孟月池記憶中的米修如有些像,只是年輕了許多。 “本官晝夜兼程回來廬陵,形容狼狽,頗多不雅,本不想見客,不知米娘子來尋我所為何事?” 米傾寒不愧是米家的女兒,孟月池的語氣不太客氣,她卻仿佛絲毫不放在心上。 “孟大人,學生此來,是為了向您自薦的?!?/br> 說罷,她雙膝跪地,從袖中抽出了一本折子。 她的姿態(tài)極為謙卑,頭低著,露出了白皙的脖頸。 孟月池走近了一步,看看那折子,卻沒有直接接過來: “米娘子的話,本官不太明白?!?/br> 米傾寒幾乎匍匐在地,沉聲說: “學生米傾寒仰慕孟大人良久,愿攜端陽米氏上下為孟大人驅策,以草木之末、螢蟲之微,助大人圖君侯之勢?!?/br> 孟月池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好像沒有從這跪地的女子嘴里聽到什么驚世駭俗的話。 自江左益起兵之后,天下各處都督和節(jié)度使皆擁兵自重,大啟數百年基業(yè)漸有分崩之勢。 可這些事,就像是水中魚影、空中鳥羽,似有似無,沒有人敢說自己能抓住魚,也沒有人敢說自己能射下鳥。 人們瞪著眼睛,都在等。 就像此刻他們在等著武寧的戍卒卷起驚天之勢沖向江淮,甚至中原、繁京。 在這種時候真的走到一個節(jié)度使的面前對她說“君侯之勢”,把天下人的無聲默契直接掀開擺到了臺面上。 不得不說,米家女子,真是“審勢”高手,不僅有眼力,還有魄力和膽量。 “米娘子說自己是草木之末、螢火之微也太過自謙了,平盧民生凋敝,百業(yè)待興,凡有長才之人去了平盧,本官都掃榻相迎?!?/br> 米傾寒低著頭。 去年,她就幾次想要說服自己的外祖母米修如,將在江南的基業(yè)搬去平盧,她的外祖母一生也算平順,教些《女則》、《女誡》,教女子在后宅溫良恭順的道理,偏偏到了晚年被廬陵書院和薛重歲壓得有苦說不出,曾經煊赫江 南的米夫子漸漸無人問津。也正因此,外祖母說什么也不愿意米傾寒投靠孟月池,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后繼之人向著薛重歲的弟子低頭,尤其還是個歌姬肚子里爬出來的庶女。 可米修如的叱罵和哀聲不能讓米傾寒改了主意。 天下大勢將變,不是從前什么女臣入朝的那等小打小鬧,是真的要大動干戈甚至要改朝換代的大變。 她們米氏,男丁不興,女子如今科舉入朝也為時已晚,為今之計就是要依附于一方勢力。 依附誰?依附那些江南士族?在他們的眼里米氏女不過就是一群被豢養(yǎng)的玩意兒罷了,有錢有閑聽你兩句“婦德婦言”,真有事,米氏在他們眼里連奴婢部曲都不如。 依附那些在繁京里的世家?他們的身邊不缺可供驅策的牛馬。 縱覽天下,唯有兩個人可選,一個是繁京的梅舸,一個是平盧的孟月池。 梅舸如今是吏部尚書,倚天子之威,行事漸顯狠辣,如何能將米家看在眼里? 孟月池是三品節(jié)度使,占數州之地,雖然根基尚淺,可她在兇名在外卻行事穩(wěn)妥,得薛重歲教導,城府遠勝年歲,身后沒有世家依仗,卻也少了負累,等到天下大亂那日,世家皆成了兵戈之下的待宰牛羊,就是孟月池趁勢而起的時候。 更重要的是…… 米傾寒的眸光凝在一處。 自明宗以來,米氏一族的女子都是驚弓之鳥,好像次次都占了勝方,卻次次都只是求全保存之策。 她不想要求全自保,她想要奮進。 她想來日的天下,提起米氏女兒,不再是被明宗褫奪誥命的笑話,也不再是交官隱退的“叛徒”或“識時務之人”。 要么是立國之臂膀,要么是梟雄之從徒,總好過如今。 “孟大人,您如今在平盧所做,來日……” “本官在平盧所做之事,只是安民?!?/br> 一跪一站,年歲上只差了些許的兩個女子卻各有其勢。 有人如風,有人如峰。 “米娘子,平盧上下,以實干為先,比起浮夸于勢,本官更喜歡落實于事?!?/br> 米傾寒微微抬頭,終于看清了孟月池的模樣。 她為恩師守孝,穿著一身素縞,周身上下唯有腰間的金印是二色之物,如她自己所說,她的面色確實有些狼狽和憔悴,可她的眼眸卻像是深深的潭。 米傾寒又低下了頭。 她本以為自己的大膽之言能讓孟月池對自己感興趣,看來還是低估了這位素手閻羅的城府。 雙手捧著的折子被她反手拿住,撕成了兩半。 “孟大人說的極是,是學生我見象州兵禍又起,擔心傷及端陽,想要帶家中上下投奔平盧,一時心切失禮,多謝大人海涵?!?/br> “米娘子想要帶著族人北遷到平盧,本官自然歡喜,正好本官也有些書要從廬陵運去平盧的清潭書院,會從廬陵當地募集護衛(wèi),米娘子若是怕路上沒有照應,自可結伴同行?!?/br> “謝大人。” 看著米傾寒離開的背影,從偏室出來的武守北長出一口氣: “這米家賣來賣去,賣了這么多年,終于把你當成了新買家。” 孟月池聞言笑了: “米家女子大概生來就學會了‘審時度勢’,卻不知這世上有個詞叫‘趨炎附勢’,可實在不是什么好詞兒?!?/br> 至于用不用米氏,此事孟月池并不放在心上,平盧人才選用自有章程,要是米傾寒真的有本事,正好讓她拿來給平盧添磚加瓦。 不過這事兒給孟月池提了個醒。 送別了遠去朔北的武守北,她找到了如今廬陵書院的幾位夫子。 “身有長才,科舉上差了一些的,又或者無心做官的……月池,你要這樣的人?” 孟月池點頭,對著教過自己的夫子,她都格外尊敬。 “平盧地處遙遠,繁華遠比不上此地,可如今情勢,江南怕是要生些亂子,廬陵書院盛名在外,旁人自然不敢為難,學業(yè)已了結的師妹師弟們總得想想自己的前程,平盧雖然沒有什么好吃好喝能拿出來,總能讓她們端個太平碗筷。” 幾位夫子互相看了看,沒有立時說話。 元南斗輕嘆了一聲:“太平,這二字如今何止千金之貴?月池,你這番話實在是說得我們這些夫子無地自容,從前你在平盧艱難,書院未曾為你做過什么,現(xiàn)下反倒要讓你cao心旁人的生計了。” 她起身,對孟月池彎腰行禮。 “此事交給我們這些夫子,這幾日就去張羅,務必選些踏實肯吃苦的人給你?!?/br> 繼任薛重歲出任山長的元南斗也是個妙人,說話的時候好像要從一群牛犢子里選了最壯實的送去平盧。 說完了這件公事,孟月池還有一件私事。 “元夫子,您可知道什么人能去象州打探消息?!?/br> “象州?”元南斗眉頭微皺,她也不問自己這學生找這樣的人是干什么,手往袖子里一揣,她說,“那還是得找些游俠兒,許以重利,今日倒是有一人,在鶴洲橋上拜祭了山長,聽聞他身手極佳,只是為人有些率性,他來了廬陵多半住在聞鶯坊?!?/br> 聞鶯坊是柳朝姝沿著鶴洲對岸置下的產業(yè),她當年離開之后就將聞鶯坊交給了廬陵書院代管。 對于孟月池來說,這是她自家地盤,尋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了。 巧的是,這人也不是什么陌生人。 時隔幾年,孟月池再次見到了那位胡子拉碴的劍客柳生塵。 “柳壯士,平盧一別,也有數載?!?/br> 柳生塵就有些窘迫了,他原本在洪州與人斗劍,聽聞薛山長快不行了就匆匆南下,結果一不小心花光了錢。 聞鶯坊的如意酒樓跟他說東家要見他的時候,他怎么也沒想到債主居然是故人。 萬里他鄉(xiāng)遇故知,故知成了我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