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夫重重一點(diǎn)頭：“成了！”

    陳mama喜不自勝，哥兒對林家姑娘有多上心，三房已經(jīng)是無人不知了，就連四房五房都在暗暗打聽。

    這都三年多了，三房可算又有件好事，這樁喜事必要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夫人。”小滿看夫人這么高興，也跟著高興，心里盤算著皮貨料子，開口道，“夫人先洗漱罷，還得往老太太那兒請安去呢?！?/br>
    “是了是了。”裴三夫人深吸口氣，“可不能這會兒就露出來?！笔碌棉k瓷實(shí)，才能露口風(fēng)。

    可她臉上的笑意，又怎么能藏得住。

    請完安，四夫人喬氏就笑問：“三嫂是有什么好事？今兒怎么喜氣洋洋的？”

    裴三夫人道：“能有什么喜事，就是夜里做了個好夢?！?/br>
    朱娘子一早被人請到裴府，上回她辦差了差事，這回又來，她心中還猜測。這莫不就是三夫人說的，“還有下回”罷？

    她心里這么想，臉上可不敢露，萬一裴家換了人選。她就是個官媒人，讓說哪家就說哪家。

    坐在下首，捧著茶盞，規(guī)規(guī)矩矩聽吩咐。

    “這回的禮要更厚些，后頭的納采納吉納征，也先選幾個好日子來我看看，將要年關(guān)了，玉皇觀里合八字的人多，得趕早?！?/br>
    聽這口吻是十拿九穩(wěn)，朱娘子聽得連連點(diǎn)頭。

    裴三夫人許久沒說過這么多話，停頓片刻，一氣兒飲了半盞茶。

    朱娘子等許久，也沒等到姓名，忍不住低聲問：“三夫人，是哪家……”

    “林家！還能有哪家！”

    三夫人哪回說話不是慢條細(xì)理的，朱娘子就從沒見過她這么有煙火氣，想必是親事成了，十分開懷。

    朱娘子也跟著笑起來：“恭喜恭喜，恭喜夫人！真是好事兒多磨，磨完了這程，往后定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br>
    擇吉日、備禮物，只等著林家秋獵回來，就上門提親。

    裴觀是連夜寫信回去的，一共兩封信，一封寫給了母親，一封寫給祖父。

    先將景元帝傳召的事告訴祖父，再將他要娶林家女兒過門的事寫在信末。

    裴如棠先還含笑看信，看到最末幾行，他收斂了笑意，這林氏也是他選的人，想了想差人去告訴繼妻。

    “去上房告訴夫人一聲，六郎要娶親了，公中不論出多少，我這里再補(bǔ)三千兩。”

    裴家每個孫輩娶親，按例公中該出五千兩辦喜事。如今家里銀錢吃緊，小事上還看不出來，辦大事一氣要拿這些錢，有些不易。

    從去歲起，各房都削減了份例。

    可這也是這幾年家里頭一樁婚嫁喜事，不知還能拿出多少來，不夠的就私下里貼補(bǔ)。

    告訴老夫人，就是告訴老五媳婦。

    裴五夫人管著家，一聽說三房要娶親，她又頭痛起來：“這家里上下都還沒緩過氣來呢，六郎辦喜事，就算不能按著以前的份例來，也不能太簡薄。”

    五夫人身邊的馮mama道：“家里如何，上下都知道，三夫人是個明事理的，何況三房又不缺這些銀子。”

    外頭再打點(diǎn)，也沒有伸手去三房要錢的道理，三房沒出仕，又是孤兒寡婦。

    家家口袋都癟了，只有三房還流油。

    “她再有錢，這也是公中該出的。”五夫人唉聲嘆氣，想了許久，“這就到年關(guān)了，明歲還有老夫人大壽，最多兩千，再多可沒有了?！?/br>
    四夫人喬氏也聽說了，她心里也在算著銀子：“不知道會給多少，五千那是沒有，三四千？”

    她打著算盤算自己兒子結(jié)親能拿多少，要是公中實(shí)在給的少，那她可得去鬧一鬧。得了這注錢，手上也好寬裕些。

    這些事裴三夫人自然知道，可她此時(shí)才沒功夫管那幾房的彎彎繞繞，著意預(yù)備辦喜事。

    林家家底薄，再是用盡力氣置辦嫁妝也還是薄，裴三夫人便想著要怎么貼補(bǔ)一下，好讓阿寶嫁過來，面子上能好看些。

    陳mama卻道：“只怕林家不愿意?！彼腿サ亩Y，從來都是有來有往的，這邊給的貴重了，那邊還得也厚。

    “夫人忘了手鐲的事兒？”寧可還回來，也不會收下。

    裴三夫人心里原打算好了，就從她的嫁妝里出，不動三爺留下的東西。

    田產(chǎn)鋪?zhàn)舆@些都好辦，頭面衣料古玩畫作這些也能慢慢抬過去。換作別家必是歡天喜地的，但一想林家人的性子倒還真不一定。

    裴三夫人又想全了兒子媳婦的體面，又怕傷了親家臉面，嘆道：“罷了，等觀哥兒回來再說。”

    算著日子，盼到裴觀回家，剛進(jìn)家門家便將他叫到屋中：“既要辦事，屋子總得修整一番，你原來的院子便不合心意，你看看哪兒要改？”

    既要成婚，自然要住內(nèi)宅。

    裴觀頓住了，上輩子她住在內(nèi)宅，他住在外院，兩人并不常見面。

    “我想還住在留云山房。”內(nèi)宅人多嘴雜，阿寶上輩子住在里面，只怕并不高興，還是留云山房更好。

    把卷山堂修整修整，院中也有涼亭能登高，還能垂釣。兩邊門一關(guān)，里頭的人想進(jìn)來都隔著層層夾道門墻。

    裴夫人蹙眉：“這……不大好?！蹦挠信觳蛔≡趦?nèi)宅的。

    “有什么不好，平日她跟我去國子監(jiān)，反正一旬也才回來一次。”

    “她跟你去國子監(jiān)？”裴夫人驚得合不住嘴，這……這哪兒成?。?/br>
    “我如今在國子監(jiān)里住的小院，本就是供給帶家眷就職的博士的，她來了也能住得下。”裴觀想了想，“只是那屋子也得花錢修整修整。”

    比起家里，實(shí)在簡陋了些。

    “這……”裴夫人瞪著兒子，半晌才道，“倒也不是不成。”討來媳婦照顧兒子，老太太那邊這個理由倒說得過去。

    “可你那兒也太苦了些?！?/br>
    裴觀只笑不說話，到時(shí)候她想在哪兒住就在哪里住。

    想跟他國子監(jiān)，那就去國子監(jiān)，那里臨山靠水不說，還有小校場能跑馬練騎射。

    家里要住煩了，那就回娘家呆幾天，只要他身邊的人不說，沒人會知道。天高皇帝遠(yuǎn)，由得她快活。

    “那就處處都要修。”裴三夫人拍板了，“國子監(jiān)舍得好好粉一粉，卷山堂里也總得添些女人家用的東西，至于你那院子，新婚三日總得住著，也得收拾收拾。”

    一面說一面笑，好些年沒有這么忙了。

    “陳mama，你去把珠兒叫來，叫她來掌掌眼，看看屋里要添些什么?！?/br>
    “對了，還有一樁事?！迸崛蛉私凶鹤?，拿出一張單子來，“你拿著，親自送去林家?！?/br>
    裴觀打開一瞧，是張嫁妝單。

    五百畝上等水田，二十間鋪?zhàn)?，家具擺設(shè)金銀頭面，皮貨珠寶花緞件件不少。

    “這……”裴觀蹙眉。

    “要是再厚，別人一眼就看出來了?！迸崛蛉藢鹤拥溃澳阕约旱肓恐?，看看是給，還是不給?！?/br>
    裴觀將那張單子收入袖中：“我試一試，只怕她是不會收的。”上輩子母親也補(bǔ)嫁妝給她了，上輩子就沒收。

    依稀記得曬嫁妝的時(shí)候擺出來過，為了堵別人的嘴。

    按她的性子，只怕心中氣悶，卻又無人可說。

    裴觀拿著單子，讓青書預(yù)備馬，他得去韓家一趟。

    裴家預(yù)備著討媳婦，林家也在盤家底打算嫁女兒。

    兩邊換過庚帖，事兒就算定下了。

    林大有恨不得能掏空家底全給女兒，阿寶可不答應(yīng)。

    她帶著戥子算賬，戥子一手帳本，一手算盤，噼里啪啦算給阿寶聽：“家里一等的水田三百五十畝，八間商鋪和兩間小院在收租，今年一年加起來總有四五百兩的出息?！?/br>
    這是年成好的時(shí)候，還得刨去田莊上留著買種耕種的錢。

    再加上庫中十幾箱子的金銀玉器，這就是林家的全部家底了。

    俸祿再加租子錢，一年結(jié)余也不過三百來兩，家里種了果菜，廚房后養(yǎng)著雞，池里還養(yǎng)著魚，這些都是省日常開銷的。

    今年處處都要添新東西，到明歲就不會用這么多了。

    “阿爹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家業(yè)，怎么能都給我？再說家里不養(yǎng)馬不養(yǎng)人了？”比如柳先生，他的薪資是最高的，家里下人也已經(jīng)是一個蘿卜一個坑。

    沒地方能再省錢了。

    阿寶自己擬了嫁妝單子，一百畝水田，兩間鋪?zhàn)?，那十幾只箱子的金銀緞子，她帶八箱走。

    器物類的列在單子上每件都有名目，這么看著嫁妝單子就顯得長起來。

    陶英紅嘆：“按說真是不薄了，可……”可嫁到裴家，這就太少了，曬嫁妝的時(shí)候，裴家的親戚們豈不是在心里看輕了阿寶。

    她正嘆息，門上來報(bào)說裴公子來拜會。

    陶英紅一怔：“拜會我？”雖說現(xiàn)在是親戚了，但這么快就來拜會她？

    裴觀一進(jìn)堂屋，先行大禮。

    陶英紅受了，阿寶就是她女兒，裴觀就是她女婿：“是有什么急事兒？”

    裴觀拿出張單子：“這是我母親備下的，我想見見林姑娘，聽聽她的意思?！?/br>
    陶英紅不大識得字，可拿過去一瞧就知道是張嫁妝單子，翻一會兒還沒到頭。陶英紅明白了，這是裴三夫人補(bǔ)貼阿寶的。

    按理說，定下親事便不能見面了，可這事兒還真得阿寶自己拿主意。

    “成，你跟我來?！?/br>
    第75章 碎夢

    嫁娶不須啼

    懷愫

    阿寶正盤著腿坐在羅漢榻上, 讓燕草一件一件謄寫嫁妝單上的器具。

    這些日子阿寶的字兒寫得好多了，可比燕草的字還差得遠(yuǎn)，再說也沒能有姑娘家自己寫嫁妝單的。

    這張單子由燕草先寫, 再交給柳先生, 讓柳先生抄一遍。

    “赤金雙喜如意簪一對。”

    阿寶一邊報(bào)，燕草一邊寫, 燕草寫的時(shí)候還特意將上造御賜幾個字寫在前頭, 阿寶瞧見了問：“怎么這個也要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