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須啼 第1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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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喪還不禁民間嫁娶。”宋婆子寒下臉,看女兒這樣,她冷哼一聲:“事兒我已經(jīng)應(yīng)了,再拖,你可就十九了!” 白露回園子時,正碰見大房二房幾個姨娘在逛花園子。 這個天已經(jīng)抱著手爐,指派小丫頭打桂花,說做桂花香包用。 幾個姨娘,貌美的也不過五六分顏色,打扮著,尊養(yǎng)著,倒顯得嬌滴滴。 白露遠(yuǎn)遠(yuǎn)看了會兒,扭身回到松風(fēng)院去,等到天色半暗,拿上針線去留云山房找螺兒:“給少夫人做的,你看看,好不好?” 螺兒一奇:“怎么這么晚來?” 內(nèi)院都快落鎖了,她來干什么? 白露半低下頭:“我一是想把東西給你,二是……二是我爹娘要給我定親,我想給少爺磕個頭去?!?/br> 福兒看了白露一眼,白露是她進(jìn)院中見到的,最漂亮的丫頭了。 螺兒信了,她笑起來:“真的,jiejie大喜呀?!彪m與白露交情不多,但成親總歸是樁喜事。 白露坐了坐,說了些話,直等到天黑,這才道:“倒忘了時辰,我去給少爺磕頭?!?/br> 她越坐,螺兒越覺得古怪,眼看白露走過積玉水廊,她滿面疑惑。 福兒看jiejie盯著白露的背影出神,輕聲道:“孝期,找死呢?!?/br> 螺兒陡然回神! 她剛要沖出去,被meimei一把抱住了腰:“jiejie,你干什么去?” “我要攔住她,不能叫她干對不起姑娘的事兒。”螺兒扒開meimei的胳膊,急道,“姑娘待咱們這么好,你攔什么!” 就見meimei目光古怪的瞧著她,問她:“她要送上門,少爺若要收用,咱們能怎么攔?這不是尋常事么?” 宅門中,哪家也少不了這樣的事。 螺兒知道m(xù)eimei說得對,可眼看白露已經(jīng)進(jìn)了書房,她隔著池塘曲橋淚落如雨,抬手扇了自己一下:“這讓我怎么對得起姑娘!” 來回繞了幾圈,咬牙將心一橫,急急拿起點(diǎn)心匣子,一溜小跑,跑過水廊。 再有兩步就是書房門了! 青書倏地出現(xiàn),攔下她,滿面難色:“回去罷?!?/br> 第144章 露冷 嫁娶不須啼 懷愫 螺兒方才忍哭疾奔, 此時驟然住步,不住氣喘。 她望住青書,眼淚滾滾往下落, 聲如游絲, 仿佛風(fēng)一吹便要斷了:“姑爺跟白露……她……” 青書上前一步,將螺兒攔得更嚴(yán)實(shí), 見她如此忠心, 提點(diǎn)她一句:“快走罷?!?/br> 不論如何, 也不能讓丫頭硬闖書房。 螺兒胸膛起伏, 怔怔望住青書,青書皺起眉頭, 將她趕到水廊。 螺兒在水廊燈籠下還不肯走,怔怔望住書房里的燈,直到身后meimei的聲音響起:“吹沒吹燈,又有什么打緊?!?/br> 她拉住jiejie的袖子:“走罷, jiejie要是真心為著少夫人好, 這事兒,咱們就爛在肚子里?!?/br> 嚷嚷出去,或是鬧一場,對少夫人能有什么好處? 還是那句話:“主子要收用, 咱們能有什么法子?!?/br> 白露趁著夜色到書房門邊去時, 青書也攔了她:“白露?你怎么在這兒?” “我來找少爺,有事稟報(bào)?!彼齺淼臅r候,已經(jīng)定打了主意。 內(nèi)院的門一落鎖,她沒回去的事兒便瞞不住, 松風(fēng)院的人總要找她, 免得丫環(huán)們在園子里失了足。 只要找她, 這事兒就算是宣揚(yáng)出去了。 這事若不成,立春千葉幾個不說,婆子們又會有多少閑言碎語,她怎么也不能無功而返。 青書打量了她一眼,看她臉色肅然,還以為她當(dāng)真有事稟報(bào)。 “我去替你通報(bào)?!?/br> 白露本想的是直接進(jìn)去,沒成想,她這么說了,青書還是不肯讓她進(jìn)門。 垂手立在階下,微微一笑:“多謝青書小哥。” 裴觀正在燈下讀書,那封奏折明日就會呈到左右諫司,其中有他的學(xué)生在。 監(jiān)生六部歷事,他費(fèi)盡辛苦才將盧深送進(jìn)去。盧深歷事一年有余,今年春闈又榜上有名,雖只在右諫司中任散官,但他能將彈劾的奏折直呈御前。 這是景元帝新開的言路,他是位大刀闊斧的皇帝,除了單開翰林院,又將專設(shè)左右諫司,民人臣子皆可風(fēng)聞言事。 哪怕是手中無憑據(jù),無事實(shí)根據(jù)之事,只要風(fēng)聞,便可進(jìn)諫。 這個機(jī)會,豈能錯過。 明日應(yīng)當(dāng)還安穩(wěn),后天起,就不得清凈了。 他手里捧著書卷,歪在榻上,隔著窗紗聞見桂花香氣,那香氣經(jīng)冷更幽。竟在這種時候,想起阿寶來。 也不知道她在娘家住得高不高興,知道她破戒吃葷,那倒也沒什么。 她年紀(jì)還小,能忍這么久已是難得。 畢竟她已然為祖父守過孝了,裴觀深吸一口桂花香,就聽見青書立在門簾邊:“少爺,白露求見,說是有事要稟報(bào)。” 裴觀一挑眉,白露能有什么事? 院里幾個丫頭都到年紀(jì)了,倒忘了把這事交給阿寶,把白露幾個配人嫁出去。 “讓她進(jìn)來?!?/br> 白露立在階下,秋夜露重,又臨水邊,這片刻功夫,她裙角便帶了露水氣,聽見青書喚她,她還是微微一笑。 青書看她那笑,不由怔忡。 白露生得艷若玫瑰,今日竟比平日還更俏麗幾分,只是她自來也不跟書僮長隨們說笑,一門心思都在少爺身上。 青書見她微提裙角邁過門坎,只覺得處處古怪,難道……是想趁著少夫人不在? 可這是孝期,她要真不規(guī)矩,少爺豈能容她! 白露進(jìn)門就見裴觀坐在榻上,一身淺青色素羅夾紗衫,一頂素紗冠,用竹節(jié)玉簪子束住。清眉俊目,薄唇微動:“你有何事稟報(bào)?” 白露小步走到榻邊,身子一軟跪在少爺腳邊。 粉頸低垂,如泣如訴:“婢子的娘,要跟夫人討恩典,將婢子許人?!?/br> 裴觀見她跪到腳邊,皺起眉頭,聽到她說她娘要給她說親,這才舒展眉心:“這是好事,當(dāng)時銀杏如何,你按著銀杏的例再加三成?!?/br> 她要是想跟銀杏一樣,早兩年就嫁了,何須等到這會兒。 白露卻搖頭:“婢子不愿?!?/br> 裴觀便當(dāng)她是不滿意那門親事,手里還握著書卷,依舊不當(dāng)一回事:“那就讓少夫人給你擇個好的?!?/br> 那她就是經(jīng)阿寶手嫁出去的第一個丫環(huán),也算給了她體面。 白露肩腰輕顫,哭了幾聲,仰起臉來,那雙眼睛含幽帶怨:“少爺病時,洗漱擦身……都是婢子動手,少爺……” 她說著,臉紅起來。 醒著時雖沒碰過,可少爺躺在床上,身上每一縷她都撫過了。 “婢子只想,只想留在少爺身邊,侍候少爺?!痹秸f越是面紅,幽怨中又含著羞怯,淚眼望住裴觀。 裴觀放下書卷,看向她,頗覺好笑:“你盡了本分,賞你便是?!?/br> 一個丫環(huán),難道還要提貞節(jié)不成? 要真如此,自小到大侍候過爺們沐浴更衣的丫頭,都得收了房,屋子都住不下。 白露目中滴淚:“婢子對少爺一片真心,少爺病中,每到中夜便囈語不止……婢子守著門戶不叫人進(jìn)來,從來也……” 她一面說一面抬頭,最后一句卡在喉頭。 只見裴觀居高望向她,面有上有種她從未見過的神情:“說下去。” 白露怔怔跪坐在地上,她對少爺說這些,是為著表明自己的忠心癡心,絕無拿這個來要挾少爺?shù)囊馑肌?/br> 少爺那些話,她初時根本沒聽明白。 什么太子齊王?水患賑災(zāi),還有帳本…… 陛下年少,本朝根本沒立太子,別的事更是從沒聽說過,京城只有康王,哪來的齊王? 但白露長在裴府,知道這種事不能亂說,死死捂住,任誰也沒吐露。 直到穆王大軍破城,先是放火燒宮,跟著穆王登基,再又冊立太子。 白露這才知道,少爺病中說的那些竟是真的。 那也是當(dāng)然的,少爺就是文曲星降世。 白露到得此時,還不明白自己說了這話有什么下場。 “我對少爺真心無二!”這一句聲淚俱下,在白露心中,確是如此。 她自調(diào)到松風(fēng)院,這七八年間,眼睛里就只有少爺一個,再沒別人。病中替他擦身換衣,該瞧不該瞧的,自都瞧過了,她當(dāng)然是少爺?shù)娜耍?/br> “這些,你跟你老子娘,還有你兄弟meimei說過么?”裴觀低聲問她。 燭火輕爆,“噼啪”聲響。 白露微微搖頭,她爹早沒了,家里只有她娘和兄弟。 她一時辨不出少爺?shù)南才?,只是望著他,盼他將自己收下?/br> 裴觀垂眉斂目,指節(jié)輕扣榻沿,白露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