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須啼 第1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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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尋常也愛蒔花弄草,倒要向許夫人請教?!?/br> 許夫人認真道:“是花了許多心血,花了心血也未必能養(yǎng)得活,裴夫人若非當真喜愛,不必虛擲功夫。” 裴三夫人當然不愛種花,這本是句客套話而已。 “聽我家六郎說,令郎讀書極用功,今科榜上有名,來年必能蟾宮折桂?!迸崛蛉擞挚淦鹪S夫人的兒子來。 許知遠年紀輕輕已經(jīng)是舉人了,放在哪兒都算少年英才。 誰知許夫人捧著茶盞啜飲,聽完懇切道:“知遠確實用功,但以他的天資至多考到進士,再往上,他考不中的?!?/br> 裴三夫人張口結(jié)舌。 連阿寶都瞪圓了眼睛,大人夸孩子,先是夸讀書好。若讀書不好,那就夸機靈勁。要是實在不機靈,起碼能夸一句生得壯實。 許夫人卻連這百試百靈的夸法都能給打回來! 阿寶原先覺著,這位許夫人極難相處,聽她說完這句,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許夫人,根本不會客套話。 不會聽,也不會說。 長輩們說話,阿寶和裴珠都沒插嘴。 裴珠仔細聽著,聽到許夫人這句,她差點噴茶。 實在是花出畢生的忍功,這才堪堪忍住,從袖中抽出帕子拭拭唇角。 裴三夫人怔在原地,一時找不到話來接。 她想說句“夫人過謙了”,又怕許夫人再老實回她一句“不曾過謙,知遠不行?!钡脑拋恚菆雒婵刹痪透鼘擂?。 幸而秋霞圃的女婢們見多識廣告,園中養(yǎng)了一班女樂,一見場子冷下來,婢女便將曲單送上,請她們點曲子點。 裴三夫人大松口氣,她是客,先點一支琴曲,又沖許夫人笑一笑,將曲單子送到她手中。 許夫人也點了一支,接著是阿寶與裴珠合點一曲。 古琴清幽,琵琶婉轉(zhuǎn),洞簫聲一起,滿室秋情。 阿寶時不時用余光瞥瞥裴珠,就見裴珠十分自在,聽琴曲時不飲茶也不吃點心,不像阿寶她在音律上沒什么造詣,聽上一段就要喝口茶再嘗口菊花酥。 等奏過了兩曲,許夫人這才又道:“我這人不說虛話,也聽不得虛話,交際多了難免要聽虛言妄語?!?/br> “上回在大報恩寺中見面,我若有失禮之處,給夫人賠罪?!?/br> 她如此鄭重道歉,裴三夫人哪還會有氣。 想想尋常交際的夫人們,可沒一人似許夫人這樣,她雖……雖怪癖些,倒是可以相交的。 心里又想到,珠兒若是嫁給這樣的人家也不錯,最起碼婆婆心不藏jian。 裴珠低下頭去,許夫人長相威嚴,沒想到她當著小輩的面,也肯自陳錯誤,讓人生出敬意來。 許夫人緩緩言道:“裴博士有傲骨,裴夫人才是養(yǎng)出了好兒郎。” “什么不得以下犯上,不得以卑告尊,就因如此,世上才少有敢言敢諫的人?!?/br> 她聲音四平八穩(wěn),一口氣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阿寶聽見許夫人夸裴觀是“好兒郎”,不由自主打直了背,打心底替裴觀驕傲。 裴三夫人也露出笑容來,可這事還沒定論,她先笑后又憂愁,忍不住嘆息一聲。 打探道:“許夫人的娘家出了幾位御史,此事……您可有什么消息?不論喜憂,煩您告訴我,我心里也好有個底?!?/br> 許夫人頓了頓,她來就是為了此事。 裴老太爺?shù)臑楣贋槿?,許夫人在娘家時便多有耳聞,以是在大報恩寺中見面,她并不想與裴家有什么牽扯。 裴老太爺那人,不提也罷。 裴觀是學(xué)問好,但一個人學(xué)識不代表人品。 直到裴觀寧肯背負惡名,直言上書彈劾宋祭酒,她這才信裴家三房與裴老太爺不同。這才會請裴三夫人賞花。 相看裴家女兒,倒不是今日賞花最頭等的大事。 許夫人深吸口氣:“裴夫人莫要擔(dān)憂,朝中也不是無人支持令郎?!?/br> 御史那一批人,確實是支持裴觀的。也不是全維護裴觀個人,他們是在維護官員上諫的權(quán)力。 “裴博士只要不是信口雌黃,本朝的規(guī)矩,不殺上書言事人。” 裴三夫人聽到這句,坐在椅子上沖許夫人微微欠身:“多謝許夫人,給我這枚定心丸。”再多的許夫人也難知道,裴三夫人更不便多問了,可來這一趟起碼得到了好消息。 阿寶把這些記下來,回去要告訴裴六郎,要是宋祭酒當真讓門生故舊反劾裴觀,總有御史站在裴觀這邊。 等到菊宴過后,回到裴府已是傍晚。 裴三夫人留阿寶和裴珠陪她用飯,她今日已是耗盡了精神,只讓廚房送了些牛乳山藥粥來。 阿寶和裴珠一張小桌,裴三夫人歪在榻上,她賞了陳mama一碗粥幾個小菜:“你也累了一日,下去歇歇罷。” 只讓小滿小雪幾個在近前侍候著。 “倒沒成想,許夫人是這樣的人?!迸崛蛉艘丝谥啵字酂醯乃譅€,半是粥半是湯,她喝下一口,又看裴珠,“今日先談了正事,旁的來日方長。” 這就是有意與許家作親了。 阿寶雖輸給裴觀,心里也只為珠兒高興,她看看裴珠。 就見裴珠耳廓微紅,低下頭去。 不管八字有沒有一撇,她未來的婆婆和丈夫,總要敬重她娘家的門楣,若是兩家不能互敬,那這親結(jié)了也沒意思。 只是,只是今兒初見,許夫人一句話也沒問過她。 連尋常婦人們會問的在家做些什么事,可曾讀過書,平日里學(xué)沒學(xué)過管家事……這些一概沒問。 興許人家當真沒瞧上她。 這個裴三夫人也在心里嘀咕過,除了初見面時許夫人看了珠兒一會兒,后來一句也沒問過。 以珠兒的相貌,不應(yīng)當啊。 許夫人坐在回去的車上,車剛駛到門前,身邊的丫環(huán)便道:“公子在門口迎呢?!?/br> 馬車一過巷口,小廝就進門稟報,許知遠早早站在門前,接母親進家門。 許夫人踩著小杌子,手搭在兒子的胳膊上,邁進大門走在游廊中,許知遠問道:“母親今兒賞花可高興?” 他知道母親是干什么去的,見裴家姑娘那自然是不行的,也知道裴姑娘與裴先生并非一母同胞。 可裴先生說過家中meimei們都識詩書,只要這位裴姑娘與她兄長能有幾分相似,那就是難得的佳偶。 許夫人停下腳步,她側(cè)過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兒子一番。 隨即搖了搖頭。 許知遠愣住,扎在原地想不明白母親為何搖頭? 許夫人的院子,倒更像座花房,進門就先聞見藤香,屋里留守的老mama,一看衣著就是許夫人身邊得臉的老mama。 她迎上來問:“那裴家的姑娘,您瞧中沒有?” 許夫人依舊還是那付神色,連語調(diào)都沒改:“知遠不行,他配不上?!?/br> 老mama早就習(xí)慣了自家夫人的性子,她說配不上,那就是真的配不上,不是自謙之語。 “當真就那么好?”比不上裴探花郎,可自家少爺也是年紀輕輕的舉人,媒婆都快把門坎給踏破了。 “當真?!痹S夫人一點頭。 “那裴家的兒媳婦呢?可是賢惠好相處的?”老嬤嬤也聽說些裴家六郎娶了馬伕女兒的閑話,既有與裴家作親的意思,總得知道親家什么樣兒。 許夫人一時無言,她竟被老嬤嬤問住。 觀人觀神,尋常女兒家,或如蘭如芝,或如蔓如藤。 譬如裴珠,站在那里,屋中便似有蘭香。 裴家那個兒媳婦,似不在花草之列。 第157章 【三】 嫁娶不須啼 懷愫 出了裴三夫人的屋子, 阿寶問裴珠:“怎么樣?你瞧中沒有?” 許夫人瞧沒瞧中排在后面,要緊的是裴珠心里怎么樣,她點了頭, 才有下一步。 裴珠笑了笑:“許家敬重咱們家, 這條很要緊?!?/br> 阿寶一怔,凝望裴珠的臉, 就見她朱唇微動:“要是結(jié)親, 彼此連敬意都沒有, 那成了親連舉案齊眉都做不到的?!?/br> 舉案齊眉的故事, 阿寶在娘家上學(xué)時聽過。 那時她就問過薛先生,夫妻過日子, 就非得這樣虛頭巴腦? 她可沒見過王府后巷的夫妻們這樣敬來敬去,大家不都熱熱鬧鬧,吵吵嚷嚷的過日子么? 那會兒薛先生便告訴她,這是極要緊的一條! “倘若彼此之間沒有敬意, 你看輕我, 我看輕你,互有輕慢之心,那夫妻之間又當如何相偕?” 裴珠說的是薛先生教的道理,她說到舉案齊眉時, 臉色微微一紅。 未嫁的女兒實不該說這些, 換作原來她也是絕不肯說的,可跟阿寶相處久了,竟也難免的膽大敢言起來:“譬如你同哥哥?!?/br> 阿寶半晌才點頭:“是了,這一條很緊要?!敝皇窃瓉頍o人告訴她, 她是吃了苦頭, 才知道的。 裴珠攏了攏衣袖:“旁的, 那也不是我能左右,橫豎母親知道我并沒出差錯就行?!?/br> 阿寶將她送到院門口,兩人還沒進門,就看見蘇姨娘身邊的小丫頭子站在廊下,翹首等著裴珠。 一瞧見燈籠的光亮,小丫頭便跑進屋中去。 顯然蘇姨娘正在屋里等女兒。 大丫頭荼白皺了皺眉頭,小丫頭子見著了六少夫人竟也不知道行禮?可得拿這個好好教訓(xùn)一番,讓蘇姨娘少往這里來,免得壞了姑娘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