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56節(jié)
她嘆氣,輕聲笑:“真是……難搞的月亮啊?!?/br> 張行簡凝視她。 她沒有過人的智慧,她靠本能莽撞行事??善`打誤撞。 沈青梧:“你想我放過你?做夢。你與我勾心斗角,我便奉陪!” 她當(dāng)即跪在床榻上,伸手去扯布條。她將他推倒,重新要將他捆綁在床榻間。她眸中明亮至極,耀目至極,她太為這樣的人而心動。 張行簡閉目,心中嘆氣。 張行簡聽她在耳邊道:“你的心思被我看破,你無法得逞,好可憐啊,月亮?!?/br> 她的呼吸掠過他唇,張行簡眸心微縮。 沈青梧仰下巴,親昵又惡劣地親吻他眼睛,問他:“你要怎么辦呢,張月鹿?” 張行簡目光看到的是她流暢的下頜骨,他袖中手握拳,面上平靜微笑:“那在下只好拼盡全力,試著抵抗一下沈?qū)④娏??!?/br> 他的稱呼,從“阿無”,變回了冰冷的“沈?qū)④姟薄?/br> 而這恰恰讓熱愛戰(zhàn)斗的沈青梧熱血沸騰。 沈青梧:“你試試!” 張行簡道:“且試試?!?/br> 第39章 張行簡擺出一副予取予求的死人模樣。 隨便沈青梧做什么,他都不回應(yīng)。 情與欲與愛與恨,對他都是多余的東西。他不在乎這些東西,不想要這些東西。沈青梧想要什么就去拿什么,但他不會給她回應(yīng)。 然而沈青梧卻覺得,在洞察他心思后,不給回應(yīng)的張行簡,也變得有趣了許多。 他不愿沉溺的事,她偏要他沉溺。 不過在這期間,沈青梧發(fā)現(xiàn),“骨酥”這種藥,其實對張行簡沒什么用。 他這人,身體不受控,心卻無比受他自己的驅(qū)使。原來他最初一夜的沉溺,不過是麻痹她。當(dāng)他不愿為此沉淪時,沈青梧便看到他非常隨意淡然的態(tài)度—— 她玩任她玩,他自巋然不動。 他抵抗著藥性,其實受罪的是他自己。他不肯釋放,于是每每到最后,身體不由自主地痙攣,臉色灰白無比,嚴重時,他甚至?xí)卵?,會昏厥過去。 張行簡第一次在此事中暈過去時,跪于他身上的沈青梧氣怒震驚。 興致高昂時,偏遇一個脆弱萬分的郎君。他昏迷于床榻間,衣袍早松,肌膚瑩潤,烏黑汗?jié)竦陌l(fā)絲如海藻般凌亂鋪陳,發(fā)絲下是他蒼白無比的面容,沾著水霧的睫毛,以及唇角的血絲。 沈青梧差點一巴掌扇下去。 昔日總是讓她喜歡無比的郎君美貌,此時讓她厭惡。 沈青梧去探他灼熱的氣息與他不受控的身體,他分明有感覺,可他不肯給出這種感覺。 油鹽不進到這個地步……他莫非是世間男子中的奇葩? 沈青梧憤憤不平地披上衣,盤腿而坐,迷惘地看著那昏迷的郎君。她在軍營中這么多年,她見慣男人對女色的迫不及待。那是一個個很少碰到女人的男子,張行簡不也如此嗎? 他二姐管他管得多嚴。 她難道不是女子嗎? 他真的不受欲驅(qū)使? 還是……她不夠好看? 她不如沈青葉美貌? 沈青梧冷冷看著張行簡,她慢慢站起來——她就算不好看,張行簡也得受著。 于是大半夜,沈青梧面色如常地去鎮(zhèn)上敲響了大夫的大門。大夫以為這家柔弱不堪的郎君又病得多厲害,結(jié)果一去,大夫為此啞然: “娘子,你們是不是得悠著點?這新婚燕爾,老夫雖然能理解??赡惴蚓皇嵌嗖∩韱幔俊?/br> 大夫一言難盡地看眼那面色紅潤氣息綿長的沈青梧,再糾結(jié)地看眼床榻上被蓋上被褥、奄奄一息的昏迷郎君。 沈青梧告訴這位大夫:“不必急著走,在我家慢慢熬藥。我從不瞞我夫君他的病情,待他醒了,你可將他的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br> 大夫:“……” 沈青梧:“我加錢?!?/br> 她俸祿雖不多,但因她常年在軍營,并沒有多少花錢的地方。她的假期值得大把錢財?shù)膿]霍,這些身外物,若能換得她的愉悅,也是值得的。 大夫雖覺得這娘子太奇怪了,他弄不懂這娘子在想什么,但看在錢財?shù)姆萆?,他硬著頭皮留下來為這家男主人煎熬。 到了次日午時,張行簡咳嗽著轉(zhuǎn)醒。 外人在的時候,沈青梧不會綁住他。張行簡醒來,面對的是一個臉色古怪的大夫,以及抱著胸幽幽看著他的沈青梧。 大夫支支吾吾地將昨晚的話重復(fù)一遍,大意是不可縱欲之類的。沈青梧目光微亮,果然看到張行簡平靜的臉皮上,面色微微僵一下。 他出身大家,到底有些羞恥心。 而沈青梧這時開口:“大夫,不如再為我家夫君配些治不舉的藥吧?!?/br> 張行簡:“……” 大夫:“……” 沈青梧一臉平靜,壓根不存在害羞之心:“你也說了,新婚夫君,容易擦火。我怕我們折騰得太厲害,我夫君不舉了,不如提前備著藥。 “這種藥,應(yīng)該賣的挺多的吧?世間男子,多多少少都需要吧?!?/br> 大夫震撼,轉(zhuǎn)而回頭看張行簡:郎君,你夫人這般彪悍的嗎? 張行簡保持微笑:“阿無調(diào)皮了,先生見諒。” 沈青梧施施然送那大夫出屋,大夫搖著頭念叨,沈青梧在門口轉(zhuǎn)個彎兒,折回屋子。 張行簡仍坐在榻上,目光清水一樣流動,看到她走過來,一腿搭在榻上,俯身向他。 張行簡冷靜看她,動也不動。 沈青梧扣著他下巴,問:“如何?” 張行簡不說話。 沈青梧學(xué)著他平時那副讓人惱火的平靜樣子,微微笑:“你看,我就是這么混蛋。你不配合我,我也要玩下去。我不怕丟人,你不在乎天下人盡知你不舉,你就這么抗拒下去。 “張月鹿,你看我們誰贏誰輸?!?/br> 張行簡幽幽看她。 他當(dāng)時沒有理會她,沈青梧以為他無話可說。 當(dāng)夜她才明白,張行簡真是一個狠心的人——吃了藥,他病倒了。 當(dāng)時那藥喂下去,他下一刻就吐血痙攣,在沈青梧慌張而吃驚的擁抱下昏了過去。他身上開始大片起疹子,渾身燒得通紅,氣息由guntang變得微弱。 沈青梧幾乎以為張行簡會死在她手里。 事實上他也確實會死在她手里——如果不是她武功高強,能立刻背起他,帶他再次去敲那鎮(zhèn)上唯一大夫的家門。 大夫被這對搬來的小夫妻快折磨瘋了。 大夫看不出具體的毛病,只含糊告訴沈青梧,張行簡可能有些中藥不能碰,一碰就會發(fā)病。 沈青梧茫然:“世間有這么脆弱的人嗎?” 大夫痛心疾首:“你更應(yīng)該思考的,難道不是你夫君到底不能吃什么藥,為什么你一點也不知道嗎?” 他恨鐵不成鋼,簡直想親自上手,手把手教沈青梧怎么做人家妻子。沈青梧這種粗心的行為,多少個夫君,也得被她搞死吧? 沈青梧并不服氣。 她心想這是張行簡故意使壞,讓她得不償失;若是其他男子,沒有張行簡這種心眼,也根本不會拒絕到手的女人。 什么毛病。 她讓他睡他還不愿意,寧可死也不屈服? 沈青梧憤憤不平,但也確實在某方面被嚇住,不敢輕易動張行簡。 張行簡被她囚禁不到十日,便大病小病不斷,身上的傷不說好起,反而病越來越多。她一定會把他弄死的……那她就無顏面對博容,博容也不會原諒她了。 張行簡和博容,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博容為什么要她保護張行簡? 張行簡再一次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與之前幾次醒來的狀態(tài)都不一樣。 這一次,他沒有被用布條綁起,眼睛也沒有被蒙上白布。手腳上的拷鏈雖然沒有被取,但是有柔軟的布條包住那冰冷的鐵鏈,保護著他被磨得高腫的手腳。 身上的傷被包扎過,衣服也穿得齊整。 張行簡從床上緩緩坐起,看到對面坐在角落里的沈青梧。 她坐在暗光里,幽若鬼魅,目若野狼,渾身布滿“別惹我”的戾氣。若不知她在此,誰都要被她這副樣子嚇到。 沈青梧盯著他:“以死相抗?你是真不怕死?!?/br> 張行簡微笑:“怕死能惹上沈?qū)④???/br> 沈青梧:“你真不怕我弄死你?” 張行簡:“生死有命?!?/br> 沈青梧冷笑:“其實你是猜到博容要我保護你的命令了吧?” 張行簡嘆口氣。 他見沈青梧面色難看,也擔(dān)心她劍走偏鋒,自己將她氣得徹底失去理智,她作出更壞的事情。他溫和道:“在下不知道博帥要沈?qū)④姳Wo我的事,在下也不過是試一試,猜一猜。 “與沈?qū)④娺@樣的巾幗豪杰作對,少不得冒險一些。” 他非常誠懇:“相信我,如沈?qū)④娺@樣的人,我也從未碰到?!?/br> 一個一門心思要折服他的女子,不走尋常路要困住他的女子,偏偏這女子對他來說又不是毫無意義……張行簡心想,若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并不必這么顧忌她死活。 可換言之,若不是沈青梧對他有幾分心思,他也早死在她手里千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