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了，傷口時而崩裂，時而止血。他有時候在夜里痛得睡不著，渾身發(fā)冷，只沉默地承受，等待著痛意過去。

    沈青梧從來沒問過。

    張行簡彎眸：“不疼?！?/br>
    他見沈青梧皺眉，便解釋：“我自來耐痛就比尋常人強(qiáng)一些，何況沈?qū)④娮罱步?jīng)常用內(nèi)力幫我療傷，我用的藥也不錯。一個多月能養(yǎng)成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br>
    雖然他依舊整日精神不振，看著清弱可憐。

    沈青梧：“我不是說箭傷。”

    她知道自己的那只箭射的有多狠。她在軍營這么多年，她也知道這只箭傷，張行簡想徹底養(yǎng)好，最少也得半年。他才一個月就被迫隨她奔波……

    只能說他心狠。

    沈青梧：“軍中老人說，年輕時不在意這種傷，很容易中途斃命。我看你也不是長壽之相，你多注意些吧?！?/br>
    張行簡一噎。

    他如此年輕，就被她咒早死嗎？

    沈青梧的說話方式真是……

    他無奈笑一下：“多謝沈?qū)④婈P(guān)愛?！?/br>
    沈青梧皺眉：“其實我問的不是箭傷，我問的是……當(dāng)年我刺你的那一匕首?！?/br>
    她微熱的指尖，在他微痛的心房上輕輕劃動。她準(zhǔn)確地扣住他心脈，準(zhǔn)確地找到當(dāng)年那把匕首刺進(jìn)去的方位。

    沈青梧：“箭傷和匕首在同一個地方，你受了不少折磨吧？”

    張行簡目中光流動。

    她的手按在他心房，仰頭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當(dāng)年……未及弱冠的張行簡站在雨中，刻意激她，刻意等她那一匕首，試圖用自毀來斷絕兩人可能……他二人現(xiàn)在卻睡在一張榻上。

    張行簡低聲：“我們能不提當(dāng)年的事嗎？”

    沈青梧只是隨意閑聊，沒想到他不愿意多說。

    她意外一下，模糊地意識到當(dāng)年的事，也許不只她一人有感覺。

    可她迷惘許久，也不知道張行簡的感觸從何而來。

    沈青葉多漂亮??！他未婚妻多賢惠溫柔啊……可他此時卻和她躺在一張床上，纏綿悱惻縱是虛情假意，也帶給沈青梧那種背德的刺激。

    沈青葉那樣的美人得不到張行簡，但是沈青梧可以！

    沈青梧驀地坐起，按住張行簡肩膀：“你不行了嗎？”

    張行簡：“……”

    沈青梧興致盎然：“我來?！?/br>
    張行簡驚：“不可……啊?！?/br>
    果然沒等到他把話說完，沈青梧就翻身而起，將二人位置調(diào)換。張行簡皺著眉，還沒緩口氣，她策馬奔騰起來，便快要了他的命。

    他步步后退，頭磕在墻壁上，眼前金星亂撞。他發(fā)著抖扣住她手腕，額上盡是汗，艱難道：“沈……梧桐，你讓我緩一緩……”

    沈青梧不以為然：“緩什么緩？”

    他被逼著后退，那種冰火兩重天的掙扎讓他搭在她手腕的手指發(fā)抖。他指尖流汗，仰著上半身呼吸急促。

    他一手扣她手腕，一手搭在她腰上。既想推開，又想拉近。

    沈青梧只管自己舒適，不管他的死活，他被碾壓得真是備受煎熬。

    沈青梧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她突然在這一瞬有些恍然，有些可笑自己的迷惑：她為什么要管張月鹿喜不喜歡她？

    他若不喜歡，她就讓他喜歡；他若喜歡，她就讓他更喜歡。

    她的假期本為此事，假期不到最后一日，她豈會提前荒廢？

    她要享受自己的假期，正如她要享受張月鹿。

    ……苗疆小女子那喜歡不喜歡的論調(diào)，壓根不影響她呀。

    想明白這些的沈青梧，眉目間神色舒展。她于上方俯視，燭火熠熠落在那凌亂不堪的青年身上，有一種妖冶美艷感。

    見他難受，沈青梧問：“服不服？”

    張行簡目中光華迷離瀲滟，模模糊糊，他困于自己的處境，半晌沒聽到她聲音，被她掐住下巴索取。他呼吸濕潤，引人流連，她再問一次。

    沈青梧：“張月鹿，服不服我？”

    張行簡仰頸下跌，整個人埋入被褥間，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這威風(fēng)凜凜的女將軍。

    他掐著她腰的手用力，青筋直跳。

    張行簡緩緩閉目，放松自己，聲音很輕：“沈?qū)④娞煜碌谝??！?/br>
    沈青梧俯身：“什么？”

    她的氣息落在他頰上，他知道她又在胡來。張行簡微笑：“沈二娘子天下第一?！?/br>
    “沈青梧天下第一?！?/br>
    她追逐而來，他將她夸了又夸，說著她愛聽的話，讓她放過他。他越是溫情款款，她越是被挑起興致。

    死魚一樣的張行簡讓沈青梧不想放過；會給回應(yīng)的張行簡更讓沈青梧不愿錯過。

    而張行簡在心中想：小梧桐……天下第一啊。

    張行簡拗不過沈青梧。

    她逼得他，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出了兩次，腰酸腎疲，困意深重。不只他如此，沈青梧酣暢之后，也覺疲累。燭火在此時早就滅了，沈青梧心滿意足地放下糾結(jié)，與他交頸同眠。

    昏沉中，二人都發(fā)出嘆息，想這種感覺真好，但也不太好。若是以后再有機(jī)會……

    二人心間又都在這時打?。簳心莻€“以后”嗎？

    --

    沈青梧次日，饜足之后，才告訴張行簡，她從胡二那里探聽到的話。

    張行簡：“嗯，也許他們對在下身份有些猜測。沈?qū)④?，他們恐怕不信我們?！?/br>
    沈青梧不以為然：“不信是正常的。突然冒出來一個富商要過路，還要給他們送錢，要我我也不信?！?/br>
    她彎著腰，長腿踩在木凳上，慢條斯理地往武靴中藏匕首。她整理著自己，一只修長的手伸來。

    張行簡：“我來。”

    沈青梧便看他幫她整理好身上的武器，而沈青梧整裝待發(fā)，要再去探聽消息。

    就如兩人之前商量好的那樣，等她打聽到該打聽的，確定博老三的藏身之處，她就會動手。張行簡那慢吞吞的計策，沈青梧不耐煩完全配合。

    她有自己解決問題的法子。

    沈青梧昂然：“等我抓到博老三，看情況要不要?dú)⒘怂?。若不打算殺，我就要把他交給博容，讓博容親自處理。你沒意見吧？”

    張行簡當(dāng)時只沉默，并未說什么。

    此時，張行簡看她興致高昂，一時判斷不出她是因昨夜的情讓她舒暢而高興，還是想到能幫到博容而高興。

    她醒來，對兩人之間的事，并未多提一個字。

    張行簡垂眼：昨夜對她沒有任何意義嗎？

    沈青梧整理好一切，回頭看他沉靜安然的面容。她愛他好看的皮囊，眼前一熱，腦海中便盡是昨夜的快活。她傾身而來，在他唇上熱情點(diǎn)碰。

    張行簡驚訝看她。

    他眸中微微亮了幾亮。

    他呼吸熱起來，伸手來抱她，但她已閃身退到了門口，貼門而站。

    沈青梧笑吟吟：“你別誘我。我現(xiàn)在可沒什么條件，能與你談。我暫時也不想幫你做事。”

    張行簡微笑：“我沒有想讓你幫我做什么。”

    沈青梧：“對，我們要先解決博容的事。我走啦?！?/br>
    張行簡：“稍等。”

    他將提前備好的包袱給她，見她不接，他干脆給她背上。

    沈青梧：“什么？是殺我的東西嗎？”

    他在她肩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沈青梧打開包袱看一眼，見盡是些瓶瓶罐罐，中藥味很重。沈青梧：“帶著這些東西，遇到鼻子靈的，我可跑不掉?！?/br>
    張行簡：“你見機(jī)行事吧?！?/br>
    沈青梧轉(zhuǎn)頭要推門。

    張行簡再次：“沈?qū)④?。?/br>
    沈青梧回頭：“你到底有什么事？”

    張行簡沉靜片刻，說：“你要去幾日？”

    沈青梧：“看博老三能藏多久啊?！?/br>
    張行簡：“若是情況不利，及時撤退?！?/br>
    沈青梧迷惑看他，他淡定地又囑咐她很多。他話多的，沈青梧都要懷疑他盼著她死。不然，哪來那么多“萬一”？

    一個博老三而已。

    千軍萬馬她都走過了，哪里會在意一個龜縮度日的小山賊？

    --

    沈青梧帶著那些官兵假扮的仆從一同上山去。

    張行簡獨(dú)自坐于靜舍，外面“篤篤”兩聲，類似兵器交打聲。

    門被敲了敲，長林推門而入。

    長林環(huán)視一圈這個簡陋的屋子，當(dāng)即心酸得快要潸然淚下：他家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三郎，跟著沈青梧風(fēng)餐露宿至此。沈青梧一點(diǎn)都不好好照顧他家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