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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120節(jié)

    而她此時也會待在郎君身邊,一動不動地看郎君與旁人說話,并不露出不耐煩的樣子。

    長林發(fā)現(xiàn),沈青梧的耐性其實很好,沈青梧也愿意學(xué)很多東西。郎君與沈青梧一同扎燈籠,扎成功一只,沈青梧面上浮起的淡淡笑意,讓長林覺得、覺得……

    也許三少夫人是這個模樣,也并不是什么壞事。

    只是三少夫人不能僅僅如此。

    長林開始覺得郎君想娶沈青梧,也許不是天方夜譚,也許真的有可能實現(xiàn)。

    這日夜,沈青梧在屋中伏在桌上練習(xí)大字。

    外面的鞭炮聲不能讓她離開屋子一步。

    一會兒,門被有節(jié)奏地敲了三下,沈青梧便知是誰來了。

    每個人敲門聲都是不同的,只有張行簡那般不緊不慢地敲門,那般優(yōu)雅,才能讓沈青梧一下子聽出來。

    沈青梧抬起頭。

    推門而入的果然是張行簡。

    沈青梧在他開口前,迫不及待指責(zé)他:“我第一次遇到進(jìn)自己的屋門,還要敲門的?!?/br>
    張行簡彎眸。

    他不說他是找不見她,去她屋子時見沒人,便猜到她在自己屋中。沈青梧時不時來他屋中,喜歡窩在他身邊,他心里是喜歡的,自然也不會提醒她。

    沈青梧寫完一個字,非常像樣地放下筆墨,低頭撫一會兒自己腰下的玉佩。

    她學(xué)會了打同心結(jié),玉佩安靜地系在她腰下,每日都要被她看很多遍。

    張行簡忍不住問:“你還戴著博容的玉佩嗎?”

    沈青梧:“自然?!?/br>
    張行簡再問:“那我的玉佩,與他的,你更喜歡哪一方?”

    沈青梧:“都喜歡?!?/br>
    張行簡:“那你為何將他的藏于衣內(nèi),看都不讓人看。而將我的日日暴露在外……若是你與人舞刀弄槍,豈不是很容易摔壞我送你的玉佩?”

    沈青梧:“……”

    她詫異看他半晌。

    沈青梧慢慢道:“不會摔壞的。我會穿女兒家衣物了,已經(jīng)很少被絆倒。我連衣服都能適應(yīng),自然也能護(hù)住一方玉佩。”

    張行簡追問:“萬一摔壞了怎么辦?”

    沈青梧不耐煩他這樣不停追問,硬邦邦回答:“我說了不會壞,就是不會壞。除非我死,除非我自身難保,除非我不喜歡不想要了。你可以質(zhì)疑我其他本事,但是我的武力,你不用質(zhì)疑?!?/br>
    這依然不是張行簡想聽的答案。

    但是沈青梧已經(jīng)盡力了。

    他輕輕嘆口氣,微笑:“好吧?!?/br>
    然沈青梧睚眥必報,她反而過來質(zhì)問他:“我將你送的禮物日日掛在身上,我送你的禮物,為何卻不見?”

    張行簡想到那瓶壯陽藥。

    他戲謔:“誰說不見?我每日睡前都要將它放在我床頭,日日醒來第一眼就能看到。我每日望著它自我反省,自我激勵,可見我對它的喜愛?!?/br>
    他說話從來騙鬼,沈青梧半分不信。

    而且與他相處久了,沈青梧有時是能看出他說怪話在逗自己的。

    好像她是傻子一樣。

    沈青梧知道自己說不過他,便不再搭理他。她提腕懸筆,繼續(xù)練自己的大字。

    張行簡望她半晌:“你最近刻苦十分?!?/br>
    沈青梧:“我回去軍營,博容會檢查我功課的。”

    張行簡笑:“臨時抱佛腳?”

    她不吭氣。

    張行簡走過來,站到她后側(cè)方看片刻。他又逗弄著她,說了幾句話,沈青梧一概不理。張行簡垂眸,嘆笑:“怎么,生氣了?”

    他俯下身,輕輕勾她衣袖,笑容輕柔:“梧桐,與我說句話吧?我心都要剖給你了,你只是不說話,我也會很傷心的啊?!?/br>
    他靠過來時,身上氣息拂來,清雅清冽,皆如月華。

    他語氣中透出的那么幾分自憐,讓沈青梧怔忡。

    她悄悄轉(zhuǎn)臉看他,他彎起眼睛笑。

    他好看的臉上,雖然在笑,眼中的笑卻是有幾分落寞自嘲的。就像是……她真的傷了他的心一般。

    沈青梧心中不忍。

    沈青梧開口:“你嘲笑我,瞧不起我,為什么我要和你說話?”

    張行簡不動聲色:“我哪里嘲笑你,哪里瞧不起你了?”

    沈青梧:“你自然不是旁人那種嘲笑,你是那種——”

    她皺著眉,想說他的嘲笑雖然不帶惡意,但總歸是嘲笑。博容說,別人笑話她的話,她并不用搭理。張行簡既像笑話她,又不像笑話她……

    她弄不清楚這些。

    她心煩地嘟囔:“你說話的調(diào)子很奇怪。”

    張行簡頓一頓。

    他收斂自己的玩笑,與她解釋:“我說話習(xí)慣這樣,梧桐……有時候開玩笑,不是笑話你,而是一種喜歡。你細(xì)想,我若是不喜歡與一人說話,會在對方一次次甩我冷臉子時,仍湊上去逗她笑嗎?”

    他道:“我還沒那么賤?!?/br>
    沈青梧垂眼思考,又詫異看他一眼。

    他愿意跟她解釋,倒是激起她的傾訴欲。沈青梧說:“我很喜歡你的新年禮物,但你其實并不喜歡我的。你分明不喜歡,卻還裝喜歡,是為了不傷我的心吧?

    “就像博容一樣。

    “但你沒必要這樣。不喜歡就不喜歡,我說了不喜歡還給我就是。你何必把事情弄得這么麻煩?”

    張行簡不動聲色:“是我將事情弄得麻煩嗎?”

    沈青梧反問:“不然呢?”

    張行簡蹙眉,他手捏眉心,用很怪異的目光打量她片刻。

    他最終失笑,最終被她打敗。

    張行簡慢吞吞:“我也不是不喜歡,我是不懂你的意思……罷了,我們來實驗一下?!?/br>
    張行簡向外喚仆從,走到門口與外面人說話。沈青梧沒有過問,但是聽他說要人去拿什么東西。

    沈青梧嗤一聲。

    他都沒有將壯陽藥放在身上,居然還敢說他喜歡。她且看他要如何圓謊。

    一會兒,仆從取來了一方錦匣,張行簡從匣中取出沈青梧那瓶壯陽藥。

    他目光閃爍,拿著藥向她走來。

    沈青梧盯著他手中藥:三兩大銀!多么昂貴!

    張行簡彬彬有禮:“麻煩讓一讓?!?/br>
    沈青梧于是往榻的里面挪,抱著她的書本筆墨一起挪。多虧張行簡清簡又瘦,她只分給他一點位置,他袍袖一展,就坐了上來。

    他為自己倒了一盞茶,又向清茶中滴了一滴壯陽藥。他舉著茶盞晃一晃,讓水液與藥汁完美融合,直至看不出來。

    張行簡看她:“我喝了?”

    沈青梧一目不錯地盯著他。

    他微微垂目,笑了一笑,一手端杯,一手撩袖,仰頸將這杯藥喝得一干二凈。

    吞咽間,郎君喉結(jié)滾動,唇瓣潤紅,他喝完后向她望來一眼。

    沈青梧咽口唾沫,默默轉(zhuǎn)過臉。

    她心中怨惱自己一瞬間生起的色心,他不過喝一盞補(bǔ)藥罷了,她竟覺得這像一盞春、藥,勾得她心尖酸癢。

    不能這樣。

    她若輕而易舉被他一言一行勾到,過幾日她離開他,在她找到替代品前,那要如何自處?

    沈青梧這般心猿意馬,某人絲毫不體諒她的克制隱忍。杯盞輕輕磕在桌上,張行簡從后貼來,將下巴磕在她肩上,張臂摟抱住她腰身。

    沈青梧微微一僵。

    張行簡側(cè)過臉,紅唇微微挨上她耳尖,灼灼的沾著點茶香的氣息在她耳際跳躍:“怎么了?”

    沈青梧淡然:“沒什么?!?/br>
    她坐懷不亂,繼續(xù)練她那筆字。但她自己知道自己手腕微微發(fā)抖一瞬,手下的字亂了一筆。她心口又熱又麻,因為耳邊氣息的一次又一次浮動。

    張行簡慢條斯理:“你那壯陽藥……”

    沈青梧:“特別好,我特意去排隊搶下的。還有人搶不到,那藥鋪小二說,年前不賣了,想再買得等到年后。所以它真的很珍貴?!?/br>
    她原本還舍不得買呢。

    張行簡輕笑。

    他胸膛也因笑而顫動,落在沈青梧耳邊的氣息更熱一分,沈青梧覺得他摟著自己腰的手,也在一點點收緊。她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竟逗得他這樣笑,但美男子笑,總不是什么壞事。

    沈青梧遵從自己心意,側(cè)過臉與他四目相對。

    但她只看了他幾息,他面容潮紅、唇瓣柔潤……她頂著壓力,重新艱難地收回目光。

    沈青梧心不在焉地繼續(xù)練字,但她握著筆的手用力非常,快要將這桿可憐的狼毫捏斷。

    張行簡輕聲問:“梧桐,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要給我送壯陽藥呢?”

    沈青梧全身心放到寫字上,沒聽到他的問題。

    他在她耳上輕輕一咬,舌尖微吮。

    沈青梧顫一下,手上“砰”一下,狼毫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