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163節(jié)
一身文士袍,身形修長,斯文而雅致。最絕的……是那張臉。 賬房先生從進門開始,并沒說什么話,卻目光若有若無地追隨著夫人;夫人沒說話,不看任何人;只有丈夫一人忙活。 大夫手搭在沈青梧脈搏上,心驚了一驚:該不會是這家夫人和賬房先生搞出了什么事,丈夫忍辱負(fù)重,太愛自家夫人,出門來帶夫人看病吧? 再聯(lián)系楊肅說到處找大夫,這夫人看著面色還算正?!蠓蚴侄兑幌隆?/br> 他默想:不會是鬧出孩子,想要流了吧? 他這是正經(jīng)醫(yī)館,不做這種事! 大夫心中有了猜測,便直接去探查沈青梧是否懷孕。 大夫?qū)⒚}搏撥了又撥,奇怪的:“咦?” 張行簡此時開口:“大夫,她的病很嚴(yán)重?” 大夫摸胡須:“是平脈啊……我再看看。” 三人并不知道,平脈的意思,是并未懷孕。 三人目光緊盯著大夫。 大夫被他們看得有點心慌:“這、這……小娘子,你莫非很久前受過重傷,你這脈象顯示,你很難有孕啊……” 沈青梧一怔。 楊肅和張行簡皆一怔。 這大夫在說什么?為什么在看沈青梧有無孕狀? 楊肅甚至還多看了張行簡一眼。 張行簡:“……” 大夫看他們表情各異,便估計自己說到痛處了。 女人家,哪有不想要孩子的? 大夫柔聲安慰這個態(tài)度冷漠的娘子:“娘子放心,你這時間久了,經(jīng)過我好好調(diào)養(yǎng),也是有可能懷子的。我可能醫(yī)術(shù)不到位,但是只要我們從東京回來,我爹幫你調(diào)養(yǎng)……” 沈青梧:“你等等。誰說我要生子?” 大夫愣住。 楊肅在此時,不敢看沈青梧發(fā)青的臉色,他小聲又艱難地提醒:“大夫,我夫人是身上有些內(nèi)傷……我們想讓你看看傷,不是來求子的?!?/br> 大夫:“……” 張行簡在后微笑。 他明明沒有笑出聲,但沈青梧仿佛有背后靈一樣,立刻目露兇光,扭頭瞪他。 她不能生子的事被大夫說破,還被楊肅和張行簡聽到。沈青梧隱約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這是一件短處,會讓人同情或讓人放棄她……她不想讓任何關(guān)心她的人知道。 張行簡盯著她眼睛,看到那幾分迷惘與怒意。 張行簡目光慢慢溫柔。 張行簡輕聲:“夫人與少爺在這邊看病,我去買點兒東西?!?/br> 楊肅低著頭不敢看沈青梧:“哦哦哦?!?/br> 那大夫也覺得尷尬。 大夫覺得尷尬的同時,在看到張行簡和沈青梧的眉來眼去后,更堅定這家夫人爬墻了。 大夫鎮(zhèn)定:“……哦,看傷啊,我方才看錯方向了,咳咳。但是你們雖然年輕,卻也到了生孩子的年齡,讓我爹幫你們調(diào)養(yǎng)……” 楊肅怕這大夫再說下去,沈青梧砸了這醫(yī)館。 楊肅快哭了:“您快看她身上的傷吧。我們不著急要孩子,真的!” 大夫:“知道,知道?!?/br> 這大夫看沈青梧的內(nèi)傷,一點點把脈,面色漸漸凝重。他詫異看眼這位娘子,不知道這位娘子怎么心肺上受了那么多損傷,還能坐在這里。 這要是尋常人,早該死了啊。 大夫叫來藥童,自己一邊診脈,一邊說一種藥材名。 張行簡重新回來時,正見這位中年大夫擦著汗,很為難地說:“以我的水平,只能開這點兒藥,你們先吃著。等我爹回來了,讓我爹再幫你重新開藥?!?/br> 楊肅:“若是我們等不到你爹回來呢?” 大夫狠狠瞪他一眼。 然而醫(yī)者父母心。 大夫道:“你們要是等不到我爹,就一直吃著我開的這副藥吧。吃個一年,中間不要動怒,不要做劇烈運動……一年也能養(yǎng)好了?!?/br> 沈青梧皺眉。 一年? 她絕無可能有時間休息一年。 楊肅以同樣的想法和大夫爭論,說自己妻子性情活潑好動,不可能不做劇烈運動。楊肅問能不能加重藥量,縮短療養(yǎng)時間…… 大夫氣怒:“你當(dāng)我這是買賣么?還能討價還價?” 楊肅賠笑:“您試試嘛!” 沈青梧百無聊賴地站起來,袖子垂下,等著楊肅和大夫討論出結(jié)果出來。反正,要她一年不動武,沒有人會同意的。 張行簡在后輕輕戳了戳她腰。 沈青梧冷著臉回頭。 他低垂著眼,袖子抬起,掀起來,讓她看他藏在袖中的東西。 沈青梧眼睛被日光照得瞇了一下。 她看到他從袖中取出一根細(xì)長玉簪,靠著袖子的遮掩,不讓旁人看到,只讓她看到了。 張行簡微笑:“剛剛在街上看到的,覺得有些意思,送給你,要不要?” 沈青梧心中一動。 她卻拒絕:“不要?!?/br> 張行簡輕笑:“真的不要?算作方才惹你生氣,給你的一個小補償禮物,也不要嗎?” 沈青梧眼波晃一下。 她生氣是因為自己的難堪面被張行簡知道,她并不清楚張行簡和楊肅早就知道,她生悶氣的原因和張行簡并無關(guān)系。張行簡卻退出醫(yī)館,給她買發(fā)簪,逗她開心…… 他素白的手握著簪子輕晃,給她展示玉簪上方的小月亮。月亮下垂著流蘇,簪身上刻著樹枝藤蔓。 這根簪子非常有巧思。 沈青梧心動了。 她盯著月亮下晃動的流蘇:“月亮?你有私心吧?” 張行簡叫冤:“又不是我自己雕刻的,我怎么有私心?恰巧在路邊攤看到了,正是緣分。好不好看?” 好看,是十分好看的。 張行簡的眼光,從來不會出錯。這根玉簪不會如他的玉佩那樣名貴,玉簪更像一種逗人開心的玩意兒……不值什么錢,但很有趣。 沈青梧看上的,就要得到。 她果斷:“多少錢?我要了?!?/br> 張行簡挑眉。 她抬頭,與他一同靠著墻說悄悄話:“我不會白收你的禮物。我直接花錢買!” 張行簡不動聲色:“那我的路費,是不是也得給?” 沈青梧咬牙:“給!” 張行簡眼波光華瀲滟,欲笑未笑。 他的眼睛漂亮十分,勾人時有如桃花噙水。 這讓沈青梧如臨大敵。 她厲聲斥他:“注意你的身份!” 張行簡一怔,目光閃爍。 他想到如今她和楊肅是夫妻,他只是賬房先生罷了。 但是……賬房先生也很有趣啊。 他收了笑,一本正經(jīng):“那請問夫人付多少錢,買在下的簪子?” 他一聲“夫人”,讓沈青梧心弦一顫。 沈青梧怔住。 張行簡認(rèn)真:“如今的住宿,不是在野間露宿,就是靠在下洗碗洗盤子賺錢。在下記得,夫人身無分文,可憐得很啊?!?/br> 為了不打擾楊肅和大夫爭吵的興趣,兩個人躲在墻根說話。 從張行簡展示簪子開始,二人便越靠越近,那大夫偶爾抬頭,看到一叢蘭花相擋,貌美娘子與小白臉賬房先生的臉都快貼上了。 大夫看一眼楊肅。 傻乎乎的丈夫還在為了一點藥和自己據(jù)理力爭! 這傻丈夫再不回頭,那兩個人都快親上了。 在大夫惆悵的腹誹下,沈青梧的耳朵正一點點紅起來。 因為側(cè)臉說話時,張行簡的氣息,拂在她耳邊。時遠時近,時輕時重,她眼神些許渙散,只靠意志煎熬。 張行簡笑瞇瞇:“我給夫人出個主意——夫人與在下做個嘴兒,就當(dāng)是報酬,在下把簪子給了夫人,如何?” 沈青梧當(dāng)沒聽見。 張行簡直白:“聽不懂嗎?親個嘴兒,聽懂了嗎?” 沈青梧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