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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189節(jié)

    而她站在他面前,那端坐著的郎君,便聞到她身上絲絲縷縷的酒氣……他皺眉:“你飲酒了?”

    沈青梧暗叫糟。

    她就說張行簡事無巨細(xì),什么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便道:“只是和兄弟們吃了幾口,我沒醉,清醒得很?!?/br>
    張行簡:“你身上有傷,你如今在療傷階段,不能飲酒……”

    沈青梧“咚”一下向他倒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手忙腳亂起身,展開手臂來抱她。多虧她今日是輕裝出行,沒有穿那身厚重鎧甲,她倒下來,張行簡抱著她坐在案前,倒沒有被她給壓死。

    張行簡目光幽閃。

    沈青梧一看他那樣子,便知道他那腦子又在動了。她有點(diǎn)兒怕,又因?yàn)樯亩鴫炎隳懽?,不愿離開。

    原本只是說看一眼就走,真看到人了,又舍不得走。

    這便是貪念。

    張行簡還沒理清如今情形,那倒下來的娘子身子一轉(zhuǎn),面朝他。她腦袋枕在他膝上,轉(zhuǎn)過臉來,張手就抱住他腰。因?yàn)樯蚯辔嗟拇髣幼?,張行簡披在身上的文士袍落下,如云一般堆在身?cè)。

    沈青梧聞到他身上清澈的氣息。

    她抱緊他腰,忍不住摸了又摸。

    張行簡身子一僵。

    他低頭:“梧桐……”

    沈青梧閉上眼:“我趕了好久路,我好困,我一回來就偷偷來找你……”

    張行簡:“……找我做什么?”

    沈青梧烏黑的眼睛一目不錯:“想睡覺?!?/br>
    張行簡耳朵紅了:“……”

    他以為她另有所指,但是沈青梧只是抱著他腰身,埋入他懷中,閉上眼,很快打起了小呼嚕。

    張行簡:“……”

    ……所以只是單純地困了?

    好吧。

    他只是些許失落。

    --

    張行簡將沈青梧抱上自己的床榻。

    張行簡伏在榻上,幫她調(diào)整姿勢,又在她身上點(diǎn)了幾下,她松開了摟著他腰的手。

    張行簡好不容易將自己的腰從她手臂間扯出,出了一身汗。

    他無奈:“真是一身蠻力?!?/br>
    吃什么長大的?

    身上沒有幾兩rou,力氣卻這么大……

    他伸手在她腰上摸了一下,她在睡夢中也許是怕癢,向后躲一分。張行簡挑眉,微微笑起來。

    他也不折騰她,干脆坐在地上,手撐著下頜,幽幽看她。

    他起初還在想李令歌讓沈青梧執(zhí)行這么一個任務(wù),是否有表演“仁愛”嫌疑……但想著想著,張行簡的注意力就回到了沈青梧身上。

    他嘆口氣,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應(yīng)該的地方,怪罪李令歌——

    為什么要讓沈青梧這么辛苦,跑來跑去呢?

    她這一身土一身灰,來往都急匆匆的,怎么對執(zhí)行任務(wù),那么積極?

    他有點(diǎn)兒心疼。

    他給她備了那么多好看又颯爽的衣裳,到了軍營,統(tǒng)統(tǒng)不能穿。沈青梧穿回了那些灰撲撲的到處漏風(fēng)的武袍,看這袖口、手臂上,全是飛散的線頭……

    連個補(bǔ)衣的人都沒有。

    張行簡看了半晌,忽然想起來什么。

    他記得李令歌讓自己歇息的這處軍帳,原來也是給一個將軍的。軍帳中有些東西,能夠用得上,張行簡住進(jìn)來時,雖然絕不碰旁人的東西,但也沒有將旁人的東西扔掉。

    此時張行簡在角落中一處箱子里翻找。

    躺在榻上的沈青梧悄悄睜開一只眼,偷偷看他。

    她當(dāng)然不可能睡得著。

    美男在側(cè),她千里趕路,滿心激蕩,想偷偷見張行簡……她怎么可能睡得著?

    她不過是還沒想好玉佩的事該怎么說,沒想好從不跟人認(rèn)錯的沈青梧該怎么辦。

    不過,張行簡在磨蹭什么?為什么不過來,讓她好好抱一抱呢?

    沈青梧自作聰明地想著:只要他上榻,自己就可以裝作睡得糊涂,和他滾到一起。

    那日校場中,春柳一樣修長漂亮的張家三郎,多么讓人心癢。

    迷迷糊糊間發(fā)生點(diǎn)兒什么……不能怪自己沒有聽他的話,沒有和他保持距離。

    她很認(rèn)真地執(zhí)行他交代的任務(wù)啊。

    但是同榻而眠,罪不在她。

    沈青梧看到角落里的張行簡站了起來,她連忙閉上眼,繼續(xù)裝睡。

    --

    張行簡:“梧桐?”

    他當(dāng)然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張行簡坐于床榻邊,俯身輕輕拍拍她面頰:“梧桐?”

    沈青梧不醒,他只好自言自語:“我也沒辦法,你不能怪我不和你商量……我總不能讓你明天繼續(xù)穿著這樣的衣服四處跑吧。”

    他從角落箱子里找出來的,是一盒做手工活的針線。

    張行簡硬著頭皮:“我沒有做過女紅,沒有給人縫過衣服……你只能湊活一下了?!?/br>
    裝睡的沈青梧大為震驚。

    她察覺自己袖子被人扯起來,窸窸窣窣聲音不斷,那人不知兀自折騰什么,半天沒有發(fā)出聲音。

    沈青梧悄悄睜開一只眼,滿心震撼:

    面容秀美的郎君坐于她榻邊,拿著針線,一板一眼地研究她袖口的線頭,很專注地為她縫補(bǔ)衣服。

    --

    沈青梧:“……”

    --

    張家二姐若是知道,必然更討厭沈青梧了。

    張家上上下下,討厭沈青梧不是沒有原因。

    他們家養(yǎng)得大家風(fēng)范的漂亮小郎君,不拿筆不拿劍,拿著一根極細(xì)的針,在燭火下睜大眼睛,對著那個極小的口,穿針引線、縫補(bǔ)衣服。

    雖然粗笨,雖然繡得十分爛,雖然線頭被張行簡一遍又一遍地拆掉,但是他真的在做女紅。

    他在做很久以前,沈青梧曾希望他做的那件事——

    幫她縫衣。

    --

    但是那時沈青梧覺得張行簡心靈手巧,拿起針線必然很厲害。

    她現(xiàn)在則發(fā)覺并不是。

    他笨手笨腳,和她水平也差不多。他還有一股執(zhí)拗勁兒,他在她袖口這里已經(jīng)折騰了很久,線頭被他縫了拆、拆了再補(bǔ),他一直不滿意。

    沈青梧覺得,讓他這么繡下去,明日她恐怕得穿一身破爛了。

    沈青梧覺得,讓他這么繡下去,她真的要被他的執(zhí)著給弄困,給睡著了。

    不行。

    --

    張行簡做任何事,都要盡量完善。

    他自小接受的是這種教育,他又一向?qū)徝罉O好,他絕不會允許沈青梧穿著亂七八糟的衣服四處跑,更不可能允許自己縫補(bǔ)的衣服,比她原來穿的還要糟糕。

    張行簡專心縫補(bǔ)衣服,跟衣服較勁,那針實(shí)在不好使。

    針在他手指上扎了一下,他不吭氣,血液卻瞬間流出。

    張行簡準(zhǔn)備尋帕子擦血時,一只手伸來,抓住他這根受傷的手指。

    沈青梧將他手指吮入口中,柔軟舌尖輕輕舔過受傷的地方。

    --

    二人四目相對。

    --

    張行簡:“……”

    她不是睡著了嗎?

    沈青梧:“……”

    她沒有其他意思。

    她是看不慣他婆婆mama,手指受傷,他還不急不慢去找帕子。等他找到帕子,估計早血流成河了。

    她一下子激動,做了不過腦的事——他手指被她含入口中,他眼眸望過來,她才反應(yīng)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