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昨夜沒睡好。

    跟著沈青梧跑馬的將軍高聲打招呼：“這不是張三郎嘛！三郎不用晨練,還起得這么早啊?！?/br>
    沈青梧心砰一下。

    因張行簡的目光向這里望過來。

    她騎在馬上,不禁挺直了腰背，目不轉(zhuǎn)睛地觀察他的神色。

    張行簡神色平平。

    他如往日一般溫靜典雅，向兩位大將軍打招呼：“陳將軍，沈?qū)④??！?/br>
    沈青梧：“……”

    她不禁想，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張行簡看上去很正常。

    是了，他不是一直自詡脾氣好嗎？大約他是真的不在意昨夜的事，為此煩心的沈青梧，倒像個笑話。

    覺得自己成了笑話的沈青梧，第一次因此而心情輕松。

    此時沈青梧并未覺得哪里不妥。

    --

    李令歌找沈青梧談話。

    這位帝姬深思熟慮數(shù)日，終于給了一個結(jié)論：“……阿無，你跟著張三郎走一趟吧。你身上不是傷不少嗎？趁著這段時間離開軍營，養(yǎng)養(yǎng)身子也好。

    “養(yǎng)好身子后，我日后還要重用你呢?！?/br>
    沈青梧：“好。”

    李令歌沉吟著：“我與張三郎談好了。我不過問他要去哪里，也不派人監(jiān)視他。我只讓你跟著——他說他是為了你好，但我堅信阿無并不會背叛我。是么？”

    李令歌想要一個定心丸。

    沈青梧給了她：“對。你不做奇怪的事，我便不與你為敵?！?/br>
    李令歌笑了。

    奇怪的事嗎？

    李令歌溫聲：“那你大可放心，我也有信心——你們此行，必然會收獲雙贏的結(jié)果。

    “只要我與三郎盟約達成，有東京的舊日部下、暗自支持我的臣子相助，再加上張家的支持，我成事的可能性更高了幾分……”

    她陷入深思。

    她又考慮她那些野心該如何拐彎抹角地實現(xiàn)了——張三郎的要求，是盡量不損害百姓利益。

    李令歌也不愿擴大戰(zhàn)事，不愿傷害百姓啊。她能和那些古板大臣、那些陳舊禮法、那些世家大族、那些祖宗家法對抗的底氣之一，本就有百姓的認可緣故。

    李明書勞民傷財，她分治大周收拾殘局。在李明書胡鬧的那些年，她能頂著壓力，壓著他，將國家穩(wěn)在一個局面上。如今李明書管不了的南方，李令歌到來后，才能真正彰顯自己的實力。

    李令歌要名，要利，要人心在她。

    至少大河以南的百姓，應(yīng)當能感受到她到來后，世間生活的變化的。

    張行簡要看的，本就是這個。

    李令歌任由他看。

    李令歌囑咐沈青梧：“我不交代你什么任務(wù)了，因我無論交代你什么任務(wù)，都必然被張行簡毀掉。你好好養(yǎng)傷，陪著他便是。若是覺得他哪里不對，聯(lián)絡(luò)我。

    “至于什么叫不對，你自己判斷吧?！?/br>
    沈青梧沉默。

    她自己判斷嗎？

    博容曾逼她做出一個選擇后，讓她自己看著辦；如今李令歌也是換來她的承諾后，讓她接下來看著辦。

    該說不愧是一對師徒嗎？

    都是那種……十分自信的人啊。

    --

    沈青梧又帶著帝姬的命令，要離開軍營了。

    營中好些大男人，十分羨慕她頻頻出去辦公差。如今他們盯著北邊動靜，隨著做好開戰(zhàn)的準備，不敢離開軍營一步……能出門的人，就是幸福。

    為此，好幾位將軍一趟趟來沈青梧的軍營轉(zhuǎn)悠。

    沈青梧不搭理他們。

    但沈青梧中午去吃午膳時，遠遠的聽到一個人熱情跟她打招呼。

    “沈?qū)④?，沈?qū)④姡　?/br>
    聲音有點熟。

    沈青梧一回頭，看到一個滿頭大汗的小兵向她跑來。

    這誰？

    沈青梧一人獨來獨往，很少有士兵主動找她。這個小兵跑過來，將一碗澆了菜的米飯遞給沈青梧。

    小兵：“那邊吃飯的人太多了，天那么熱，將軍就不要過去和他們擠了。將軍前兩天給了我一塊玉佩，我拿去換錢，給我生病的老母湊夠了藥錢，我一家人都感激將軍呢！

    “將軍不怪我把玉佩賣了吧？”

    沈青梧不在意。

    沈青梧在意的是——“賣了多少錢？”

    小兵說了一個數(shù)。

    沈青梧心想：比玉石原本的價格，生生折了六成啊。

    她的一雙手，直接毀了六成價格的好玉。

    沈青梧沉默。

    那小兵笑：“所以，我?guī)蛯④姶蛄孙垼≈灰獙④娫谲姞I，我以后天天幫您打飯！”

    沈青梧冷漠：“不必?！?/br>
    小兵撓頭，尷尬。

    沈青梧瞥他一眼：“我要走了，不在軍營?！?/br>
    小兵恍然，意識到沈青梧不是瞧不起自己，當即放松地笑起來。

    放松后的小兵努力找話：“將軍，你那小情兒怎么樣了？”

    沈青梧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小情兒？”

    小兵提醒：“就是你——朋友家那位小情兒！”

    然而小兵心中想：你那位朋友，必然是你自己了。

    他懂。

    大家都是男人……呸，大家都是軍人，平時在軍營里見不到一個順眼的，在外偷偷包一個小情兒，他懂。

    只是好可惜。

    他們以前猜，沈?qū)④娤矚g博帥。他們后來又猜，沈?qū)④姾蜅顚④娨苍S是一對。而今看來，沈?qū)④娏碛兴鶒邸?/br>
    只是不知是何人？

    什么樣的小情兒，比博帥、楊將軍，還要好呢？

    小兵深深不服氣，但尊重。

    沈青梧慢慢想起來自己那個關(guān)于玉佩的請教了。

    床頭打架床尾和。

    她完全照做。

    結(jié)果她被趕出門。

    沈青梧瞪一眼這個嬉皮笑臉的小兵。

    小兵一愣：“那小情兒沒原諒你——朋友嗎？”

    沈青梧瞪著這個出餿主意的人。

    小兵茫然：“不應(yīng)該??？床頭打架床尾和，都不行？”

    沈青梧：“不行。”

    小兵：“你——朋友，有哄人家嗎？”

    沈青梧：“那小情兒喜歡粗暴對待?！?/br>
    小兵：“……”

    小兵吞口唾沫：“那你——朋友粗暴了嗎？”

    沈青梧：“爆了?！?/br>
    小兵很關(guān)心：“你——朋友的小情兒，沒受傷吧？”

    沈青梧覺得這小兵吞吞吐吐很古怪。

    她不想說了，她掉頭要走。

    小兵忙在后追著：“將軍，將軍！床頭打架床尾和，肯定沒問題的——如果有問題，必然是你哪里錯了！也許是你技術(shù)不好呢！”

    沈青梧驀地回頭。

    她目光鋒銳：“你說誰？！”

    小兵當即被她那瞬間冷冽的眼神嚇住，僵在原地渾身冰涼。

    小兵吞唾沫，干笑：“你朋友……將軍，你看，那不是張三郎嗎？”

    小兵本想轉(zhuǎn)移話題，沒想到沈青梧立刻側(cè)頭，去看那遠遠走來的張三郎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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