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叫鈴就在他腦袋邊上。把頭轉(zhuǎn)過去的話，就可以把護工叫過來，請護工幫忙換個節(jié)目。

    但……為這種小事，不至于。

    護工也挺不容易的。

    秦無味甚至開始反思，或許不是電視劇無聊，只是他現(xiàn)在心態(tài)不好?？词裁炊紵o趣。

    說不定把所有節(jié)目都換一遍，他還是找不到想看的東西……

    “師哥你總是這樣?！?/br>
    意想不到的聲音，忽然在病房響起。

    秦無味瞳孔一縮，猛然望向窗臺。

    青蔥茂密的綠蘿邊上，男人抬起手，仔細地把窗戶關(guān)緊——那是左右移動式的窗戶，一直關(guān)不緊。有條縫隙一直在呼呼地往里吹冷風。

    吹得人頭疼。

    這也是秦無味默默忍下的事。

    以他的體質(zhì)，還不至于被這點西北風吹得不舒服。他覺得不至于因此呼喚護工。

    “不冷嗎？”

    徐妄走過來，很自然地撫上他的額頭。

    “……”秦無味果斷扭過頭。眼中厭惡之色畢露。

    “還好，沒發(fā)燒?！毙焱龂@了口氣，伸手把他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秦無味嘴上雖不言語，腦中思緒卻飛快運轉(zhuǎn)。

    ——徐妄怎么來的？徐妄怎么會來！

    這可是管理局內(nèi)部的病房……

    不，這不是普通怪物……這是世界級變異種【蝸?！?。

    以那個怪物的實力，哪怕所有執(zhí)行者都在場，它出入管理局恐怕也如入無人之境……

    秦無味的思緒很快被強制打斷。

    因為徐妄把手伸進了他的被子。

    “你干什么？！”秦無味臉色大變。

    “你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徐妄笑了笑。

    秦無味咬牙，再次扭過頭去。

    反正沒有感覺……要殺要剮都無所謂。反正……

    秦無味不愿意去看它對自己做了什么。

    “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徐妄歪了歪腦袋，手還伸在他被子里。

    柔軟的被窩，被它手腕撐起一角。秦無味根本看不到它的手在被子里面做什么。

    也感覺不到，任何觸覺。

    高位截癱就是這樣。非但不能動，也沒有任何感覺。

    冷熱，疼痛，觸覺，全都沒有。

    所以……根本沒辦法知道……它的手在里面做什么……

    秦無味閉了閉眼。

    霜雪般的睫毛微微顫動。

    “師哥?！毙焱嗽斨鋈粶厝岬匦α诵?，“別怕。我沒在做什么?！?/br>
    徐妄甚至很坦然地拉開被子，讓他看。

    “我只是摸摸你的手?？茨憷洳焕??！?/br>
    這一定是陷阱。

    秦無味扭過頭，懶得去看，只是冷冷道：“要殺就殺。別那么多廢話?！?/br>
    秦無味的手被重新放回被窩。

    這不是感覺到的。這是眼角余光瞥見的。

    徐妄重新給他蓋好被子，像沒聽到那句話似的，問他：“師哥你要喝水嗎？”

    無論是語氣，還是去拿桌上水杯的動作，徐妄都表現(xiàn)得非常自然。

    仿佛它真的是一個來探望病人的朋友，或是，家屬。

    秦無味根本懶得對它的話有反應(yīng)。

    只當狗在叫。

    “喝一點?！?/br>
    杯子里插著吸管。徐妄捻起吸管，湊到秦無味唇邊，有些抱怨，“你嘴唇都開裂了。你護工呢？怎么不來陪著你?！?/br>
    秦無味：“……”

    無視。

    徐妄端著杯子，好耐心地舉了很久。秦無味終究是不肯喝。

    連看都不愿看它一眼。

    徐妄也不氣餒。把杯子放回去，又瞥見桌上的水果。

    “那我剝個橘子給你吃吧？”

    秦無味面無表情，不發(fā)一言。徐妄就自說自話拿起了橘子。

    剛拿起，又放下了。

    它起身走向衛(wèi)生間。

    挺拔的身影，強行出現(xiàn)在秦無味視野里。秦無味皺著眉頭，厭惡地把頭扭到另一邊去。

    這怪物入他的眼，哪怕只是一秒鐘，都讓人惡心。

    衛(wèi)生間里傳來水聲。

    它在……洗手。

    怪物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雙手已經(jīng)洗干凈，還在往下滴水。

    它走到病床邊上，很自然地抽了兩張紙，擦干凈手。然后開始剝橘子。

    秦無味又把頭扭向另一邊。

    “師哥，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br>
    徐妄一邊低頭剝橘子，一邊輕輕地說，“你總是好像沒有自己的喜好。問你喜歡吃什么，你都說無所謂。問你想去哪里玩，你都說都可以?！?/br>
    秦無味：“……”

    徐妄：“你的心里只有任務(wù)。永遠只有任務(wù)，沒有私人生活。你好像一個打怪獸機器人啊?！?/br>
    秦無味閉著眼，睫毛微微顫動。

    機器人。

    無垢也曾這樣說他。

    說他工作狂，說他不懂得休息不知道愛惜自己，說他像個沒有感情的打怪機器人。

    ……無垢死了。

    被這王八蛋害死的！

    唇上忽然一涼。

    徐妄把剝好的橙子，掰下一瓣，送到秦無味嘴邊。

    秦無味緊緊抿住嘴唇，不肯吃。

    “吃吧，不臟的。你看著我洗手的?！毙焱α讼拢岩粋€移動終端送到他面前，“也沒有污染。你看。真的沒有。干凈的?！?/br>
    秦無味把嘴唇抿得更緊了。

    徐妄捏著那瓣橘子，手舉了半天，秦無味還是不肯吃。

    徐妄嘆了口氣。

    秦無味扭著頭，連一眼都不肯看它。

    只聽身后傳來惡魔般的低笑。

    “師哥你這么討厭我，為什么不叫人來趕我？”

    “你的呼叫鈴，不就在你嘴邊嗎？雖然你手不能動，但你只要湊過去，碰一碰，馬上就會有人來?！?/br>
    “為什么不呼救呢？”

    “哦，我知道了?！?/br>
    “是不是因為江耀不在。”

    下頜忽然受到重力。

    秦無味被捏著下巴，被迫地轉(zhuǎn)過頭來，與怪物對視。

    怪物臉上仍然帶著溫柔的笑容。

    溫柔至極，卻殘忍，令人作嘔。

    “是不是因為江耀不在，你知道無人能敵我，所以不想讓他們來送死?！?/br>
    徐妄捏住他的下巴，死死地鉗制住他。

    秦無味拼命掙扎，想從他手里掙脫出來，卻幾乎聽到自己下頜骨錯位的聲音。

    怪物的聲音卻依舊溫柔。

    溫柔到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