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我又贏了！”安小璃得意地亮出手中的撲克牌。

    仇懷恩同意地點點頭，同時放開手中的牌。

    “嘿.叔叔，你說過的喲！”安小璃笑著，小臉興奮得紅撲撲的?！澳阏f過我如果贏了你三把，就會給我一個獎勵?！彼靡獾靥嵝阉?。

    “當(dāng)然?！彼竭呇衩氐男σ??！澳阆胍裁?？”

    她頗為認(rèn)真地側(cè)著小腦袋，然后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想不出來?！?/br>
    這個月來，仇懷恩想盡花樣討小女孩歡心，只不過想留下她的心。他將原本俗艷的綠室以最快的速度布置成一間兒童房。墻的壁紙是淡淡的嫩綠色，墻上掛著雅致的風(fēng)景油畫；木制的書桌椅散發(fā)出又淡又好聞的清香；各式各樣毛絨絨的絨布玩具堆滿墻角；衣櫥中掛滿小洋裝及各式服裝；梳妝臺上放了滿桌小女生用的發(fā)飾；故事書填滿了整座書櫥。

    窗口掛了一串水晶玻璃的風(fēng)鈴，造型是朵朵白蘭。

    “來?！背饝讯鲀A身，朝她伸出手臂，安小璃立即攀纏了上去。仇懷恩抱著她走到外面花園，在一輛嶄新的腳踏車前放下她。

    安小璃驚畏地注視他，又看看那輛腳踏車。

    “給我的？”

    “嗯哼，”他微笑?！跋矚g嗎？”

    “好棒”她愛不釋手，不斷撫摸著坐墊光滑的皮椅?！翱墒俏乙叩臅r候怎么辦，我可以騎走嗎？”

    “——你難道不喜歡待在這兒？”

    一想到他的小女孩竟想離開他，他就覺得仿佛有人對著他的胸口開了一槍。

    “是喜歡??！”小孩畢竟單純又直接?！翱墒俏疫€是得回家那個時候你就會讓給別的小朋友玩嗎？”

    仇懷恩聽出她語氣中的不確定。

    “別擔(dān)心?！彼ＷC道?！皼]有其他小朋友會搶走它的?！?/br>
    “叔叔，我阿嬤有說什么時候要來接我回家嗎？”

    當(dāng)初仇懷恩告訴她的是，安老太太同意讓他帶她到臺北“玩”一陣子。

    仇懷恩不答反問：“你會不會騎腳踏車？來，我教你。坐上去，你的屁股得坐在中心點”

    ***

    “小璃別動，否則麻花辮可要梳歪嘍！”丁嫂極其靈巧地用她胖胖的手指移動，將安小璃的頭發(fā)扎得密密實實，系上水藍(lán)色的蝴蝶結(jié)。

    “噢?！彼郧傻貞?yīng)了一聲，可是沒多久便又晃起細(xì)細(xì)的雙腿?！岸∩?，人家今天要去餐廳吃飯，而且是和叔叔去吃西——餐，是那種吃牛排的西餐耶！”

    “是啊，我知道。”丁嫂被那興奮的童言稚語給逗笑了。

    小孩子就是這樣，單純而容易滿足。“所以要趕快讓丁嫂綁好頭發(fā)呀，不然怎么去？”

    紅色的軟呢帽、藍(lán)色蝴蝶結(jié)、格子呢紅色背心及短裙，將安小璃妝扮得漂亮可愛又惹人注目，每個人都會忍不住頻頻側(cè)視。

    “哇，我的小璃是個小小美人么！”在樓下客廳等候的仇懷恩由衷地贊美。

    “叔叔！”安小璃慣性地偎到他懷中，水滑油亮的長辮晃呀晃的。

    仇懷恩挽著她的手，走向等候多時的轎車。

    **

    “叔叔，那餐廳是不是有電視里演的那么漂亮??？是不是真的有很多人分開坐兩邊??？是不是吃牛排時都不可以講話？”

    “小東西！”他揉揉她的臉頰?！霸趺磫栴}這么多呀？別急，就快到了?！?/br>
    “真的嗎？”安小璃興致勃勃地將臉貼近車窗玻璃，看著被車速迅速往后拋開的景色。

    很快的，車子停在一家裝潢典雅、氣氛幽謐的西餐廳門口。

    車子才停穩(wěn)，她便迫不及待地開了車門下車，然后用一種敬畏而好奇的眼光打量四周。

    “進(jìn)去吧！”仇懷恩對開車的手下?lián)]手示意，便從從容容地攜著安小璃，逕自推開玻璃門扉。

    “歡迎光臨！”鞠躬欠身的餐廳經(jīng)理對著進(jìn)門的貴賓微笑?！俺鹣壬?，好久不見了?！苯?jīng)理職業(yè)性的笑容，在看見安小璃時，變得有點詫異。

    這也不能怪他。仇懷恩是他們的?？?，可是伴在他身心的永遠(yuǎn)都是濃妝艷抹的成熟美女——這回怎么竟是一個黃毛丫頭？

    不過想歸想，經(jīng)理哪敢問出口啊？尤其對方是仇懷恩這種男人時，他哪能“多管閑事”呢？

    “您今天還是要坐貴賓室嗎？”

    仇懷恩輕輕搖頭，以一種讓他人跌破眼鏡的溫柔看向他牽著的小女孩?！皝?，讓你自己挑，你要坐外面還是里面？”

    “外面。”安小璃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我要看大家吃牛排是不是像電視上演的?！?/br>
    仇懷恩忍不住放聲大笑，那種開懷的模樣讓經(jīng)理呆住了；還不大相信似地拿下眼鏡胡亂擦拭，才重新掛上鼻梁。

    ***

    “最近我聽到一件很有趣的小道消息?！?/br>
    在臺北的夜晚，pub是各處消息的網(wǎng)路傳送點。黑白兩道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你只要找上一種外號叫做“哨子”的人準(zhǔn)沒錯。

    只需在“哨子”面前擺上數(shù)張大鈔，消息就源源而來。

    司馬炎塵懶懶地看著開口的小林?！罢f來聽聽?！彼ㄖ【疲幸淮顩]一搭地說著。

    “那個黑社會老大仇懷恩啊，我聽說他最近收養(yǎng)了一個小丫頭。”

    “仇懷恩跑去當(dāng)別人的乾爹？”司馬炎塵難以置信地反詰。

    他印象中的仇懷恩，是笑里藏刀、攻于心計的家伙；在道上，人人都知曉他這個人是絕對惹不得的。

    道上有一個四處流傳的消息：有個笨蛋和他做軍火交易，結(jié)果竟想以假的紙鈔魚目混珠。據(jù)說，仇懷恩抓到他后，用盡各種手段對付他，那家伙最后受不了自殺死了。

    之后，仇懷恩什么話都不必放，再也沒有人敢惹上這頭豹子。

    “對呀！”小林慎重其事地頷首，表示所言不假?！八运B(yǎng)了丫頭才奇怪哩！大家都不知道他從哪兒撿來的。那是大約一個月前的事吧，他在琴出國到日本玩時帶她回家的；還叫人將琴的東西全都打包，讓出綠室。在他身邊的人都說沒有見過老大對誰那么好過，疼那個小鬼疼得像什么似的?！?/br>
    “會不會是他的小孩？”

    司馬炎塵如此臆測，仇懷恩他呃，該不會有任何“特別的”嗜好吧？

    小林嗤之以鼻，不吭一聲。

    “這么說，他玩女人玩到幼齒的來啦！”另一個有幾分醉意的小混混故意嗲聲嬌氣地道?！皝怼迨灞П?！乖，香一個?！彼娴膶⒆爨搅似饋?。

    “?！钡囊宦?，其他人立即哄堂大笑。

    “噯，叔叔你好討厭，別一直摸人家的小屁屁嘛！”另外一個立刻油腔滑調(diào)地附和，和他一搭一唱的，大伙兒笑得更開心了。

    “三缺一，阿塵?！币粋€和司馬炎塵亂熟的家伙跑了過來?！坝袥]有興趣呀？過來吧！”

    司馬炎塵沒和其他人聊下去，頷首示意，并起身離席。

    ***

    “一切都安排好了？”戴上墨鏡的同時，仇懷恩轉(zhuǎn)頭詢問一邊的部下。

    他穿著長長的黑色風(fēng)衣，腳步快速地往大門玄關(guān)走過去；外面的轎車已恭候多時。

    “叔叔？”安小璃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二樓樓梯口，身上穿著印滿了卡通圖案的睡衣，顯得格外稚嫩?！澳阋ツ睦?？”小嘴還打著呵欠，人已步下樓。

    “小乖乖，你怎么醒了呢？”挽起她的小手，他就這樣丟下了一群部下，領(lǐng)她重新回二樓的綠室。

    “沒有啦，我是起來上廁所?！?/br>
    握住她的小手，仇懷恩發(fā)現(xiàn)她似乎比住進(jìn)來時胖了點。好現(xiàn)象！也許是丁嫂熬的補品終于有用。

    “小寶貝，再回去睡好不好？”

    “嗯”她再次大大地打個呵欠。“你明天晚上要記得再講灰姑娘給我聽哦！”“一定。”他許下諾言?！澳阆裙怨曰厝ニ?。”

    五分鐘后，他冷凝著一張酷臉走下樓來。

    “走！”

    ***

    以“不夜城”來形容臺北，是最恰當(dāng)不過的了。

    有人說，最繁華的地方，也是最墮落的地方。

    每一家pub除了五彩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樂外，一群群紅男綠女發(fā)出的嘈雜喧嘩，更是讓這個夜晚熱鬧無比。

    沒有人注意到兩名戴著雷朋眼鏡的男子一前一后走了進(jìn)來。他們沒入五彩的燈光下，慢條斯理地往包廂走去。

    仇懷恩和張明揚今天是來清理小雜碎的。

    他們在某間包廂中等了又等。足足十五分鐘后，一個滿臉倨傲的年輕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jìn)來，毫不客氣地在仇懷恩面前坐下。

    仇懷恩非但沒為這種帶有侮辱意味的動作所激怒，反而笑了出來?！霸绨?，小高?！?/br>
    “噢，sorry。恩哥，哎，你也知道的，我最近被一些亂七八糟的小事情搞昏了頭，剛剛才想起來我還有這么一個約會，真是不好意思?！?/br>
    站在仇懷恩身后的張明揚忍不住氣，沖動地往前跨了一步。

    仇懷恩立即揚起手，示意他退下。

    “小高哥說的對，貴人多忘事?！背饝讯鞯拇竭吅唤z笑?！安恢「吒邕€記不記得半個月前，兩位和您有點誤會的年輕人？”

    “誰？”

    “唔，他們可能還不太懂如何做人。他們來您的賭場玩梭哈時——”

    “哦，你是說那兩個小老千哪，怎么不早說！”小高夸張地挑眉?！氨?，那時是我氣過頭，反應(yīng)難免激烈了點?！?/br>
    仇懷恩沒有進(jìn)一步挑破對方所謂“反應(yīng)激烈了點”是找人把他們拖到后巷揍到嚴(yán)重內(nèi)出血，送醫(yī)不治死亡。

    “小高哥不覺得我們該好好談?wù)劊俊?/br>
    “好呀，我來告訴你怎么談好了！”小高露出一臉猙獰笑容。幾乎是同時，門應(yīng)聲撞開；一群身著西裝的男子，持著手槍破門而入，迅速包圍在沙發(fā)四周。

    “仇懷恩！所謂后浪推前浪，我小高今天心情還不錯，就順便來告訴你這句話的意思吧！我不貪心，要求也不多。只要你帶著你的人下臺一鞠躬.我不會大為難你。懂吧？”

    “懂了。”仇懷恩凝視對方年輕的臉孔。“你要我消失，一切由你接手?！?/br>
    小高得意地點頭。

    可惜！

    真的是很可惜。仇懷恩仍保持著微笑。

    “對，你可以帶著你的女人找個地方去退休?！毙「吆翢o愧意?！叭死狭司鸵煤脴芬粯纷约?享享天年。對了，我聽說你最近正在玩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是吧？就帶著那個小鬼，找個地方退休吧——”

    小高說得口沫橫飛，絲毫沒注意到仇懷恩的臉龐突然變得僵直、緊繃。

    “謝謝你的提議，我會考慮?！背饝讯鬏p柔地開口。

    張明揚對小高的憤怒已被同情取代?？蓱z哪，就是有人這么不識好歹。

    “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提議？”仇懷恩溫和地笑笑，笑意卻沒擴及眼瞳?！叭绻覐氖_始倒數(shù)，數(shù)到一，你還不命令你的人放下槍，就會發(fā)生你終生后悔莫及的事?！?/br>
    小高聞言放聲大笑，也難怪他會有這種反應(yīng)。在場的仇、張兩人很明顯地沒有佩帶任何武器，居然還敢空口說白話地來威脅他。

    “你得了吧，老頭子！乘你還有點本錢應(yīng)付那個小女生——”

    “小高，你已經(jīng)開始要惹我生氣嘍！十、九——”

    “喂，你裝什么蒜！”

    “五、四、三——”

    “神經(jīng)。”

    “二、一！”仇壞恩注視著對方仍然了無悔意的臉孔——對方竟連起疑的神色也沒有，顯然完全不知道大禍臨頭。

    他毅然站起，在小高尚未搞清楚發(fā)生什么事的時候，已走向門口。

    “喂喂喂喂！”小高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澳闶裁匆馑迹课疵馓撇黄鹑肆?，姓仇的！”他回首道：“還不快追——”

    只聽見數(shù)支槍同時發(fā)出扣扳機的聲音，槍口哪兒也沒對，全比到他的頭上。

    小高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澳恪⒛銈儭?/br>
    “小高，你還不明白嗎？”留下來的張明揚好整以暇地緩緩說道?！半y道你不知道你所雇用的，正好全都是我們的人嗎？你犯了大錯，小高。原本恩哥還挺欣賞你的野心，有意要讓你跟在他身邊。孰料你無故殺了我們兄弟，還沒有絲毫悔意。好，就算這幾個全都是你的人好了，但你可知道除了我，這家pub從經(jīng)理到車房小弟，都是恩哥在罩的嗎？你真的很夠膽，敢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彼麪钏茟z憫，輕拍對方的肩。

    “還有一點，你居然公開侮辱恩哥的養(yǎng)女——你沒瞧見他氣成什么樣子？”張明揚搖搖頭，隨即轉(zhuǎn)身吩咐道：“干掉他！房間要在三十分鐘內(nèi)恢復(fù)原狀，以免妨礙到生意，連滴血跡也不能留?！?/br>
    ***

    “我們要去哪里？”看著車窗外沿街的景色，安小璃顯得十分開心。今天仇懷恩特別撥空帶她到兒童樂園玩，現(xiàn)在她手中還拿著一根棉花糖呢！

    車子停在一家商店面前。

    “哇！”安小璃已經(jīng)忘了剛才的問題，一張臉貼在車窗玻璃上。

    好多好多可愛的小動物呢！她看見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狗、一只嘰喳不休的金絲雀、一只懶洋洋的小黑貓“停車、停車！”一聲歡呼，她打開車門逕自跑到店前站著。

    仇懷恩笑著拍拍她的肩?！拔覀冞M(jìn)去看看吧！”

    安小璃一馬當(dāng)先沖了進(jìn)去，東摸摸西瞧瞧，根本忘了她身邊的人。

    “小meimei喜歡什么？”殷勤的女店員一看到仇懷恩及安小璃身上考究的名牌穿著，馬上過來?！奥x，我們這里的寵物都很可愛哦！你是喜歡小狗狗呢，還是小貓咪？不然我們的鳥兒也有各式各樣的，來，我介紹給你看——”

    安小璃暈頭轉(zhuǎn)向地，像進(jìn)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她被女店員領(lǐng)著走，挑挑篩篩選選檢檢，最后捧起一只小貓咪。

    “你喜歡它？”仇懷恩同她一起審視。這貓非常迷你，可以讓安小璃完全捧在掌心。它軟軟的毛是純白色，耳朵連接至左眼的一塊毛皮是紅褐色的，灰不溜丟的眼兒轉(zhuǎn)呀轉(zhuǎn)的。

    “喵！”她開心地打招呼?！斑鳌！必埢貞?yīng)著。

    “喵喵?！彼衷嚵艘幌?。

    “喵喵喵喵?！必埡芎献?，還吐出粉紅色的小舌頭。

    “您女兒好眼光，這只貓和她可真投緣?！迸陠T在一旁附和著。

    他女兒？“我不”剩下的話他硬生生地吞下去。他想辯駁什么？別人難道會有其他聯(lián)想嗎？

    他年紀(jì)大得足以做她父親了！

    “喵喵？”恍惚間，仇懷恩聽見她格格的笑聲?！澳蔷蜎Q定叫喵喵這個名字嘍，喵喵”

    ***

    “我才去了一趟日本，居然就變成一個下堂婦啦？”

    才剛下飛機的琴一抵達(dá)臺北，就如天線似的接收來自四面八方的消息——

    仇懷恩找到了新的女人！

    她的東西全部被他下令打包，送回她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