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沉默喧囂
身畔有一位和他同行的老者,剛才和他說話,現(xiàn)下見大伙兒愣住了,見怪不怪的揚揚眉,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談致遠,以后也要開店做事業(yè)的,來這里和大家認識一下?!?/br> 老者的話意外的有份量,室內(nèi)的人們?nèi)颊玖⑵饋?,過去和他握手問好,幾句客套輪下來,又是不少時間。 應(yīng)辰良不認識他們,不太好介入,所以依舊待在角落。 原本冰冷的空間重新變得熱絡(luò)。 糾纏著應(yīng)辰良的那位中年男子卻不依不饒,挨著人群又擠到她身邊,問:「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我?guī)湍憬校@桌子都是我請的,千萬別客氣?!?/br> 應(yīng)辰良聽出他在炫耀,委婉的拒絕:「我來之前吃過了?!?/br> 中年男子接二連三的被駁回,面子終有些掛不住,憋著氣,傲氣十足的道:「我跟季董關(guān)係很好的,現(xiàn)在也有項目在合作,改天我知會他一聲,再請你吃一頓飯?!?/br> 「謝謝?!箲?yīng)辰良當作聽不懂話里的弦外之音,持著酒杯起身就走。 此時,談致遠身邊的人們大致都散了。 「談先生?!箲?yīng)辰良紅唇微揚,「季城臨時有事,派我前來參加酒會,等您以后事業(yè)開發(fā),希望有機會合作?!?/br> 談致遠那雙黑色的眸子冷靜地望著她,彷彿將她的心思看透了。 應(yīng)辰良眉目秀麗,雙腮因飲酒而微紅,眸子里卻一片明朗。 談致遠扯唇,拿他當擋箭牌? 應(yīng)辰良已經(jīng)忘記自己當時找什么藉口離開的。 她似乎真喝多了,剛才敬了酒,太陽xue便突突直跳,引起一陣暈眩。 忽然被虛扶了下,她抬頭,就撞進他的眸子內(nèi)。 被他這么虛搭著,肌膚相觸,她卻一點反感也沒有,談致遠也沒有踰矩,很快松開了她,那形狀極好看的唇彎了彎,笑意不達眼底。 身后中年男子的雙眼還直勾勾的,引得她背脊發(fā)毛,她其實不是很會應(yīng)付這種場面,左右為難騎虎難下,已不知該如何是好。 回過神來時,她已鬼使神差地開口:「談先生,方便陪我出去嘛?」 他似乎皺了下眉。 應(yīng)辰良心里掠過一抹冰冷。 下刻,他虛扶著的手指松開,緩緩?fù)凶∷氖种猓逯竵銛n向上一股力量,牢牢的讓她站穩(wěn)。 她有些意外。 隨著他的步伐,她亦步亦趨地跟著。 近距離之下,能發(fā)覺他長得不僅比女人美,卻同時飽含男人該有的精瘦寬肩,對待她也極有紳士風(fēng)度。 是具有極致魅力的男人。 混在這樣的高層里,即使不知道來頭,但背景一定不簡單。 萬里無云萬里天,柔光縷縷似流水傾瀉而下,在廊柱邊鍍上一層金色,古樸典雅,讓世界都連帶甦醒。 談致遠帶給她的印象非常強烈。 這樣的男人渾身都散發(fā)著致命的氣息,可偏偏這種張狂的絕美,足以讓全世界的女人趨之若鶩。 連一向?qū)Ξ愋圆辉趺幢в衅诖娜?,也會被他所驚艷。 * 馮璐聽過她和談致遠的初遇,雙手托腮,眼眸中有些迷濛:「那你們之后是怎么在一起的,為什么要分開?」 「還有為什么,就分手唄。」 馮璐跳了起來:「怎么可以!」 應(yīng)辰良單手壓在她肩膀上,示意冷靜下來,溫言道:「馮璐,我已經(jīng)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係,要不是你問,不然我更不會拿出來說的?!?/br> 馮璐張了張唇:「你打算跟常子書在一起嗎?」馮璐對常子書印象頗好,可之后遇見談致遠,忽然讓他作為應(yīng)辰良男朋友的身分出現(xiàn),就覺得奇怪。 「他是我爸媽介紹的,人很不錯?!?/br> 「你想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只是為了應(yīng)付爸媽,還是因為他人好?」馮璐皺起眉頭,「辰良,我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我看得最清楚。你一直以來對于異性對象都挑剔,愿意和談致遠在一起,一定有更深層的原因,雖然你們身分懸殊,也不了解彼此,但至少還有一份喜歡在。」 都說表面上并不般配的愛情,往往和諧,因為產(chǎn)生這樣的愛情,往往有比較深刻的內(nèi)在原因; 汪國真也說過,表面上般配的愛情,往往并不和諧,因為產(chǎn)生這樣的愛情的原因,僅僅是因為般配。 應(yīng)辰良、談致遠、常子書的關(guān)係,其實就這么簡單。 應(yīng)辰良聽了她的話,卻忍不住彎唇。 她跟談致遠在一起三年之久,所有輕狂歲月,全都奉獻給他了。 但在這三年之間,誰也沒去提喜歡,于是誰也不了解誰。 這只是場交易,所以沒有任何人有錯,但應(yīng)辰良承認,人都是自私的——她有必須守護的家庭,也有必須保留的自尊,所以終有一天,她必須放下這段荒唐的關(guān)係。 她有自己的人生。 馮璐頓時啞口無言。 夜幕已降臨,星辰聚集。 「已經(jīng)這么晚了啊?!柜T璐闔上窗戶,抱著衣物去洗澡。 應(yīng)辰良間來無事,恍恍惚惚就走到陽臺上,臉頰感到?jīng)鼋z絲。 抬頭,映入眼底的便見云際里,雨似織成層層薄紗,在她腳邊留下深色的小印子。 ——那你們之后是怎么在一起的? 馮璐的問話冷不防闖入腦海。 應(yīng)辰良永遠也忘不了。 數(shù)年前,也是在這樣的雨夜里,外頭冷得駭人。 她下班急急地回家,路上的車輛開得飛快,輪胎輾過水洼,水花四濺。 撐著傘,揉揉發(fā)酸的頸肩。 視線被霓虹燈閃得刺刺的,不適的瞇起眼。 她看見一抹清瘦的身影,佇立在馬路中央,淋在雨中。 馬路一端的大卡車直直撞過去。 男人漂亮的側(cè)臉被車燈照亮,是談致遠。 應(yīng)辰良的動作比思緒快了一步,回神之際,已將包扔在地上,拔步衝了過去,一把拉過他的手腕。 他的體溫很低,一雙空洞無神的眸子對上她的眼睛時,才逐漸清明過來。 一股衝力呼嘯而來,那臺卡車從他們身側(cè)擦過,尖銳的煞車聲響起,車主拉下車窗咒罵兩句,才驅(qū)車揚長而去。 應(yīng)辰良的心臟一緊,過了好一陣才回神過來。 「你沒事吧?」她松開他的手腕,仔細瞅他幾眼。 談致遠沒說話。 應(yīng)辰良心中一把無名火燃燒起,一直聽不見回答,又不死心地追問:「我看過你的,明明你是這么好的人,要是命沒了,就真的什么也沒有了。做什么危險的事干嘛?」 雙腿發(fā)軟,她蹲在地上揉揉小腿肚,顫巍巍的站起來。 她去撿起落在地上的包,已沾滿泥污。 應(yīng)辰良回身就走。 走了三步,身后傳來他的回答。 「我在想,會不會有人會捨命相救?!?/br> 應(yīng)辰良轉(zhuǎn)過頭看他。 他身姿頎長,瀏海濕貼在額頭上,眼簾下的眼睛明亮,唇角帶著一絲笑。 那是第一次,應(yīng)辰良看見了那與不同于平時的談致遠。 不像那場應(yīng)酬上,充滿自信又致命美麗的男人。 而是站在雨中,令人猜不透撤。從死亡邊緣擦肩而過,依舊淡然如常,開口用那好聽的嗓音說:我在想,會不會有人會捨命相救。 他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她不得而知,只是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很難過吧。 鬼使神差地,她的怒火消褪得無影無蹤,想起不久前得知父親的癌癥,想起醫(yī)生殘酷的言語,內(nèi)心瞬間冷了下來。 啟口:「我家在附近,要不過來坐坐?順便等雨停?!?/br> 聲音隱匿在雨中,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卻輕易地捕捉到了,須臾,回了一聲:「好?!?/br> 應(yīng)辰良口袋里的手機響起,是來自醫(yī)院的,接通后醫(yī)生向她說著父親的二次檢驗報告結(jié)果。 她心臟像是被狠狠插進一把匕首,通話結(jié)束,恍惚抬頭,紅著眼眶問他:「我該怎么辦?」 他垂眸看她,眼底淺淺凝縮著她蒼白的面孔。 良久,他啞著聲反問:「你說,你想怎么辦?」 話落,直截了當?shù)拖骂^尋她的唇,力道兇狠毫不客氣。 成熟男女遇到挫折與迷茫,不需要太多話語修飾,彼此皆能明白。 荒唐又致命的感情,就是在此刻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