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幾聲過后，馮路終于接回電話：「我把趙兄支走了，來，現(xiàn)在可以老實告訴我，談副總跟常子書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她現(xiàn)在走半路上，為難的皺眉：「我回家再打電話給你?！?/br>
    「不、準(zhǔn)、掛！你會害我好奇心而死?。　柜T璐抓狂得揪住自己頭皮，「如果新聞講的都是真相，那談致遠(yuǎn)就太不應(yīng)該了，常子書好可憐！親人被陷害得那么凄慘，竟然還要被打！」

    她忍不住多嘴幾句：「不，這件事是常子書策劃的……」

    聽完應(yīng)辰良一番解釋，馮璐愣了足足十秒鐘。

    「他媽的常子書、死腸子，再怎么可憐都變可惡，竟然敢利用你！」爆粗口后，馮璐氣結(jié)，「辰良兒乖，不要怕，我現(xiàn)在正在挽袖子，晚一點飛過去揍他一頓！」

    「呃，馮璐，不要激動。」她還沒從馮璐迅速的轉(zhuǎn)換回神過來。

    「去他的腸子姑姑控！」

    這莫名其妙的稱號令應(yīng)辰良皺起臉：「天啊，馮璐你是取綽號大師嗎？」

    「難道你一點都不生氣？」馮璐聽起來嚴(yán)肅極了，「要是我，就當(dāng)場一巴掌賞過去了！」

    應(yīng)辰良長嘆一口氣：「我也摸不準(zhǔn)自己的想法?！?/br>
    在馮璐霹靂啪啦地罵起來之前，她續(xù)道：「儘管他利用了我，我生他的氣，卻一點也不能夠責(zé)怪他?！?/br>
    馮璐也陷入了沉默，沉吟半晌，安慰：「我懂你的意思，就是力不從心嘛??想到他一直以來這么生活著，也滿那個??」

    親人慘遭陷害而身敗名裂，含冤了結(jié)生命——還有誰能責(zé)怪他？

    「但是辰良。」

    「嗯？」

    那端的馮璐似是抿抿唇，語氣忽然不太對勁：「??你真的沒必要這樣?！?/br>
    應(yīng)辰良歪頭將手機夾在肩膀與耳朵間，正搭上公車，尋了空位坐下。

    「我生氣就說生氣、難過就說難過，但??從來都沒聽過你宣洩情緒?！?/br>
    「馮璐??」

    她打斷她的話：「你為了爸媽，跟常子書在一起、跟談致遠(yuǎn)分手、還放棄了工作，而現(xiàn)在，你被欺騙之后，還要因為常子書的不幸而忍氣吞聲。辰良，我這次真的看不過去了，但你是為了誰而活？」

    公車開始向前駛行，她聽得一愣愣地。

    馮璐沉默半晌后，語氣放平緩了些：「生氣就表現(xiàn)出生氣的模樣、難過就難過的模樣、選擇自己喜歡的工作、勇敢地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說自己想說的話。辰良——我希望我最好的朋友，是這樣生活的?！?/br>
    窗外倒退的景色映在辰良眸子里，心里深處像被打通了般，層層情緒翻涌起來。

    她眼眶泛紅，視線瞬間被淚水佔據(jù)，辰良深吸一口氣：「??馮璐，謝謝你??」

    「??你聲音怎么了？不、不會哭了吧？」她被這氣氛感染，語氣禁不住哽咽，「這幾年你憋得有多苦啊??辛苦了、真的辛苦我的小寶貝了?！?/br>
    「我其實很捨不得你們，當(dāng)初真的一點也不想辭職，也不想跟不認(rèn)識的陌生男人交往?！顾v愈難受，話講得斷斷續(xù)續(xù)，「我看到新聞報導(dǎo)的時候，心里真的很慌張，剛剛又聽到常子書說，一開始是為了報復(fù)談致遠(yuǎn)才接近我，真的很生氣，但想到我也是為了不讓爸媽擔(dān)心才跟他在一起的，就覺得自己沒有生氣的資格?！?/br>
    「我知道，我知道的辰良?！柜T璐吸了吸鼻子，「但這不是你的錯。」

    辰良剛要開口，那端傳來一陣怒吼。

    「你講夠了沒！別浪費我的流量！」趙軒終于坐不住，一把搶過手機：「喂喂？辰良你在嗎？」

    「趙兄?！钩搅颊砗眯那?，開了新話題，「跟馮璐和好了？」

    趙軒默了半晌，接著嘀咕：「誰要跟她和好??」儼然是個滿腹空虛的閨怨腔。

    「你們怎么了？」

    「哎，你就別問這樁事了，藍(lán)瘦香菇～」

    應(yīng)辰良聽他耍寶，忍俊不禁，唇角泛出絲絲笑意。

    通話過后，她靜靜地乘著公車回到家。

    車輛彎過小路拐角，豁然開朗地迎來一片擁擠喧嘩的城市，無數(shù)高高低低的樓房，人潮洶涌。腦海中卻冷不防冒出蘇芩的句子——都市里遍地是熱鬧而孤寂的靈魂，來來往往的行人，不過是命中的游客，越熱鬧越冷清。

    而她在這喧鬧的浮華內(nèi)，終于重新審視自己。

    回到家后玄關(guān)處的燈暗著，應(yīng)母在廚房專注煮飯，頭也不抬：「回來啦?！?/br>
    「嗯?！?/br>
    「叫爸爸下來一塊兒吃飯?！?/br>
    電視還在播放常凈雪的新聞，她隔著幾步遠(yuǎn)看了幾秒鐘，最后轉(zhuǎn)頭上樓了。

    書房的門半敞，應(yīng)父說話聲透了出來。

    有客人？

    應(yīng)辰良停在門前，只聽到應(yīng)父的嗓音，應(yīng)該是在講電話。

    「醫(yī)療費等等匯過去，馬上能付清，謝謝你們。」他難得低聲下氣的，語氣中盡含著客氣的笑意，「多虧了你們醫(yī)院，我現(xiàn)在身體健康，金錢上的負(fù)擔(dān)比想像中少了很多，真的非常感謝?！?/br>
    應(yīng)父又寒暄幾句，掛斷電話后，敲門聲傳來。

    循聲而望，辰良站在門口處，招呼道：「下來吃飯了?！?/br>
    「好?！顾c點頭，扶著柜子下床，朝她招招手，「來，你看這單子?！?/br>
    辰良滿腹疑惑。

    那是張清單，icg測試費與住院費，零零總總加在一起已非小數(shù)目，手術(shù)費用由贊助企業(yè)分擔(dān)，將近十萬的錢，扣除到只剩一萬元不到。

    「你晚點有空就幫我去匯款?！顾D了頓，笑問，「明天陪爸爸去拆線，可以嗎？」

    應(yīng)辰良回過神，接過單子，笑了：「當(dāng)然?！?/br>
    應(yīng)父的身體恢復(fù)得很快，傷口已癒合，起初也沒吃多少止痛藥，現(xiàn)在只需要持續(xù)使用束腹帶。他明顯心情好，拍拍她的肩膀，一起離開。

    下樓過后，電視被切到綜藝節(jié)目。

    應(yīng)辰良盯著滿桌飯菜，斟酌著開口：「爸、媽，你們看過新聞了嗎？」

    他們相識一眼。

    「什么新聞？」應(yīng)母看著她，說道，「新聞多無聊啊，綜藝節(jié)目有趣些?！?/br>
    「就是說?！箲?yīng)父點點頭，支開話題，「先快吃吧?！?/br>
    應(yīng)母拿起碗筷，目光恰巧與辰良在空中一對。

    接著，閃爍的移開。

    辰良心中咯噔了下，她有感覺，他們似乎已經(jīng)知道了。

    卻一點都不想談到，刻意掩飾著。

    「——我希望我最好的朋友，是這樣生活的?！顾肫瘃T璐的話。

    所以讓她憑藉著這腔熱血，自私一次。

    「爸、媽。」

    她聽見自己的嗓音回盪在客廳內(nèi)。

    「其實我剛剛?cè)ヒ娺^常子書了?！?/br>
    應(yīng)辰良想，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了。

    常子書的事、談致遠(yuǎn)以前跟她的糾纏，以及她所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