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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會議就到這里?！?/br>
    職員們紛紛抱緊手上的資料，快步隨著人潮擠出去。過沒一會兒，會議室內(nèi)空曠起來了。

    談晟定睛看著自己的兒子，而談致遠(yuǎn)坐在對面，同樣凝視著他。

    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極了溫秀善。

    頭一次，覺得他的人生不再像以前那樣，能夠掌控在手里了。

    他的兒子，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gè)心思深沉的成熟男人。

    談晟想著，瞇起雙眼：「你應(yīng)該明白，我只需一聲令下，就能讓你滾出公司?！?/br>
    「我對這間公司本就沒有任何野心，所以想干什么都請便吧?！顾唤?jīng)心的回答。

    談晟冷笑一聲：「簡直是笑話。別人不曉得，但你這幾年在公司付出的心血，我都一一看在眼里。難道你不是享受著坐擁高權(quán)？商圈無時(shí)無刻都在戰(zhàn)爭，兵不厭詐，當(dāng)初常凈雪落到那種地步，要怪，就怪她不夠聰明?！?/br>
    談致遠(yuǎn)長眉墨黑，眼底深沉，說得緩慢：「奪走她的財(cái)產(chǎn)、讓她自殺一尸兩命，你拿一句『兵不厭詐』來排除罪惡。」

    「談致遠(yuǎn)，不要得寸進(jìn)尺?！拐勱傻穆曇魶]有半絲慍怒，臉色凝重。

    談致遠(yuǎn)低頭看了眼腕上的錶，勾唇：「夏華珍應(yīng)該快到了。」

    談晟原本是不想讓夏華珍知道常凈雪的事，但顯然，談致遠(yuǎn)都告訴她了。

    然而??

    「記得幫我轉(zhuǎn)告她，天氣冷，記得多穿點(diǎn)。」談致遠(yuǎn)直起身，撈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畢竟有身孕?！?/br>
    談晟在桌下握緊拳頭，臉上卻不動聲色：「你在胡說什么？」

    「我以為她知道常凈雪的事情后，還會有點(diǎn)良心?！顾炎叩介T前，腳步一頓。

    緩緩轉(zhuǎn)過身，迎面對上談晟的眼睛，嗓音含笑：「你急著趕我離開公司，不就是因?yàn)椋劶覍懈谜瓶氐男卵}誕生？」

    談晟的臉色極差。

    ＊

    世人并不明白，被名利金錢矇蔽雙眼的人，能做出多么喪心病狂的事。

    他們也不明白，自己看好戲的言語，足以化為鋒利的刀刃。

    那日酒吧內(nèi)，常子書跟談致遠(yuǎn)說了些話。

    想當(dāng)然爾，過程稱不上是愉快。

    「既然你不同意談晟做的這些事。」常子書頓了頓，又道，「那你告訴我，怎么能扳倒他？」

    「我有自己的辦法，之后的事，你不需插手。」

    聞言，常子書捏緊拳頭：「要我坐以待斃？」

    「這次的事情過后，你也曉得，你不是他的對手?！拐勚逻h(yuǎn)淡淡地解釋，低垂眼簾看著手中的玻璃杯，眸底映著淺淺殘影，「我會讓他自首。」

    「自首？你以為他這種人還有良心？」常子書聽著嗤笑一聲，「你也夠天真，跟談晟相處這么多年，卻比我這外人還不了解他?！?/br>
    「常子書?！顾恳曋?，鄭重的道，「他是我父親。再多么貪腐噁心的人，他終究是我父親。」

    常子書愣了愣，腦海中闖入一道聲音。

    ——再怎么丟人，她終究是親人。

    當(dāng)初常凈雪的事情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時(shí)，她的丈夫拋下家庭銷聲匿跡，而常子書的父母，遭受著世人譴責(zé)，也逐漸變了心。

    記得最后一次見面時(shí)，常凈雪傴僂著背脊，目光空洞無比的站在門外。

    她剛不過是肚子餓了，去趟市場，一開始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最終有人扔了臭酸的食物，接二連三，回過神時(shí)，已滿身狼狽泥濘。

    除了這親戚的家，她已想不到，還有哪里是她的容身之處。

    常母是嫁來不久的洋人，開了門，見到她的模樣，緊緊揪起眉頭：「你??」好半晌，因中文本身講得不好，說不出話來。

    常父從里頭走出來，看見常凈雪，直接破口大罵：「這身樣子出來走動，嫌不嫌丟人?。砍＜乙?yàn)槟愣細(xì)Я?！?/br>
    常凈雪低垂著頭，那烏發(fā)凝固成一撮一撮的，毫無血色的嘴唇緊抿：「弟，拜託你了。」

    連嗓音也是啞的。

    「之前不是很驕傲、很風(fēng)光，到處顯擺給人看？」常父記起最近在職場上，自己連頭都抬不起來的日子，說著說著更是來氣，「生意做得那么大，銀行帳戶里一定有一大筆錢存著，餓不死的，別在這乞討樣的裝窮！」

    碰一聲，闔上大門。

    尚未成年的常子書目睹了一切。

    常凈雪一向?qū)λ芎茫匆娝涞眠@般田地，心里也很難受。

    當(dāng)時(shí)他只覺得，再怎么丟人，終究是一家人，不是應(yīng)該要互相幫助嗎？常父卻告訴他：姑母很有錢，不需要我們幫忙。

    這安慰深植在心中，卻無法將不安感揮散。

    每當(dāng)常子書想去找常凈雪時(shí)，常父總厲色破口大罵：「現(xiàn)在害我工作都要看人臉色的，就是她！而你竟敢去探望？」

    工作不順，令他長時(shí)間心浮氣躁，在家境愈來愈不理想之前，常母提議要搬移至澳洲，常父本有此意，便答應(yīng)了。

    常父臉色鐵青，直道是常凈雪不知檢點(diǎn)，與他毫無干係。

    常子書卻知道，要是當(dāng)時(shí)有給常凈雪釋出一點(diǎn)善意，哪怕只是一點(diǎn)，她也不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了結(jié)自己的生命。

    再怎么貪腐噁心，終究是親人啊。

    但也是因?yàn)檫@件事情，常子書才對于談致遠(yuǎn)的話，不感到訝異。

    他對上談致遠(yuǎn)的雙眼，清晰慎重地道：「希望你可以還給常凈雪一個(gè)清白?！?/br>
    談致遠(yuǎn)淡睨他一眼。

    常子書見時(shí)間差不多了，仰頭灌下所剩的酒，起身結(jié)帳。

    臨走前，不太放心的又回頭：「別忘記你答應(yīng)的?！?/br>
    「我們談總像言而無信的人嗎？」李川直接擋在談致遠(yuǎn)面前，推了推眼鏡，面色如常，眼底卻藏著一絲輕蔑。

    「這可難說?！钩Ｗ訒鐚@繼挑剔又牙尖嘴利的秘書很不滿，冷哼一聲，「擔(dān)心你們談總之前，先擔(dān)心自己吧。等林景企業(yè)倒閉，你這優(yōu)秀的秘書，成為無業(yè)游民的日子也不遠(yuǎn)了?！箖?yōu)秀的三字，說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