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可以多吃一口，再多就不行了。”

    “好，”程小墩乖乖聽話。

    當(dāng)天晚上的學(xué)習(xí)會，大家忙著帶自家孩子數(shù)數(shù)，聽知青講故事，倒沒誰盯著程濤不放。至于程小墩到地方之后，全程窩在盧蓁蓁身邊，享受了老師的特殊照顧。

    完事，程濤去領(lǐng)人，專門和盧蓁蓁道了謝。

    不知道是因為下定了決心，還是其他原因，程濤當(dāng)晚睡得非常好。次日一早醒來，才發(fā)現(xiàn)他家小崽子尿床了。

    程濤扶額，昨天晚上睡得太熟，他根本忘記給小崽兒把尿了。認(rèn)命的收拾炕席，給小崽兒換上干爽的衣裳，然后把一切該洗的東西一股腦泡在水槽里。

    接著他燒了熱水，泡了碗麥乳精，拿出兩塊雞蛋糕，簡單解決了早飯。

    然后就去洗衣裳。中間，程小墩醒了，剛睜眼就喊餓，“爸爸，窩餓?！?/br>
    “小吃貨，”程濤給他穿上衣裳，現(xiàn)在早晚都有點涼，還是得穿稍厚一點的外套?！耙驗槟硞€崽崽兒尿床了，爸爸忙著洗床單被罩和衣裳，沒時間做飯，今天早上咱們得餓著了。”

    “??？”程小墩傻眼了，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小褲褲，干噠？雙手摟著爸爸的脖子，“爸爸，不是窩噠?！?/br>
    “不是你是誰？”程濤彎腰給他穿鞋，一點都不給留面子。

    “褲褲干噠?！背绦《辗瘩g。

    “我給你換過了，當(dāng)然是干的?！?/br>
    “爸爸，謝謝你啊。”程小墩討好的笑笑。

    程濤拍了兩下他的小屁股，“臭蛋！”

    程小墩咧嘴笑，然后就被他爸抱去吃早飯，牛奶雞蛋和一塊雞蛋糕。

    程濤繼續(xù)洗衣裳，等都晾在晾衣繩上，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程濤又趕緊把崽兒送去給程大江，完事趕緊去上班，半路上才想起來小崽兒的用的碗筷還沒收拾。

    程濤只能苦笑，大早上就兵荒馬亂，在有孩子的家庭再正常不過了，他覺得現(xiàn)在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

    來到紡織廠，卻發(fā)現(xiàn)機修組辦公室被一大群人圍住了。

    “出什么事兒了？”程濤試探著問道。

    “就是他，”剛出聲就被一個婦女指著鼻子指認(rèn)。

    然后聽他們七嘴八舌的問他，“你就是程濤？”“你就是機修組新來的那個工人程濤?！?/br>
    就算前邊說的不一定是他，但后邊說的肯定是他了。于是程濤承認(rèn)：“對，就是我?！?/br>
    他話音未落，一個拳頭就迎面伸過來了，程濤偏頭一躲，那個拳頭直接打在了他身后的木樁上。

    “砰”的一聲，青年的手出血了。

    木樁本來是機修組辦公室門外棚子的支撐，因為要給大家修車，放各種零部件，所以專門打的一個敞篷，被男人這一打，整個敞篷颯颯作響。

    這一下估計把大家都給嚇到了，一時間都沒有反應(yīng)。

    等反應(yīng)過來，程濤就被幾個人死死拽住了。

    “你們這是干啥？”程濤質(zhì)問。

    “干啥？聽說你都已經(jīng)有三個娃了，為啥還不知道檢點，竟然還敢勾引我閨女。”中年男人氣的不行。

    三個娃？勾引他閨女？這哪跟哪呀？程濤現(xiàn)在根本沒有這旖旎心思，當(dāng)然就是有，他也不會選這么彪悍的親家。

    “你們可能是誤會了，我沒有?！背虧炱痣p手，重申。

    “誤會什么呀誤會，現(xiàn)在廠里可都傳遍了?！迸赃叺闹心陭D女氣的都跳起來了，她指著程濤罵他癩蛤蟆想吃天鵝rou。

    在她情緒帶動之下，中年男人和青年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

    程濤用力甩了兩下，把扯著自己胳膊的幾個人甩開，又把扯著自己衣領(lǐng)的手捏開，“各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你們說的姑娘是誰？”

    “聽聽，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這招惹的還不是一個姑娘呢。”

    程濤皺眉，這個婦女婦女嘴真厲害，什么話到她嘴里都成了黑的，一點道理都不講。

    現(xiàn)在還不到上班時間，大家聽見吵鬧聲都過來湊熱鬧，沒多大會兒，機修組門口就圍滿了工人。人大都愿意相信看起來有道理的一方的，聽到他們的指責(zé)，都拿譴責(zé)的目光看向程濤。

    “要是你們非得這么說，咱們現(xiàn)在就去派出所，到哪里把話說清楚講明白。”程濤表情冷淡。

    “干什么？威脅我啊？還去派出所，去之前我就把你給做了?！眲偛懦虧龘]拳頭的青年叫囂道。

    程濤也有點惱了，一大清早搞這么一出，任誰能好脾氣的接著，“你動我一下試試？”

    青年被激惱，又想揮拳頭，就聽見后面?zhèn)鱽碛鄷x的聲音：“大家聚在這里做什么？”

    余晉，紡織廠大院誰不認(rèn)識？都知道他是機修組的，得罪不得，一時間都忙著給他讓路。

    看到里面的情形，程濤因為被人動手動腳，身上的衣裳都皺皺巴巴的了，表情也有些不耐煩。余晉沒有理會里面的情況，反而轉(zhuǎn)身看向圍觀人群，“看熱鬧看到機修組來了，讓我看看大家都是幾車間的？”

    “三車間五車間和八車間人最多，”程濤記性好，一眼瞧過去，就能知道個大概。

    余晉差點給他跪了，剛剛都被人攥著領(lǐng)口威脅了，竟然還能觀察周圍是啥人圍觀，這也是個神人了，不過聽他語氣也知道這位是真惱了。

    被點名的幾個車間的工人，低著頭，裝成啥都不知道離開了。剩下的人沒了遮擋也不多留。

    “濤子哥，這是李湘湘的父母和未婚夫?！庇鄷x湊到程濤身邊介紹道。

    “李湘湘？”程濤皺眉，“車胎被扎的都是窟窿眼那個?！?/br>
    “昂?！?/br>
    程濤抬頭看向眼前三個人，“我和你家姑娘只在昨天她來補胎的時候見過一面，而且最后給她補車胎的還不是我。我不管你是從誰那聽說了什么都不是真的，我和李同志統(tǒng)共也沒說超過十句話。”

    解釋清楚之后，程濤又說：“現(xiàn)在，請你們?yōu)樵┩髁宋遥蛭业狼?。?/br>
    “憑什么我們要跟你道歉，憑什么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婦女尤不死心。

    “我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世上原來真有你們這樣的父母啊。你們這是恨不得閨女出點啥事兒是怎樣？還是想當(dāng)著他未婚夫的面，準(zhǔn)備直接把這事落實？”程濤反問。

    中年男人一愣。

    “昨天李同志推自行車過來讓我修理的時候，是和一群人一起過來的，當(dāng)時運輸隊貨車司機正巧就在辦公室里，他們都能為我作證。從頭到尾，我就沒說過一句超越我職責(zé)的話。我不知道今天為什么會傳出這樣的謠言？”

    “不過昨天才發(fā)生的事，今天就傳到了你們父母耳中，可見是有人想讓你們知道。不過，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們作為家長，知道這件事情的第一時間不應(yīng)該是查明真相。怎么會一點都不顧及李同志的名聲，大招旗鼓的來機修組找我，是怕別人不多想嗎？”

    程濤說完后根本不等他們反應(yīng)，轉(zhuǎn)身進(jìn)了辦公室，這次沒有人阻攔他。

    余晉跟著從后頭跟進(jìn)來，跟他解釋，“李湘湘的媽去世了，后來徐薇的mama帶著她嫁給了李湘湘她爸。李湘湘接的是她媽的班，是正式工，徐薇到現(xiàn)在還是個臨時工?！?/br>
    程濤倒水的動作一頓，總算是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當(dāng)爸的拎不清，閨女也跟著受罪。咱們都是外人，跟著擔(dān)什么心呀？”程濤冷哼道，不過，“看來我在不知不覺中，可把徐同志得罪的不輕。”

    “誰讓濤子哥你上了我這條船，如果你單純和潯潯交好，就不會有這些事兒了?！庇鄷x笑。

    “那也不一定，誰讓你入了我家崽兒的眼，怎么都越不過你去呢?！?/br>
    “那看來我還沾了小墩的光。”

    “不然你覺得呢？”程濤反問。

    因為晨早這個插曲，機修組三個人一上午都沒離開辦公室。

    “李老二是越活越回去了，娶了個婆娘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了。他就沒想過，他現(xiàn)在吃的喝的都是他前邊媳婦娘家的。還有郭豪竟然來咱機修組逞威風(fēng)，等著，我一定替你把臉面找回來?！睏罡鐨獾牟恍校X得自己的權(quán)威遭遇了挑戰(zhàn)。

    程濤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生氣。

    “李湘湘比我們大兩歲，小時候經(jīng)常跟在楊哥后邊，大概是氣不過自家妹子受欺負(fù)。”余晉悄悄給程濤解釋。

    程濤回頭看余晉，想問他是認(rèn)真的嗎？這哪是欺負(fù)過自家妹子受欺負(fù)，簡直就是氣不過自家小白菜被豬給拱。

    余晉沖他眨眨眼，笑了笑。

    程濤也就不說話了。

    中午，程濤又去派出所，提出要見孟曉琴。

    過程很順利，他很快就做到了孟曉琴面對面。

    “孟曉琴，我是來告訴你我的決定的?！背虧_門見山。

    孟曉琴猛地抬起頭來。

    “我拒絕。”

    “程濤，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并沒有對你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你就放過我這一次又能怎么樣？”

    “已經(jīng)造成了?！?/br>
    “你作為父親難道就不能為孩子想想嗎？小墩他還這么小，……你說什么？”孟曉琴勉強露出一個笑。

    “我說你已經(jīng)造成了，不僅實質(zhì)而且徹底。”剝奪了一個人活著的權(quán)利。

    “程濤，你是什么意思，”孟曉琴直接站了起來，她不受控制的顫抖，那是一種拒絕接受現(xiàn)實的反應(yīng)。

    程濤知道她聽得懂。

    “你很聰明，你總是在強調(diào)這一切都是為了小墩好。孟曉琴，你自私到可怕，你在利用我的心理，你知道我一定會因為你這句話動搖，而我也確實動搖了，小墩他是我的兒子，我想護(hù)他不受到任何傷害?！?/br>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這么算的，我現(xiàn)在也不完全是我，我有自己的使命和責(zé)任。每個人都必須為他做出的事情負(fù)責(zé)，你說你不會受到太重的責(zé)罰，那我就把這件事情交給現(xiàn)在的法律，任他們給予你懲罰。不論輕重，我絕無二話?！?/br>
    孟曉琴仿佛并沒有把這句話聽進(jìn)心里，她看著程濤，瘋狂想要得出一個答案?！澳闶浅虧龑Π?？你一定是程濤，對吧？”

    說到最后聲音已變成了哀求。

    她無法想象如果現(xiàn)在的程濤不是程濤，她該怎么辦？難道當(dāng)時的那一棍真的……

    孟曉琴不敢再繼續(xù)想下去，不是的，不會的，肯定不是的，“你一定是程濤?！?/br>
    “你覺得是這樣嗎？”程濤笑了，他站起身，“如果這樣想會讓你舒服一點的話，就請你永遠(yuǎn)這樣想吧?！?/br>
    說完，程濤轉(zhuǎn)身離開。

    孟曉琴當(dāng)然不會讓程濤就這么離開，不然她今生就算擺脫了程家，也擺脫不了程濤這個一輩子的夢魘。

    不過她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等她追過去的時候，程濤已經(jīng)走出了房間，外面直接落了鎖。

    孟曉琴抱頭蹲在地上，想著前世這件事情具體細(xì)節(jié)。當(dāng)時她接到通知，說程濤已經(jīng)去世了。

    那一瞬間，她手腳冰涼。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不愿意見程小墩，這孩子的眼睛和他爸太像了。沒有愿意有人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自己做過哪些虧心事。

    后來，程傳偉偷偷告訴她，程相良和高月蘭偷偷在其中做了些手腳，才有了這個結(jié)果。似乎為自己的作為找到了借口，孟曉琴直接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往后那么多年，程相良夫妻倆從來沒拿這個把柄威脅過她，就更讓孟曉琴覺得他們肯定是心虛。

    重來一世，孟曉琴看到活生生的程濤也曾經(jīng)懷疑過，但程濤對程小墩太好了，好到讓孟曉琴確定他就是程小墩的親生父親。

    孟曉琴心里是高興的，前世程濤的去世果然不是自己的過錯，而今生自己也完美避開了這個慘局。果然，自己那一悶棍并沒有對程濤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所以她可以理直氣壯的對程濤提出要求。她以為他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為了程小墩好。

    但是，現(xiàn)在程濤親口告訴她，傷害已經(jīng)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