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背诉@個，也沒有別的交通工具了。

    “呃，那我只能請那位公安同志自求多福了?！背虧酉逻@句話就走去了紡織廠。

    留下滿頭霧水的吳大忠，摸不著頭腦。

    程濤走進機修組辦公室，楊哥已經(jīng)到了。

    “濤子，你可算是來了?！睏罡绨咽掷锏囊淮蚱睋?jù)和報修單遞給他，“廠委和工會那群干事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剛才送來單子，這就要求交報告，我哪弄的出來？”

    “晉兒還沒到?！背虧哑睋?jù)放在桌上，示意楊哥幫忙把門關上，然后坐在工位上換了褲子和鞋。

    “唉，別提了，田主任回家的時候出了點兒意外?，F(xiàn)在在醫(yī)務室內(nèi)躺著呢，晉兒被叫去照顧她了。”

    程濤一愣，“回家路上出了點意外？怎么這么不小心呢?！睆募徔棌S到家屬院統(tǒng)共沒有一里地，怎么還把自己折騰到醫(yī)務室里去了。

    “你真以為是意外？田主任小心著呢，就以前啊……呃，反正她可愛護自己了，哪舍得讓自己出意外?！?/br>
    嗯？楊哥可是很少吞吞吐吐的。

    “聽說和倉庫的老胡有關?，F(xiàn)在就連派出所都介入了，也不知道最后會調(diào)查出個啥結(jié)果?！?/br>
    程濤想起第一次來紡織廠的時候，見到的第一個場景就是田翠花怒罵老胡，把人貶的一文不值，沒想到這短短時間，老胡就支棱起來了。

    雖然方法完全錯誤。

    “到底是晉兒他媽，咱們用不用過去探望？”不管田翠花是什么人，但在程濤這她只是同事的母親。

    “可別，”楊哥立刻拒絕，“晉兒肯定也不希望咱們過去?！?/br>
    “這樣啊。”那他就當省了一樁事。

    只剩下兩個人，機修組明顯比往常忙了許多。

    中間楊哥去三車間維修，久久不見回來，這時候又有其他車間來叫人，程濤只能硬著頭皮上。

    他本來只是想去看看情況，走到之后發(fā)現(xiàn)問題都不大，他就直接上手三下五除二的把問題解決了。背著工具包回機修組，半道遇到神色匆匆趕過來的楊哥。

    “楊哥，麻煩你還往這趕，這邊已經(jīng)完事兒了。問題不大，我看過你和晉兒處理過，試了試，縫紉機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正常運轉(zhuǎn)了。”

    “是啊，”楊哥的聲音有些飄忽。

    程濤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兩人轉(zhuǎn)身返回辦公室，半道倆人誰都沒說話，一直到快進辦公室的時候，楊哥開口了。

    “程濤，你非常聰明，在我所見過的人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你學習能力很強，只是看著我和晉兒的cao作就敢上手，且還能把事情做成。你真的很了不起?！?/br>
    程濤失笑，“楊哥，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如果是認真的我就收下了，如果只是調(diào)侃，那就算了?！?/br>
    楊哥搖搖頭。

    “我在師傅手底下做了六年學徒，從前年開始才正式上手維修。機修組拿著比別人高的工資，當然也比別人辛苦，其余幾個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情況?！?/br>
    “唯一例外的余晉。不過他從小在機修組長大，他爸爸是紡織廠副廠長兼機修組組長，從小耳濡目染，再加上他對這塊兒比較有興趣，雖然說只用兩年就出師了，但其實之前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好多年的積累?！?/br>
    程濤一邊推門，一邊點頭。說余晉對這方面的知識感興趣，他相信。偶爾空閑的時候，經(jīng)常會看到余晉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后面看工科書。

    “像你不管去哪里，都能混的開吧？也有很多姑娘注意到你。”

    “嗯？”這話聽著不大對?。俊皸罡?，你……”

    “沒事兒，你就當我剛剛說的都是屁話?！睏罡缒艘话涯?，回自己工位去了。

    程濤不明所以。

    中午下班，程濤不去食堂。

    “有事兒？”楊哥問道。

    程濤點頭，“要去醫(yī)務室探望病人，不是啥重要的人，回來再去食堂也能來得及?！?/br>
    “哎，我不是說了，不用特意去看望余晉母親?！睏罡缬X得程濤太講究。“你就算去了，也得不了好。”

    程濤失笑，“不是，楊哥，我真的有事才要過去。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為防冷不丁看見晉兒，我還得帶份禮?！?/br>
    “隨你。”楊哥一副“我懶得管”的模樣。

    程濤只是笑笑。

    下班后，程濤去供銷社買了兩包點心。他準備先去看孟曉琴，如果遇到余晉就去瞅兩眼田翠花，如果遇不見就算了。

    點心肯定不會留給孟曉琴，要是沒遇見余晉，他就拿著回家喂小崽兒。

    公社沒有醫(yī)院，這是唯一一家醫(yī)務室，其實可以算是一個小型醫(yī)院。買藥，輸液，包扎還能住院。

    程濤剛進去就看見了老大夫，老大夫看他額頭上的繃帶已經(jīng)拆下來了。

    “自己動手就拆下來了？你可真能耐?！?/br>
    “不痛不癢，洗了兩次澡，它自己掉下來了?！背虧πΓ偛荒転榱瞬鹂噹н€來一趟，每次都花不少錢呢。

    老大夫詫異，掰著他的腦袋看了半天，確定傷口確實已經(jīng)愈合了。“這么多年，我就見過倆和你一樣體質(zhì)的，受傷后恢復特別快?！?/br>
    “是??？”

    “對，對對，這個人說起來你應該也認識，就是救人的那個程青松。”

    程濤眉眼微彎，不管老大夫說的是誰，他都能泰然自若。不過如果對方是程青松，他心中就多了幾分宿命感，身為父子，體質(zhì)一樣再正常不過了。

    “哎，你這個娃，咋不說話呀？”

    “我該說什么？”程濤不清楚這個規(guī)矩，只能虛心求教。

    “在咱們公社，只要提起程青松和毛鳳蓮，不管大人小孩，哪有悶不吭聲的？”哪怕感嘆一句“他們都是好人”呢。

    “他們是最好的父母。”程濤說道。

    “這個，可就不是咱們說的算嘍?！崩洗蠓虿徽f話了，“你是來看望病人的？”

    “嗯，我知道她在哪個房間，自己進去就行。”程濤說道。

    老大夫擺了擺手，讓他自便。

    孟曉琴病房很好認，因為外面有公安把守。程濤說明身份和來意，他們就放他進去了。

    孟曉琴清醒著，睜眼看著頂墻。

    聽見開門的聲音，她都沒有收回眼神，看看是誰進來了。整一個心如死灰的模樣。

    “現(xiàn)在裝給誰看??？當你下定決心的時候，應該就想到這個結(jié)果了吧？”程濤可不相信這是所謂的巧合，就是不知道孟曉琴用了什么辦法，能在一瞬間激怒程傳偉。

    這只能說明她太了解對方了，如此才能一擊即中。

    孟曉琴移動眼珠，看到程濤，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當然想過，不光想過，我還無比期望著那一刻?！?/br>
    一想到她的孩子身上會留著程傳偉的血，她就覺得骯臟。

    而且，她現(xiàn)在還是不能確定自己以后斗不斗得過程錦駒，要是對方依注定走上頂點，按照他的性格，他就絕對不會讓程家的孩子流落在外。

    到那時候自己培養(yǎng)了多年的兒子還是要回到程家的懷抱，甚至成為對方挾持她的工具。她絕對會崩潰的。

    “既然這樣，又何苦惺惺作態(tài)？讓那個未成形的孩子知道，恐怕會覺得你惡心?！背虧煜虏涣羟椤?/br>
    “你說的很對！”她根本就沒有資格。

    “吳公安說你要見我。孟曉琴，我對你沒有那么多耐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很快就要回省城了。”

    程濤抿唇，難道他還要給出祝福？

    “讓我在臨走之前見小墩一面?！泵蠒郧俎D(zhuǎn)頭看向程濤，祈求他。

    “我知道你認為我沒有資格見他？我是承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和你比起來，我不配成為他的母親?！?/br>
    “但是程濤，我是他親媽，這點你永遠都否認不了。在你替小墩做決定之前，能不能先問問他的意見？”

    程濤嗤笑，“你對自己的認識倒是越來越深刻了，那你怎么就沒有點自知之明，悄無聲息的離開不好嗎？為什么非得在離開之前給孩子和我留下這么個難題呢?！?/br>
    “程濤，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我已經(jīng)為了這次自私自利的行為付出了代價。我以后再也不會有孩子了，今生就只會有小墩。我想見見他，親眼看看他過的很好，我有錯嗎？”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孟曉琴眼睛里滾落到床單上，就算是歇斯底里她也不敢動，下半身很痛。

    這個女人看上去很可憐，不過這里只有一個不會憐香惜玉的程濤，他面無表情，絲毫沒有因為孟曉琴的哀求動容。

    他確實一點都不同情孟曉琴。

    孟曉琴有今天的結(jié)果，全是因為她之前種下了因。如果她的行為只是把自己推到了深淵，程濤不會說什么，更不會有所批評。但是她自私自利的行為還影響了其他人，一個對程濤很重要的人的親人，程濤怎么可能會同情她呢？

    不過，孟曉琴有一句話說到了他的痛處，那就是小崽兒的想法。

    “事情我會考慮，也會過問小墩的想法，不過我不會替你隱瞞什么。”他不會把孟曉琴塑造成一個美麗的母親。在不抹黑她的情況下，和程小墩說實話是程濤的底線。

    孟曉琴不可置信，“小墩才三歲，程濤，你，你就這么恨我？”

    “遠比你想象中的要恨。你把程傳偉扔進去，把自己摘了出來。孟曉琴，如果我這么做可以讓你得到他那樣的結(jié)局，我可能也會做的。”程濤壓低聲音。

    孟曉琴心靈一顫，再看程濤，她覺得這個是魔鬼。

    呼吸開始急促……

    “你怕什么？我不過說著玩，外面公安守著，我能做什么？”程濤無所謂笑笑，轉(zhuǎn)身走出了病房。

    孟曉琴能聽見他笑著和門口看守的警官說話，樂觀，積極又陽光。

    “都是假的！”孟曉琴慘笑，“都是假的！”

    ——出門后，程濤左右看了看，都沒有見到熟人。正準備走，前頭的病房打開了，余晉從屋里走了出來。

    得嘞，事情就是這么湊巧。

    “濤子哥，你怎么過來了？”

    程濤指了指孟曉琴的病房，“過來探望病人，還想著能不能遇見你？那，提前準備好的。”

    余晉失笑，他沒說請程濤去病房看看?！澳俏揖褪障铝?，謝謝。濤子哥你還沒吃飯吧？再不回去食堂可就不剩啥了?！?/br>
    程濤點點頭，“對對對，我確實該回去了?！辈贿^，“那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一下。”

    “什么？”

    “最近楊哥出啥事了嗎？”

    余晉笑，“濤子哥，你不會無緣無故這么問吧？”

    程濤搖頭，“我今天回來上班之后，總覺得楊哥有些奇怪，好像我得罪了他一樣。也不是針對，就是覺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