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能！”齊和昌回答。

    齊母一臉稀奇，用“你連這個都知道”的表情看著齊和昌，“那你就和人小孟好好處處，多好的姑娘呀，做個雞蛋糕都知道拿來給我和你爸嘗嘗，比你可靠譜多了。”

    “嗯。”齊和昌應(yīng)聲。

    齊母就看不慣他這個樣子，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安还芰?，你今天就得給你老娘我一個交待，我和你爸多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你到底準(zhǔn)備什么時候結(jié)婚？”

    兒子剛從部隊回來那會，齊父和齊母都非常高興。之后發(fā)現(xiàn)他一心撲在工作上，絲毫不考慮私人問題，就有點兒著急。

    兩位老人現(xiàn)在連重外孫都抱上了，也不是非要再抱孫子。但是孩子沒成家，當(dāng)父母就擔(dān)心的不得了，體現(xiàn)在齊和昌這里就是沒對象的時候，老兩口給張羅的找對象，找到對象訂了婚之后，老兩口又催著結(jié)婚。

    反正一步步攆著你往前走，這就是現(xiàn)時代的父母，成天為兒為女cao碎心。

    齊和昌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充滿期待的張文芳同志，“說起這個，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我和孟同志不會結(jié)婚了?！?/br>
    張文芳皺眉，她預(yù)料到兒子可能不會同意，卻沒想到他直接給判了死刑。這要是換成其他兒子閨女或者是孫子孫女，張文芳可能提起掃帚就上了，但這是他家老小，雖然從小到大給他們老兩口招來過無數(shù)麻煩。但有一點，他答應(yīng)爸媽的事情，就絕對會做到。

    她走過去坐到兒子旁邊，低聲問，“咋回事兒？”

    齊和昌沒回答。

    “這么嚴(yán)重？”張文芳皺眉，大事上她無條件相信兒子，但也好奇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什么都不說，讓我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

    “不用你交代，我會和她說清楚?！?/br>
    完了，完了，那看來事情是真的非常嚴(yán)重。張文芳索性也不管了，她站起來把身上的圍裙解下來?！拔野研∶虾斑^來，你們趕緊說清楚，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調(diào)和的地步，那趕緊一拍兩散，誰也別耽擱誰?！?/br>
    到了這種地步，再讓兒子和小孟心無芥蒂的坐在飯桌上吃飯，肯定是不可能了，她本身也不是那種粉飾太平的人。說做就做，她走到門外，喊公共廚房里的孟曉琴，“小孟，和昌回來了，有事說，你先過來。”

    孟曉琴動作一頓，下意識把手里的菜下到鍋里，熱油濺起，濺在她裸露的手背上，她都沒感覺到疼。其實現(xiàn)在，她潛意識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結(jié)局，只是在還沒有下定局之前，她還抱有僥幸心理。

    “阿姨，要不我先把菜炒出來？”

    張文芳搖頭，“先放著吧，把事情理清楚，再想吃的事兒?！?/br>
    孟曉琴沒有再說話，沉默跟著張文芳走進屋里。

    開門，她看到了正在和齊父下棋的齊和昌，對方聽見聲音，抬起頭來，看過來的眼神一如往常，沒有半分情緒。

    齊和昌站起身來，他沒準(zhǔn)備當(dāng)著爸媽的面說這些，“我們出去談?wù)?。?/br>
    “唉，什么事不能在家談，還非得出去?！睆埼姆荚诤竺姘β晣@氣，卻沒有阻止。他家這個兒子，雖然獨了點，聽不進去話了點，但從來不會瞎辦事。

    “關(guān)于廠里接到的匿名舉報信，我可以解釋?！毕聵呛?，走到一條偏僻的小道，孟曉琴先開口，“那時候我還很年輕，輕易就聽信了別人的話，以至于給一些人造成了傷害，我知道錯了，也為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了代價?，F(xiàn)在我是真的希望能夠好好活下去，你信我。”

    “如果這些事情發(fā)生在舉報信之前，我可能會相信?！饼R和昌非常直接。

    目前為止，他還沒有遇到過會讓他有要和對方生活一輩子的女性，既然他沒有辦法和誰精神和鳴，那他選擇伴侶就很簡單了，對方只要有可取之處就行。這其中，和他父母相處的好，就變成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條件，所以孟曉琴成了他的未婚妻。

    不過結(jié)果并不盡如人意，接著就發(fā)生了這些事情。

    現(xiàn)在的孟曉琴已經(jīng)不具備他擇妻的必要條件了。幸虧在婚前他就知道了這些事情，要是在婚后，如果他們夫妻過得好還行，如果一般，張文芳同志肯定要后悔，自責(zé)。老人年紀(jì)大了，他不確定對方能不能承受得起。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目前為止，大家的感情還沒有那么深。

    好聚好散是最好的辦法。

    “我說的都是真的，其實我知道我現(xiàn)在或許都不能生孩子，怎么可能還配得到幸福？但是我是真的喜歡叔叔阿姨，也是真的想和你生活下去?！闭f著說著，孟曉琴淚流滿面。

    “其實我昨天就有預(yù)感，看見程濤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不配再擁有幸福，我對不起他，無論他怎么對我，我都不能心生怨恨。如果這能讓他解解氣，不遷怒孩子，我也認(rèn)了?！?/br>
    齊和昌突然停下腳步，打量著這個在半個月前成為他未婚妻的女人，“你應(yīng)該不用擔(dān)心，程濤把他兒子照顧的非常好。”

    性格開朗，能說會道，一個三歲小娃把那群人jingzi哄得團團轉(zhuǎn)，甚至因為這個小崽兒，他們還改變了對程濤的態(tài)度，一反常態(tài)一口一個“濤子兄弟”，比起剛才在會議室里可親近太多了。

    一個農(nóng)村娃，干凈白嫩，臉蛋胖嘟嘟的。別說單親父親，就說在他們大院，父母雙全的家庭，都不能說一定能把孩子養(yǎng)成這樣。

    他是沒孩子，但不代表沒有判斷力。

    “我其實并不想知道你是怎么犯的錯，就算真如你所說，你犯錯是受人蠱惑，但一個沒有盡到撫養(yǎng)責(zé)任的母親沒有資格去批評孩子的父親，你覺得呢？”

    孟曉琴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關(guān)于那封匿名舉報信，出了你以前的過往，還提到了你的前夫程濤，以及我，隱隱要借你拉我們下水的嫌疑。我是想不出是誰寫的舉報信，但是你應(yīng)該有眉目吧？”

    “另外，你也不用遺憾，說如果沒有這封舉報信會怎么樣？孟同志，就算沒有這封舉報信，我們也領(lǐng)不了證，因為你過不了政審。”

    孟曉琴張張嘴想說，你不是已經(jīng)退伍了嗎？想起齊和昌以后要走的路，又默默把話又咽了回去，難道她又走錯了方向？

    齊和昌說完之后就走了。

    孟曉琴站在原地發(fā)呆。人還真的不能做錯事，只要做錯事，就要永遠被定在恥辱柱上，翻身都不能，她難道就走不去了嗎？

    是，她醒悟的時間太晚，但是回來之后，她真的已經(jīng)盡力去彌補了，她也想要開始新生活。不過，在考慮現(xiàn)實的情況下，她又得找個男人嫁出去，嫁給平凡的男人，她當(dāng)然不甘心。

    她的思想比現(xiàn)世人領(lǐng)先幾十年，一旦政策允許，她多的是法子發(fā)家致富。但是她只是一個女人，身邊父母，兄弟姐妹都靠不住，那該怎么辦？只能靠男人。

    思來想去，她盯上了齊和昌。

    這個前世能跟程錦駒打擂臺，并且結(jié)果五五開的男人，絕對能成為她的保護傘。所以她費盡心機接近了齊和昌的母親，沒想到安逸生活唾手可得的時候被打破了。

    她怎么想不到程濤為什么能進紅鴆紡織廠，甚至還被廠長推選為代表到省城來參加交流會。了，剛才齊和昌說什么說那封舉報信里有針對程濤和齊和昌本人的內(nèi)容，那是不是說明這封信不是程濤寫的，那會是誰呢？

    程錦駒！

    孟曉琴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這個名字，別看后來大家都喊程錦駒什么企業(yè)家，但是她知道對方就是一個特別小心眼子的人。

    具體就表現(xiàn)在他發(fā)達之后，曾經(jīng)差點跟他訂婚的楚家成了他強烈打擊的對象。

    當(dāng)時他的權(quán)勢壓過了楚家，楚老爺子退居幕后，楚家是楚婷在支撐。說實話，作為一個被父親寵大的姑娘，楚婷做的非常好了已經(jīng)，但是面對程錦駒的強勢，對方根本毫無辦法，但是一直到到最后，楚婷都沒求饒。

    孟曉琴一生就見程錦駒碰過兩次壁。首先就是在齊和昌這，不過這個危機他很快就解決了，具體靠的什么方法孟曉琴并不知道，但是和程倉里有關(guān)是一定的，而且地區(qū)也非常集中，就是程濤現(xiàn)在住的家，以及后山，以標(biāo)志性榆樹為中心劃出來的一片區(qū)域。

    這些孟曉琴之所以記得非常清楚，是因為程濤家的院子是程錦駒從她這買走的。前世她和程傳偉從省城再回程倉里，所有的事情都已經(jīng)擺平，程濤去世的無聲無息，很快，她就帶著程小墩以及程濤留下的所有財產(chǎn)嫁給了程傳偉，所以院子才會在她手里。

    至于另外一次碰壁，一直到她去世，程錦駒都沒有碰成功。那就是他一輩子都在追求一個叫盧蓁蓁的姑娘，但人家根本不鳥他。到后來盧蓁蓁身居高位，他還不能亂來，孟曉琴一致認(rèn)為，程錦駒一生的憋屈都用在了她身上。

    其實說實話，程錦駒寫信到省城，孟曉琴并不感覺意外?？尚λ耙恢卑涯抗夥旁诔虧砩希纪顺体\駒了。看來是之前在萬福公社派出所監(jiān)獄里見到程錦駒之后，她太放松警惕了。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你程錦駒是什么人？這個世上恐怕沒有比我更了解。

    孟曉琴走了。

    齊和昌在不遠的拐角，看著等她走遠，才轉(zhuǎn)身回家。

    雖然張文芳同志把這件事情都撂給他去處理，但想也知道，老兩口都等著他回去交代呢。果然推開門，就見倆人坐在各自的板凳上，面無表情，看見他回來，也不吱聲。

    齊和昌簡單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

    “舉報信的內(nèi)容能確認(rèn)嗎？她一個姑娘經(jīng)歷這些，到底是自愿的還是被強迫的？既然底下派出所都把她無罪釋放了，廠里為什么還要抓著不放？”

    張文芳怎么都沒想到會是因為這些事。之前她走在路上，突然倒地不起，就是小孟幫忙把她送到醫(yī)院去的，又是給她擦臉洗手又是找大夫，忙前忙后沒有一聲怨言。這樣的姑娘以前過的這么亂？

    “媽，不管咋樣我們都結(jié)不了婚，她過不了政審。”齊和昌語氣平淡。

    兩老這才閉嘴。

    “另外，我這兩天有機會和她前夫共事，年輕有為、能力也不錯，就是這樣，她都不滿足，你覺得你兒子我就有能耐讓她安于室內(nèi)？”

    做錯事情分為很多種，有的你說聲“抱歉”，道個“對不起”就能過去，有的得掛在你身上一輩子，這就是現(xiàn)實。

    人可以移情別戀，因為那是精神層面的自我滿足，有時候連自己都控制不住。但是你不能放任自己化作行動。你得明白自己的身份，該做什么事情，當(dāng)身份不合適的時候，你連一步都不能踏出去，否則就是萬劫不復(fù)。

    別說什么受人蠱惑，別說什么輕易聽信了別人的話，只要到最后那一刻，你不是被對方捆著繩子硬拉走的，那你們就是合謀。

    一聽兒子這么說，張文芳不樂意了。“說什么傻話呢？你爹媽都在這兒站著呢，有你這么說自己的嗎？”

    齊和昌笑笑沒說話。

    下午，程濤沒有工作。

    一家人先去吃食堂，省紡織廠的食堂，可選擇性比紅鴆紡織廠多太多了，但是要說到味道，程濤自以為還是他們廠更好些。

    午飯后接著午睡，午睡起來就在廠里閑逛。

    因為身體檢查的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他們也沒有心情去外面逛百貨大樓什么的，當(dāng)然也是為了要節(jié)省，萬一之后要用大錢呢。

    路過倉庫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正在招小時工，有一批貨因為機器的緣故，出現(xiàn)了很多線頭，在出貨之前要給它剪掉。

    程紅秋想去試試，程濤也不攔著。雖然嘴上說不做檢查，我沒病，但是做了之后就多了個心事，總覺得自己這不好那不好，有個事情讓他姐轉(zhuǎn)移轉(zhuǎn)移注意力也好。

    程紅秋在倉庫里做活，程濤就領(lǐng)著程小墩在廠里閑逛。

    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路邊一個小老太太總是瞅他。

    第96章 受邀做客

    準(zhǔn)確的說, 小老太太是在觀察他們父子倆。

    可不是程濤多疑，主要是對方表現(xiàn)太明顯了。

    剛開始，程濤領(lǐng)著自家崽兒圍繞著籃球場旁邊的枯樹繞圈, 孩子玩起來精力無限，也就是他現(xiàn)在還年輕，體力能跟得上。當(dāng)然，最主要他們家孩子聽話, 自己玩的時候從來不要求他爸必須得跟著跑動。

    因此, 程濤才有空關(guān)心周圍。省紡織廠的籃球場緊靠著東門，對面就是紡織廠家屬院，他不知道平常有沒有退休工人過來散步，閑聊, 但是今天有。

    注意到小老太太之后，為了表達友好, 程濤對她笑了笑。大家挨得近，喜靜喜動都不一定, 他帶著小孩，難免不會打擾到人家, 他提前表達下友善，如果對方實在不喜，可以提出來，他們?nèi)e的地方也行。

    誰知道他才笑到一半, 人家就把臉扭過去了, 一臉我什么都沒看見的模樣！

    呃, 這小老太太還挺有脾氣。

    “爸爸, 咋？”程小墩察覺到他爸總是看一個方向, 跟過來湊熱鬧, 小臉緊緊貼他爸臉上，表示親近。

    程濤把他的小腦袋推到一邊，“別整天只想著湊熱鬧，玩你球去?！?/br>
    “爸爸，我?guī)湍阊剑　背绦《招ξ?，他是最孝順的娃兒了?/br>
    “謝謝，不過不用了?！背虧辉敢饨邮苄囊?。

    “啊，爸爸，我很厲害的。”程小墩伸出小胳膊，開始跟爸爸推銷自己。

    這個程濤也表示認(rèn)可，“嗯，你是爸爸最棒的崽兒！”

    就在父子倆說話的空檔，程濤余光看到小老太太又看了過來，這次目光主要集中在他家崽兒身上，雖然目光有些灼熱，卻沒有絲毫惡意。

    程濤從一開始就沒覺得她是壞人，主要是可疑人想進入省紡織廠的大門，就很不容易，尤其像她這樣大搖大擺，外表沒做絲毫裝飾，就更是罕見。不過，這并不代表他心里沒有疑惑。

    他和程子悅初來乍到，在省城根本沒有熟人。

    唯一算得上血親的孟曉琴，心根本沒有在他們這邊。更不用提她家里的長輩，見都沒有見過程小墩的一群人，指望她們來看望孩子，簡直天方夜譚。就像上次都已經(jīng)到萬福公社了，都沒有提出說要去見見外孫子，當(dāng)然就算他們提，程濤也不一定會答應(yīng)，但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一句，已經(jīng)讓人知道他們的態(tài)度了。

    這種情況之下，他們自然也不會偷偷進來省紡織廠看望外孫子，除非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