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玟玟用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還是毛絨絨的手感，就像她與他都是孩童時那樣，從發(fā)旋一路捋到后鬢。

    他此刻胸口裂開了一條狹長的縫隙，劇烈的痛楚讓他倚在少女前頭，虛弱地蜷縮著，瘴氣一縷一縷地冒出，拍打在李玟玟胸前。

    他眉梢都在顫抖，本就淺薄的上唇抿緊，更是看不見了。

    瘴氣很涼，李玟玟手拂開陰涼，伸到他胸口，握住了刀。

    “jiejie，別碰這些……”他無力阻止她，只能抬起頭，似夢似囈地乞求。

    她頓了頓，還是繼續(xù)將刀慢慢拔出。鋒利的刀刃也劃破了她的手，鮮血順著刀的側沿一路流進他胸脯。

    “以前，我刺進去的時候，你有這么痛嗎？”她把完整的刀握在手里，也不顧手心的傷，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他茫然地看她，恍然若失地低頭眨了眨眼，又急切地伸手握住她，“jiejie……”

    他根本不怕疼痛，他其實更怕拿刀刺進去的是她。

    他曾百思難解，在無限的傷痛里，又因此怨恨了她許多年，可最后再看到她，又消弭殆盡了。

    何涼川全身被瘴氣籠罩，像被吞進了繭，若不是倔強伸出去拽著李玟玟胳膊的手，他怕是真的成了其間的蛹。

    她站起來，他扯不住她，便只能伸手又牽住她的腳踝。

    “我要走了?！崩铉溏涮ь^看了眼rou腔。

    此刻這里rou壁劇烈涌動，像是蘊滿怒氣，爭先恐后地往匍匐在地上的少年身上爬，想把他連著一團濃霧吞噬。

    他拽開這些rou觸，挪動膝蓋向前爬，跪在她面前。

    她就這樣低頭看他。

    他張開嘴，囁嚅了半晌，卻不知道說什么了。他已經挽留不了她了，不論是心，還是身體，都不是現在的他能強迫留下的。

    于是他只能流下了黑色的淚，喃喃自語，“jiejie，可憐可憐我，你不能再丟下我?！?/br>
    李玟玟神色復雜地看著他，手攥緊了刀柄。

    突然，他的胸口處伸出一個腐爛的手，它扒住他的裂口，抻出手臂，肩膀，接著女鬼的頭探了出來。

    她急切地沖著李玟玟吼，“快，拿刀刺了他！”

    何涼川表情猙獰，俊秀的眉梢難以抑制地擰在一塊，他手拽住女鬼的頭，惡狠狠地將她的頭拽斷，扔在了一旁。

    那個頭咕嚕嚕滾到一邊，卻是在笑，聲音刺耳尖戾。

    他陰狠地看著女鬼，“又是你。”

    女鬼的頭側歪在rou腔上，被rou觸發(fā)泄般地拉扯，她沒再看他，而是對著李玟玟，用盡最后力氣說道，“快……解脫我們……我們被困了七八年了?！?/br>
    李玟玟閉了會眼，她知道，他那日將醫(yī)院屠盡后，就困住了這些鬼魂。

    那個護士，她也曾見過的。

    “閉嘴！沒有你說的那些話，jiejie怎么會拋棄我?！焙螞龃ㄕf完后，rou觸就將那個孤零零的頭拽了進去，發(fā)泄般地蠕動了一會。

    他臉上還有黑色的淚痕。

    李玟玟想，他和以前一樣，可憐兮兮的，與那天她在花圃中初見時的狼狽模樣別無二致。

    她拿起刀，往他那慢慢走。

    可憐的少年，此刻沒有了力氣，rou觸想拽住少女阻止她，可都被刀刃割斷。

    他不想看那把刀，這是他最恐惡之物。

    可他也不想后退，只能乖乖地坐在原地，任憑少女走到他面前。

    “jiejie，只有我，只有我才最了解你?！彼炊焓直ё×怂?，李玟玟能感受到面前纖弱的軀體在無助地顫抖。

    是啊，只有他最了解她，知道她無助的過往，知道她卑劣，冷漠，虛偽，厭惡世俗。

    “可是我們重逢以來，你一直在傷害我?！崩铉溏涞氖置鞯剿蟊?，他很瘦，肩胛骨因為弓著身體而突出。

    她摸了好一會。

    何涼川把下巴靠在她肩頭，可后背的疼痛告訴他，那把刀同七八年前一樣，一路刺進他的左胸。

    他來不及反應，就被少女推倒。

    “你不會死的，我只是想出去?！彼㈨劾锬膹碗s。

    他被rou壁托住，像海浪一樣沉進去，耳邊被“祂”的怒氣籠罩，祂低沉憤怒地罵他弱小，罵他過于心軟。

    可他都聽不進去了，在被rou觸們淹沒的最后一刻，也只是想著，多看她一眼。

    因為這一次的沉睡，又不知是多少年。

    李玟玟的眼前突然一黑。

    似是浮生若夢，她又回到了過去。

    【后面再插敘一段，前面就結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