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會冷吧。”

    明明是句稀松平常的話，可卻像穿越了時空一般，來到她面前。

    真是久遠的記憶啊，那是什么時候來著？哦，是高三的某個晚自習課間。

    寫了一晚上的數(shù)學題，李言喻整張臉都有點缺氧發(fā)燙。于是她趴在走廊的欄桿上，俯瞰著cao場，在徐徐夜風里散熱。

    正神游著，肩膀被人點了點，她回頭望去，就看到了周意，靜等著他的下文。

    “你要不要衣服？”他說。

    “不用?！?/br>
    “你應該會冷吧？”

    李言喻搖頭，有點不明所以，“不冷啊?！?/br>
    周意卻堅持脫下校服外套，“你等會兒肯定會冷的，晚上降溫了。”

    “為什么一定會冷？”李言喻莫名，“但體感溫度還好吧?！?/br>
    周意執(zhí)意把校服遞了過來，“你先提前預防著，拿著吧?！?/br>
    李言喻接過外套，上面還留有少年的體溫，勸道：“雖然是晚自習，但是你不穿校服也會挨罵的?！?/br>
    周意欲言又止，低聲道：“沒所謂，挨罵就挨罵。”

    然后他轉身就回教室了。李言喻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把校服外套搭在臂彎里，繼續(xù)趴著，俯瞰著夜色下岑寂的cao場，等著上課鈴打響。

    沒一會兒鈴聲就響了。

    她走回教室，坐下的一瞬間，感覺到屁股上一陣涼涼的濕意，李言喻腦子嗡鳴了一聲，立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正想去廁所，就見數(shù)學老師低頭慢慢踱了進來。

    李言喻猶豫著，直覺自己錯過了溜去廁所的最好時機。數(shù)學老師走上講臺，就抖開卷子講大題，并掃視了一圈眾人，目光停在了李言喻身上。

    而后他和藹地說：“李言喻，你上來寫一下最后一題的答題步驟。大家仔細看，看看人家的解題思路是怎么樣的?！?/br>
    李言喻登時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感覺褲子上洇開的那團濡濕的紅，已經(jīng)爬滿了整張臉，手和腳都麻了。

    她屁股黏在凳子上，正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忽聽身后傳來“咚”的一聲響，所有人都循聲望了過去。

    卻見周意像小學生舉手搗亂一樣，正襟危坐，手舉得筆直，并用胳膊肘浮夸地撞擊著桌面，鄭重道：“老師老師，這題我想上來寫?！?/br>
    數(shù)學老師透過老花鏡看了他一眼，又見李言喻還沒動，才說：“行，你上來吧。”

    周意立馬彈起來，走上了講臺，拿著粉筆開始寫答題步驟，吸引了所有視線。寫著寫著，老師盯著他問：“周意，你怎么沒穿校服？”

    周意停住，回頭說：“老師，我的校服洗了沒干。”

    下方李瀟嘀咕了一句，“你明明剛剛還穿著的?！?/br>
    周意鎮(zhèn)定轉身，用粉筆指了指李瀟，高聲道：“老師，李瀟說這題她也會?！?/br>
    李瀟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數(shù)學老師笑了一聲，沒再說話，李言喻心里松了一口氣。

    因著這番動靜，同桌悄悄湊過來，支起卷子擋著頭，低聲說：“那個，你來月經(jīng)了你知道嗎？”

    李言喻羞愧地點了點頭。

    “剛剛，”同桌抬眼瞧了數(shù)學老師一眼，才又道，“周意把你凳子上的擦掉了?！?/br>
    “哦?！崩钛杂髂槦眉t了。

    后面的話再也沒聽下去了，她一心焦灼地等著下課，又滿心感激著腿上這件雪中送炭的校服。

    時間真是一分一秒地捱著，特別緩慢特別磨人。

    久到李言喻覺得自己都要流干了，下課鈴聲驟然響起來，她像風一樣地刮出教室，去了廁所。

    其實離放學還有一節(jié)課，但她只用厚厚的衛(wèi)生紙折起來墊著，沒去小賣部買衛(wèi)生巾。因為小賣部貴，而宿舍里她已經(jīng)備了更實惠的散裝衛(wèi)生巾。

    最后一節(jié)課的時候，李言喻一直捱著所有人都走光了，才把周意的校服系在腰上，往宿舍走。而在此之間，周意一直在教室趕人，趕那些磨磨蹭蹭不愿意離開教室的人。

    回到宿舍，手機響了一聲，是周意發(fā)來了消息。

    【貓貓：校服我拿回家用洗衣機洗，你別碰冷水，小心肚子痛?！?/br>
    【欺負貓貓：嗯。】

    【貓貓：沒其他人知道，而且我明天睡醒就忘了?！?/br>
    【欺負貓貓：嗯?！?/br>
    那個時候，他真是有種超越年齡的敏銳與溫柔。無論如何，真是感激那件校服，它擋住了她的羞恥，保全了她年少脆弱的自尊心。

    夜風很涼爽，泳池泛著瑩瑩絮絮的藍光，思緒陡然回籠。

    成湉和周意還在說說笑笑，遠處的張新和王玉琦打鬧在一起，李言喻裹著浴巾回了自己的房間。

    當晚洗漱的時候，李言喻看了一些沖浪視頻，還做了一些筆記，希望第二天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