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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儀宮內(nèi)幽暗靜謐，幾乎所有的燭火都熄滅了，只留著一盞堪堪照亮前路，剛添上的炭火燒得極為暖和，甚至穿著一層單衣都會沁出薄汗，層層疊疊的帷幔之后安睡著一個身影，玉竹有些倦怠地趴在床邊打盹，上下眼皮不停糾纏。

    姚念雪聽聞沈如霜身上不好便躡手躡腳地走了進(jìn)來，手中拿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布袋，見狀后輕輕拍了拍玉竹的肩膀，示意她可以先下去歇息，讓她守著沈如霜就好。

    “唔......”玉竹被她驚著了，驀然間發(fā)出一聲輕呼，讓一直安然淺眠的沈如霜也睜開了眼睛，趕忙跪下賠罪道：

    “娘娘恕罪，是奴婢一時疏忽......”

    沈如霜身上本就不舒服，睡著了也是擔(dān)驚受怕地不好受，緩緩搖了搖頭就讓玉竹起身，好奇地望著姚念雪手中的小布袋。

    “啟稟娘娘，我聽聞娘娘難處，這兒有個法子興許能夠緩解，所以特意來給娘娘試試?！币δ钛╆P(guān)切地靠近沈如霜地床榻邊，打開手中的小布袋放在她眼前，溫柔誠懇地笑道：

    “還未被接回姚家的時候，我的祖父是個游醫(yī)，祖母也時常當(dāng)接生穩(wěn)婆，家中傳下來一個可以緩和月信疼痛的偏方，記得幼時阿娘身上不好的時候就會用，我去年初來月信時也用過，還算有些效用?！?/br>
    “等等，你這偏方不會傷到娘娘吧？會不會有別的害處損傷娘娘鳳體？”玉竹率先警惕地扒拉著姚念雪手中的藥材，頗有戒心地斜睨著她。

    姚念雪也不生氣，知曉她是忠心耿耿護(hù)主心切，愈發(fā)真誠地解釋道：

    “這些藥材都是溫和暖宮的，配在一起用熱水泡開，再緩緩擦洗身子就會好受許多，娘娘若是不信大可讓太醫(yī)院的各位太醫(yī)都來瞧一瞧，或者不用亦是無妨?！?/br>
    沈如霜辨別不出這些藥材都是些什么，黑黝黝的滿滿一小袋，不過聞著清香四溢，倒不像湯藥那般苦澀，瞧著姚念雪不像是在信口胡說，此時又疼得渾身是汗，于是就放寬了心想要試一試。

    玉竹也不好再說些什么，親自監(jiān)督著姚念雪燒水和沖洗藥材，再熟練地將它們在熱水中均勻泡開，過了半個時辰才端著一盆彌散著草藥香的水進(jìn)了寢殿。

    姚念雪知道自己來的唐突，不比玉竹和沈如霜十余年的情分，知趣地放下熱水就退了出去。

    沈如霜在玉竹的攙扶下起身，任由著溫和舒緩的水流從哪軀體上流淌而下，慢慢覺得有一股暖意從軀體蔓延到四肢，漸漸連小腹也感受到溫暖，擦拭干凈后再換上一身干凈的衣衫，躺下后竟是真的比方才好受許多，起碼能順暢地喘息和說話，還能微微笑著讓玉竹別忘了賞賜姚念雪。

    玉竹應(yīng)聲退下，只是剛剛打開殿門就和蕭凌安撞了個正著，驚懼地倒吸一口涼氣拉著姚念雪跪在一旁，生怕她一露面又惹得蕭凌安不悅。

    不過蕭凌安現(xiàn)在一心只有沈如霜，并未注意到角落里還有兩個人，靴底跨過門檻就徑直來到床榻邊，俯身關(guān)心地覆上沈如霜的臉頰問道：

    “臉色看起來比方才好些了，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朕讓他們給你備下?！?/br>
    沈如霜瞥見蕭凌安的面容就變了臉色，冷冷地側(cè)過頭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疏離的目光落在一旁空蕩蕩的枕席之上，聲音堅定道：

    “陛下來這里做什么，我也不能再陪著陛下，問這么多還不如快些給我避子湯，除了這個沒什么想要的?！?/br>
    蕭凌安原本還帶著一絲期望的目光黯淡下來，只是這回并未再反駁沈如霜的意愿，也沒有臉色森冷否決，而是如從前一樣依舊揚(yáng)著嘴角，聲音溫柔又關(guān)切道：

    “朕都知道，方才也已經(jīng)答應(yīng)你了，現(xiàn)在特意給你送來?！?/br>
    說罷，蕭凌安親手將一碗湯藥端到了沈如霜的面前，濃烈的藥味在帷幔間彌散。

    沈如霜這才來了些精神，不再和蕭凌安糾纏計較，撐著床沿艱難地直起身子，靠著厚實的軟墊接過藥碗輕輕吹了吹，一想到曾經(jīng)的苦澀就皺起了眉頭，不過很快就悶頭灌了下去。

    藥汁順著她的嘴角溢出些許，滑落在衣衫和被褥之上，但是沈如霜并未在乎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東西，只想快些將湯藥一飲而盡，險些嗆咳地喘不上氣，拍著心口將藥碗丟到蕭凌安的手中，擦拭著唇角道：

    “這回的湯藥似乎沒有從前那么苦了?！?/br>
    “朕知道霜兒怕苦，刻意讓他們煎藥的時候放了蜜糖，若是霜兒覺得這樣更好，朕讓他們以后都放。”蕭凌安意味深長的笑了，唇角的笑意溫柔寵溺。

    沈如霜奇怪地望著他，總覺得蕭凌安今日平靜得反常，對她也格外的好，不過她想著這也不算壞事，他的脾性誰能摸得清呢？

    “陛下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沈如霜淺淺應(yīng)聲，在藥性之下有了些許睡意，蓋好被褥后再次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作者有話說：

    二更大概還是在一點哦~

    嘿嘿，雖然我的國慶只放假三天，但是這個周末我又放假了！旋轉(zhuǎn)跳躍繼續(xù)萬字更新！

    第73章 她不開門（二更小修）

    京城的天越來越冷, 漫長的冬夜飄了一夜的雪，翌日天亮之時才剛剛停歇，屋檐上掛滿了一排冰凌, 脆弱的枯枝被沉重的積雪壓垮，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 很快就被皚皚白雪埋沒了。

    沈如霜在冬日里本就愛犯懶，如今身上不好又是大雪天，更是窩在寢殿內(nèi)不愿意動彈。興許是昨夜的避子湯中加了蜜糖的緣故，她夜里睡得比從前好多了, 也不會覺得渾身發(fā)涼，身子骨酥麻地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玉竹和姚念雪都牽掛著她的身子，輪流守在寢殿內(nèi)未曾離開, 一看到她悠然轉(zhuǎn)醒就下去備好溫水和草藥，忙不迭地趕來擦洗身子和面容，讓沈如霜在沉悶窒息的宮殿之中也感受到難得的安逸和閑散。

    已經(jīng)到了用午膳的時辰，沈如霜在月信之期向來胃口不好, 看著滿桌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只隨意用了些清粥小菜和藥膳就停了筷子，坐在窗前托著雪腮發(fā)愣，零碎地憶起兩年前的冬雪也是這樣鋪天蓋地的落滿了皇宮。

    只不過, 那時候她還滿心歡喜地等著她的夫君，還會笑盈盈地親手做梅花糕去討好蕭凌安, 還是個什么都看不明白的少女, 與現(xiàn)在的自己截然不同，仿佛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很多年。

    玉竹剛收拾了碗筷從殿外走進(jìn)來, 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兩個小紙包, 一看見沈如霜百無聊賴地靠在美人榻上就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獻(xiàn)寶似的呈到她面前，神神秘秘道：

    “娘娘您快看，這是些什么東西？”

    沈如霜果真被她吸引了去，收回散漫的神思，稍稍費了些力氣才支起身子，打開后竟然發(fā)現(xiàn)是南芳齋的糕點和一只竹蜻蜓。

    這些都是街頭巷尾見慣了的東西，但是在巍峨雄偉的皇宮中卻很是少見，一切都被緊緊束縛著不得自由。阿淮也好奇地湊了上來，葡萄般干凈透徹的眸子一看到竹蜻蜓就亮了起來。

    他用rou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只折騰了三兩下就明白了應(yīng)當(dāng)如何玩耍，但是看到沈如霜臉色蒼白虛弱的模樣又收回了手，只是安慰似的貼了貼她的臉頰，拉著奶娘一同出去玩了。

    銀鈴般的笑聲從窗外傳來，沈如霜舒心又溫柔地勾起嘴角，這才拿起南芳齋的糕點放入口中慢慢品嘗著。

    這家鋪子專門做江南的糕點，是整個京城中樣式和口味都最像姑蘇城的，她初來京城時思念家鄉(xiāng)，時常算好了時辰在鋪子門口守著買第一屜，出嫁后就變成了蕭凌安早早起床替她守著，那時她還因此動容許久，心想著終于嫁得如意郎君，愿意為了她做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小事......

    思及此，沈如霜恬淡歡喜的臉色漸漸收斂起來，腦海中倏忽間閃過一個念頭，手上剛拿起的糕點不覺間掉回油紙包中，勉強(qiáng)咽下口中的殘余就僵硬地轉(zhuǎn)頭問道：

    “你從哪里弄來的這些東西？還是.......他給你的？”

    玉竹自然知道沈如霜口中說的“他”是誰，面容上的微笑也頓時凝滯住，心虛地低頭輕咳一聲，委屈巴巴地走上前道：

    “娘娘您先別生氣，這些確實是陛下讓奴婢給您的，還刻意關(guān)照了奴婢不要提前告訴您......但是奴婢想著娘娘這些日子身子難受，能夠開心一些也是好的，所以......”

    “別說了。”沈如霜冷冷地打斷了玉竹的話，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油紙包推遠(yuǎn)，眸中的寧靜與淡然之色出現(xiàn)了裂隙，厭棄地將這些東西丟到了玉竹的面前，吩咐道：

    “快些拿走吧，不舍得扔就隨便賞給其他下人?！?/br>
    其實這些東西她是受用的，也知道玉竹是一片好心才會幫著蕭凌安，若是他起初就擺明了送過來，她未必不會接受，只不過如今這般做未免太過刻意，仿佛要提醒她什么似的，讓她猝不及防地一陣抗拒，再也不想碰這些東西了。

    “奴婢明白......”玉竹自知理虧，只能連連應(yīng)聲來安撫著沈如霜不滿的心緒，接過被丟棄一旁的油紙包就退了下去，行至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頭問道：

    “娘娘，陛下現(xiàn)在正在庭院中等著見您，問您能不能......”

    “我不想見?！鄙蛉缢胍矝]想就脫口而出，她身上不舒服本就心情煩悶，如今被蕭凌安一折騰更是懶得應(yīng)付任何人，拒絕得沒有一點猶豫。

    只不過玉竹面露難色，雖然含糊地應(yīng)聲卻一直沒有挪動步子，這下沈如霜才恍然間明白，若是蕭凌安費心思準(zhǔn)備的這些東西都被她回絕了，按照以往的性子定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說不準(zhǔn)會為難玉竹。

    “罷了，你就同他說，我依然小腹疼痛難以起身，現(xiàn)在剛有些睡意想要歇息，若是他樂意就在外面等著，不然就快些離開吧。”沈如霜轉(zhuǎn)悠了幾圈眼珠，改口道。

    “多謝娘娘體恤?！庇裰袼煽跉獍阏诡佉恍?，踏實許多地往前走著，快踏出殿門時忽然覺得這話不對，萬一陛下真的一直等下去該如何是好，趕忙又問道：

    “那娘娘現(xiàn)在打算做什么？”

    沈如霜已經(jīng)從美人榻上挪到了床邊，加了幾塊炭火后褪去了鞋襪，仿佛絲毫沒有想到玉竹心中所想的問題，輕松自在地披散著墨發(fā)道：

    “方才不是說了么，睡覺啊。”

    *

    蕭凌安已經(jīng)在殿外佇立了許久，聽完了玉竹的話后緊抿著薄唇，白玉般的十指暗中在袖中攥緊，輕輕應(yīng)了一聲并未多言，挺拔的身姿依舊未曾動彈。

    玉竹揣測著陛下這是不肯走，邊走邊回頭思量是否要好言相勸幾句，不過一想到娘娘不肯見陛下興許已然讓他心中不悅，自己的差事也沒做好，萬一說錯了話只會火上澆油，還是不要找麻煩的好。

    天上的陰云沉沉地壓下來，遮蔽著半邊皇宮都如同日暮般昏暗，寒風(fēng)強(qiáng)勁有力地裹挾著碎雪在半空中飄蕩著，不一會兒就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了滿地。

    蕭凌安沉寂地攤開冰冷的手心接住雪花，感受到那一點冰涼緩緩蔓延至全身，融化成一片毫無溫度的水漬，最終從指尖溜走。

    他的發(fā)頂和眼睫上都落滿了雪花，遠(yuǎn)遠(yuǎn)看去星星點點縈繞著，與玄色的長衫和微紅的鼻梁襯得他愈發(fā)挺拔俊逸，在風(fēng)雪中也沒有挪動一下，如同人偶般毫無希望地等待著，眸光一如天色般黯淡。

    蕭凌安的每一寸肌骨都被寒意浸透，也大抵知道霜兒是故意不肯見他，心中難免有些不甘和氣惱，不過這些很快就被冰雪磋磨得很淡，反而是想見到她的意念愈發(fā)強(qiáng)烈，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

    這讓他恍惚間想起來，似乎在兩年多以前，沈如霜經(jīng)常在御書房外的岔路口上等著他，披著素色兔毛披風(fēng)，一圈白色的絨毛襯得她嬌俏可人，搓著凍僵的小手掌著宮燈，暖黃色的光亮微弱但永不熄滅，讓人覺得前路都好走起來。

    那時他不明白沈如霜為何要這么執(zhí)著地等下去，腦海中除了讓人醉心的權(quán)勢和利益之外沒有任何答案，可是現(xiàn)在他似乎慢慢明白了。

    做這些事情并不需要太多的緣由，只是想見一見念想中的那個人就足夠，哪怕是寒意從脊骨一寸一寸爬上頸間，寒風(fēng)掠奪盡身上剩下的所有暖意，也抵不過心間那股執(zhí)著。

    蕭凌安攏了攏墨狐大氅，心想著原來這個時節(jié)這么寒涼，若是能夠回到從前，他應(yīng)當(dāng)會早些去見等在路口的沈如霜吧。

    只可惜，現(xiàn)在等待的人是他了。

    就在這時，幾個宮女從一旁經(jīng)過，撐著油紙傘抵御著風(fēng)雪，并未看清這個久久佇立的身影就是蕭凌安，笑鬧著道：

    “你這點心看起來精巧又稀奇，哪里得來這么好的東西？”

    “是玉竹jiejie給的，聽說是皇后娘娘賞賜的，剛從南芳齋新鮮出爐的呢！今日當(dāng)值的姐妹都有份！”

    ......

    她們跑得極快，蕭凌安剛剛聽清楚聲音就再也尋不見蹤跡，只有那幾句簡單至極的話縈繞在耳畔，如同冰刃般狠狠扎入心臟。

    原來霜兒連他的東西都不肯碰，只配賞給這些奴婢.......

    蕭凌安的心間泛上一陣苦澀和辛酸，唇角的笑意被冷風(fēng)吹得寒涼，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凝固嘴角，如同刻上去一般僵硬。

    到了這份上，興許他今日應(yīng)該離開了，看來沈如霜是真的不想見他，或許他在這兒被寒風(fēng)侵襲的時候，霜兒正溫暖舒適地躺在床榻上吧。

    她會想到自己還在等著嗎？.......應(yīng)當(dāng)不會的。

    因為他當(dāng)初也不會。

    蕭凌安還是有些不甘心，邁著步子主動走上前去輕輕叩門，只聽得窗子發(fā)出輕微的聲響，有人探出腦袋看了一眼之后就立即關(guān)上，而那扇門依舊沒有打開。

    這下他可以完全確定，沈如霜連一點見他的意思都沒有，心間微弱的火苗也熄滅了，知道這扇門是不會為他打開的。

    想來也可笑，還記得當(dāng)初他因為一點小錯誤懲罰沈如霜跪在雪地里，讓她好好反思錯在何處，那時她一遍遍讓安公公把答案送進(jìn)來，但無一例外他都沒有開門。

    未曾想他也有今天，也會執(zhí)著地等了這么久。

    蕭凌安無奈又自嘲地笑了一聲，不再妄想讓沈如霜心甘情愿地為他開門，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之時，在雪地里看到了一個跌跌撞撞奔跑的小小身影。

    “嗚嗚嗚.......父皇快帶我進(jìn)去，我找不到阿娘了......”

    作者有話說：

    狗子內(nèi)心：朕從未想過在第6章 犯下的錯誤，會在73章瘋狂彌補(bǔ)（心碎扶額）

    嗚嗚嗚我以為大家不會等啦，于是又犯了老毛病反復(fù)修文了qaq非常抱歉，心里過意不去，寶子們留評論我發(fā)紅包吧！然后今天再來個萬字更新補(bǔ)償寶子們！真的很感謝你們的支持！讓我超有動力！

    ps：最近正在努力克服中，但總是有些強(qiáng)迫癥，想把最好的發(fā)出來讓大家看到，我會盡快調(diào)整改正的，畢竟是一個堅持日六日萬的禿頭鴿子qaq，不要養(yǎng)肥啦！

    第74章 她的生辰（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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