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娣蹲下身，看著此刻躺在地上虛弱的男人，腦海里全都是這些年自己怎么過來的。

    從嫁給他起，她就沒過過一天安寧的日子，哪怕是安安靜靜的一天日子都沒有過。

    這個男人除了對她打罵就是變著法的折磨她，折辱她。

    她還要賺錢養(yǎng)這個家，養(yǎng)這個男人那個并不善待自己的母親。

    她哀求過，試圖改變過，可是沒用啊，她什么都改變不了，換來的是更加兇狠的毒打。

    徐望娣想到這些，她的眼更加的猩紅，眼里的淚水不斷地往下掉。

    她本來還有孩子的，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都被這個男人喝醉后打沒了。

    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年冬天，她被這個男人打的攤到在地上，腿/間滿是血，她奄奄一息的躺在路邊沒有人來管過她，后來還是一個路人看到了將她送到了醫(yī)院她才撿回一條命，只是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那個時候她就想，還不如就那么死掉了，死掉才是最好的解脫。

    也不至于到后面，這個男人還帶著別的女人出現(xiàn)在她面前，羞辱她，外人恥笑她是個下不了蛋的母雞。

    那么多的惡，她都承受下來了，可是誰來憐憫她。

    她的父母沒有，不止沒有，還會辱罵羞辱她，罵她沒用，罵她一無是處。

    憐憫她的是這個幾歲就被賣出去的meimei。

    這輩子，活了幾十年，她就沒有哪一天是像個人一樣活著的。

    想到這里，徐望娣舉起了手上的刀，在黃國華最后恐懼害怕的目光下重重地落了下去。

    鮮血再次濺了出來，在徐可臉上打下一道腥熱的痕跡，徐可似如夢初醒，她看著大姐還在一刀一刀的砍著，泄恨一般

    大姐！大姐！

    徐可張嘴叫著，可是她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喉嚨堵塞的厲害，連呼吸都變得不暢。

    她的腿逐漸恢復知覺，試著站起身，試了兩次都沒站起來，手被反著綁在背后，平衡力不夠，不好發(fā)力，好不容易撐著墻站起來，卻因為腿軟又摔回了地上。

    屋子里血腥味濃烈，彌散開來。

    “國華，怎么回事？”這時，聽到動靜的徐良民走了進來。

    一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立刻嚇得整個人癱軟地坐到了地上。

    “望……望娣，你在做……做什么？！”徐良民驚恐地看著這個從小就軟弱無能的女兒，話都說不利落了，一張嘴，嘴唇和牙齒就磕的響。

    徐望娣似才發(fā)現(xiàn)他一般，緩緩抬起頭朝他看過去，猩紅布滿淚水的眼睛讓人看著害怕。

    徐良民被她這一眼看的想站起身跑，手撐著地，撐到一半就癱軟在地上。

    他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廢物男人，此刻見到被他打罵慣了的徐望娣這副模樣，早就被嚇得六神無主。

    “望……望娣……”他口齒不清，全然沒有昨晚踢人的兇狠嫌棄模樣。

    徐望娣拿起刀緩緩站起身朝他走過去，她嘴里念念有詞的：“都是你害的，是你為了點錢把我綁到黃國華床上讓他□□了我，是你為了點錢讓我嫁給一個畜生，都是你！”

    是你害得小妹成了啞巴，害死了三妹，讓二妹失蹤的！

    都是你！

    毀掉了我們所有人的人生！

    徐可知道她要做什么，拼了命的想要掙脫手上的繩子，手腕都破了皮，血珠不斷地往外冒，可是她此刻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就想要抓住大姐，讓大姐停手，不要這么做。

    不要這么毀了自己，他們有法律制裁，不要毀了自己。

    她用力蹬著地板，試圖發(fā)出聲響讓大姐注意到自己。

    可徐望娣完全沒有看她，一步一步朝癱軟在地上全然不敢動的徐良民走過去，然后舉起了刀……

    【大姐！不要！】

    大姐！停手！

    不要！

    不要！

    徐可睜大眼睛，瞳孔放大，濺了一臉血的臉上看不清此時真正的表情。

    她眼里全是痛苦，瞳孔劇烈地顫抖著，只覺得渾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大姐，不要！?。?！”

    一瞬間，像是所有堵塞的東西都找到了出口，從口里涌了出來。

    徐可撕心裂肺的聲音破敗沙啞地沖了出來，在這昏暗的屋子里形成了一道道回響。

    可是已經(jīng)晚了，那鋒利的刀還是落了下去。

    本來在驚恐尖叫的徐良民片刻后就沒了聲響，鮮紅的血液順著地面流淌的到處都是。

    整個屋子都被血腥味浸泡著，氣味難聞讓人作嘔。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周遭一切聲音都沒有了，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里。

    “大……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徐可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下一秒她口里就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劇烈地咳了起來。

    她來不及驚訝自己開口說話了，劇烈咳嗽著，口腔里血腥味翻涌著，她卻用力掙扎起來，只想掙脫繩子抱住大姐。

    “小妹，小妹……”徐望娣仿佛這才從這場夢魘里醒過來，她丟掉手里的刀，走過去將徐可從地上扶起來，用袖子擦著她臉上的血。

    好一會兒，徐可才停止咳嗽，哭著看著大姐，她張著嘴，感覺喉嚨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的難受。

    “沒事了，沒事了，以后不會有人來找你麻煩了?！毙焱窊嶂哪?，像是小時候那般安撫著她。

    徐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兩人，不敢再多看一眼，她張了張嘴，還想開口說話。

    “我會報警的?！毙焱反丝躺袂閰s很平靜，滿是鮮血的臉上卻是有了一抹釋然輕松的笑容，“我會向警察自首的，等警察來了后我在給你解開繩子，那樣的話他們就不會對你做什么了?！?/br>
    她此刻她還在為這個meimei考慮，希望meimei不要受到警察的懷疑和調(diào)查。

    “小妹，你不要自責，我并不是因為你才這么做的，我早就想這么做了。”徐望娣抱著她，語氣緩慢地說：“我早就想這么做了，我活的太累太苦了，這一生我早就想結(jié)束了?！?/br>
    “你小時候啊特別乖，小小的一團，肚子餓了也不哭，就忍著，我用手指放到你嘴里，你能吸很久，一個勁兒地對我笑。我當時和二妹就想著，怎么樣也要把你養(yǎng)活?！?/br>
    “jiejie……”徐可眼淚不斷地往下掉，抽泣著，多余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一次我總算救下你了，沒有讓你出事。答應我，回去以后好好生活，沈致他很好，他也跟我承諾過會好好照顧你。”

    “你一定不知道沈致來找過我?guī)状伟桑哪敲春每?，生在那么好的家庭，卻也生了一顆好心腸。他說讓我離開黃國華，和黃國華離婚，只要我愿意他有辦法讓黃國華和我離婚。還會給我一份工資不錯沒那么累的工作，那樣我和你就能好好生活在蓉城?！?/br>
    徐望娣的聲音十分哽咽，說話時一直抱著徐可，臉上帶著這段話語里美好的希冀。

    沈致跟她說的心動嗎，肯定心動的，那么美好的生活，和自己meimei一起生活在一起，不用成日恐慌害怕著，不用在睡覺的時候還擔心會被人拖起來打一頓。

    她還幻想過，以后meimei開甜品店，她在外面打工補貼家用，逢年過節(jié)她們還有沈致能圍著一張桌子有說有笑的，要是能找到二妹的話，就更好了。

    可是她不能，不能連累沈致和小妹，不能讓他們帶著自己這么個拖油瓶，更不能讓黃國華和生父還有借口和理由過來鬧。

    “我不肯，沈致還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好好生活，很大的一筆錢，我要打很久的工才能賺到那么多錢，我沒有要，就算我把錢藏的在好，黃國華也會發(fā)現(xiàn)的。他太好了，一直希望我和你一起生活，還說他以后會照顧我們兩人，讓我不用害怕?！?/br>
    徐可不知道這些，知道沈致去找過大姐，可是不知道他去找過大姐好幾次，還做了那么多事情。

    沈致是很好，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很多時候她都不愿意將一些不好的事情告訴他，不想讓他擔心，不讓他跟著自己難受。

    “我相信他肯定會好好照顧你，會愛護你一輩子的，所以答應我，你和沈致一定要好好生活。”

    話落，她放開了徐可。

    徐可驚覺，猛地看著她，怕她還會做傻事。

    徐望娣起身來到黃國華旁邊，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摸出了一個手機。

    “喂，公安局嗎，我要報警。我殺人了，殺了兩個……”她聲音有些沙啞機械地說了很長一段話，報完警后，她扔掉了手機，又回到了徐可身邊坐了下來。

    “不用怕，警察很快就來了?！彼€在安慰徐可。

    徐可眼睛都哭腫了，屋子里的氣味難聞極了，讓她有些作嘔。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大姐怎么辦，大姐會被判刑的，兩條人命，她要怎么救大姐？

    徐望娣將頭靠在了徐可肩上，似累了般，眼神也變得疲憊，“小妹你的名字改的很好聽，沈致跟我說是可以的可，認可的可，還教我認過。要不，你也給我重新?lián)Q一個名字吧，這個名字一點也不好聽?！?/br>
    聽到她這句話，徐可眼里又蓄滿了淚水，她拼命忍著，可怎么也忍不住。

    她不知道沈致還跟大姐說了這些。

    “我們一生下來就被父母當成了一件可以交易的物品，連名字都不是自己的，是他們對那個弟弟的期盼。徐望龍和母親被抓后我其實很高興，我比誰都高興，我還希望他能判久一點，最好一輩子都不用出來了。”

    那樣的話，她就不用被這個根本沒當她是人的弟弟剝削了。

    “可是他們讓我去勸你撤訴，不去他們就說要報復你，你不要怪我，不過幸好你沒有撤訴，我就知道你不會的。你是一個很好很堅強的孩子，小時候就很堅強，還很好善良?！?/br>
    “飛?！毙炜善D難地吐出一個字。

    “什么？”徐望娣似乎是才發(fā)現(xiàn)她開口說了話，驚訝地道：“小妹，你能開口說話了？？”

    徐可看著大姐，扯出一個笑容，聲音撕裂干啞，“徐飛，飛翔的飛，像鳥兒一樣可以自由自在的飛翔?！?/br>
    她希望大姐以后能夠過的自由自在的，可以在這個世界遨游飛翔，再也不用受這些苦難，再也沒有別的顧慮。

    “徐飛？”徐望娣笑了起來，重復著這個名字，“徐飛？我的名字？”

    徐可點頭。

    “好聽，我喜歡，那以后有機會你教我寫好不好，我呀一天書都沒念過，名字都不太會寫?！毙焱酚终f。

    徐可用力點頭，她要教大姐認字寫字，還可以教大姐做蛋糕，帶著大姐去看這個寬闊廣大的世界，去吃好多好多美味的東西。

    可是，她沒想過，根本沒有這個機會了，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我……見過二姐了，她、她現(xiàn)在過的很好?！焙龅叵氲绞裁?，徐可又艱難地開口。

    每說一個字，都像是有刀片在割她的喉嚨。

    她現(xiàn)在也沒有心情去想自己怎么能開口說話了。

    “真的嗎，你見過二妹了？”聞言，徐望娣十分驚喜。

    二姐她的過很好，還有兩個十分可愛的孩子，她叫徐驕，驕傲的驕。

    這些徐可都想說給她聽，可是她現(xiàn)在剛能開口，一下子說不了太多的話。

    “真好，真好……”徐望娣呢喃著，眼里的笑容更甚，可是她眼里唯一的光卻落了下去。

    這樣的話，她就真的沒有一點牽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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