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經(jīng)過張英的手去辦的，沒人比他更清楚六阿哥往里面貼了多少錢，又是為了什么，所以他說起來的時候，滿臉的自豪與感動。

    康熙：“……”

    太子：“……”

    太子瞅瞅面無表情的康熙，再瞅瞅激動到差點(diǎn)老淚縱橫的張英，這要是有不知情的，還以為六弟是張英的兒子呢！

    看到張英的表現(xiàn)，康熙有理由懷疑其他大臣很可能也是這副德行。

    兒子會被大臣搶回家的強(qiáng)烈危機(jī)感油然而生，遠(yuǎn)遠(yuǎn)超過大臣被兒子扒拉進(jìn)碗里去的危機(jī)感。

    剩余的路程并不是安靜的，張英仿佛徹底打開“夸夸胤祚”的開關(guān)，路上叨叨個不停。

    關(guān)鍵他說的都是胤祚搗鼓出來的東西，是康熙和太子不知情的背后事，父子倆強(qiáng)行按住“兒子快要被搶走了！”“弟弟快不是我家的了！”的危機(jī)感，安安靜靜地聽著。

    直到皇莊臨近，張英掀開馬車簾子一看，欣喜地道：“皇莊到了，到了這就不能再乘馬車進(jìn)去了，萬歲爺、太子殿下，我們走進(jìn)去吧?！?/br>
    康熙：？？？

    太子：？？？

    父子倆上次過來企圖拎樂不思蜀的胤祚回宮的時候，直接到了皇莊門口才停的車。

    見張英高高興興出去的模樣，和路邊停著的好幾輛馬車，兩人明白確實(shí)可能有這么一回事，立即下了車。

    下來以后，看到一條灰色筆直還高出黃土路面好一截的路。

    “水泥路”三個字立馬浮現(xiàn)在康熙和太子的腦海之中。

    胤祚曾經(jīng)說過水泥路就是灰色的，刺刺的，平坦的，堅硬的，和眼前見到的這個很是相似。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路只建了一半，和隔壁那條黃撲撲的路產(chǎn)生愈發(fā)明顯的對比。

    張英已經(jīng)沖到那條水泥路上，都四十多歲的人了，在那又蹦又跳跟個四歲孩子似的。

    “萬歲爺、太子殿下，請過來看，這就是六阿哥和李光地一起鋪的水泥路。”

    父子倆匆忙上前，默契一致地彎腰摸地，嗯，果然是刺刺的。

    張英解釋道：“六阿哥說，水泥路剛鋪好的時候是軟的，硬了以后有一定的承重量，人可以上來，但是馬車太重，上來太早會把路壓壞，所以這些日子我們都是把馬車停在這邊，人走過去的?！?/br>
    康熙和太子都沒有成為那個例外的心思，何況他們倆確實(shí)想親自在水泥路上走走，感受一下。

    張英在前面帶路，走一段路指著上面的縫隙說熱脹冷縮，過了這里又說：“水泥路只能過人，不能過馬車，隔壁那條路就給負(fù)重的馬車過。最近馬車在運(yùn)石頭、煤，上面經(jīng)常會掉東西下來，過馬車的速度又慢又顛，遠(yuǎn)不如我們走路快呢?！?/br>
    這就是在說明為什么隔壁明明有路，他還讓康熙和太子下來走走。

    “等一個月后，這邊的水泥路能過人了，就把隔壁也鋪成水泥路?！闭f到這里，張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壓低聲音，“上回犬子也參與鋪水泥路了，臣被人拉去喝茶，沒有親眼看到，所以已經(jīng)預(yù)約好了名額，下回鋪隔壁的時候過來一起弄?！?/br>
    康熙和太子不懂鋪一條路有什么好參與的，不過……

    “為什么要預(yù)約？”

    張英望天：“這不是大家都覺得好，一傳十十傳百，朝上有大半的大臣要來嗎？名額太搶手了，臣不走走兒子的關(guān)系，還撈不到呢。納蘭明珠也是靠兒子撈來的名額，索額圖沒兒子在這邊，就沒搶到?！?/br>
    最終，他得出結(jié)論：“生個好兒子，還是很有必要的?！?/br>
    康熙：“……”

    太子：“……”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吐槽。

    就、離！譜！

    第94章

    因真相過于離譜，康熙和太子一路沉默。

    踩在平坦得足夠一輛馬車通行的水泥路上，父子倆心中不由生出“要是整個大清都是這樣的路就好了”的想法。

    或許那個時候就能達(dá)到胤祚所說的“條條大路通京城，天下商賈盡歸來”的繁華盛景吧？

    水泥路并沒有鋪設(shè)很遠(yuǎn)，大概只有兩百來米的路程。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遠(yuǎn)遠(yuǎn)見到皇莊前的空地上，有兩個孩童用一根繩子在抽著什么，不停喊著“轉(zhuǎn)啊”“快轉(zhuǎn)”，一旁還有幾個孩童吶喊助威。

    張英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不差，發(fā)現(xiàn)康熙和太子并沒有前路被人阻攔的半分惱怒，就沒有開口斥責(zé)讓孩童離開，只解釋道：“這是民間小玩具陀螺，需要不斷抽打才能讓陀螺保持高速旋轉(zhuǎn)的狀態(tài)，抽的力道太大就會飛起來……啊，飛了?！?/br>
    仿佛是在應(yīng)和張英的話，其中一個孩童狠狠抽了一下陀螺，陀螺竟從地上跳了起來，飛出好一段距離再落下，依然保持著前面的轉(zhuǎn)速。

    而這個時候旁邊的幾個孩童瘋狂鼓掌，連聲喊著“鐵蛋牛逼”。

    張英繼續(xù)道：“抽的力道太小或者方向不對，陀螺很快就會歪歪扭扭倒下，啊，倒了?！?/br>
    和鐵蛋比賽的對手不知道哪里沒抽對，陀螺就跟喝醉酒的酒鬼似的踉蹌幾下，即將倒下，這人狠狠抽了幾下，陀螺又支棱起來，漸漸朝著鐵蛋的陀螺的方向而去。

    旁觀的孩童連忙喊：“柱子牛逼！”

    康熙：“……”

    太子：“……”

    總覺得這個場景有點(diǎn)該死的眼熟，很像是胤祚搗鼓出來的。

    張英：“六阿哥說光這么抽沒意思，陀螺得跟斗雞一樣斗起來才有趣，沒被撞倒的那個就是最牛逼的?！?/br>
    破案了，果然是胤祚干的。

    從水泥路到皇莊前還有七八十米的路程，康熙和太子一點(diǎn)不著急，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鐵蛋和柱子斗陀螺。

    看著看著，總覺得那兩個陀螺其中一個是索額圖，另一個是納蘭明珠。

    距離越發(fā)近了，侍衛(wèi)們提前過去清場，趕走玩鬧的幾個孩子，將皇莊前的空地清理出來。

    水泥路和空地之間尚有十米左右的距離，一邊是干凈的水泥路，一邊是有人走過就會塵土飛揚(yáng)的土路，令人乍一看根本不懂為什么皇莊門口的那塊空地不砌成更平整干凈的水泥地。

    康熙從有坡度的水泥路下來時，“這是特意做的？”

    張英很是自豪地說：“六阿哥說這個位置以后會停不少馬車，來回頻繁，負(fù)重還大，很容易壞，壞掉了還得敲掉重建，不如這樣放著方便，稍微打掃一下就行?！?/br>
    把吝嗇和摳門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康熙：“……”

    老父親很想問兒子，朕哪里虧著你了？需要你這么省錢？

    反復(fù)深呼吸，還是決定不和臭小子探討這個問題，省得最后被氣的還是自己的。

    康熙迅速進(jìn)入皇莊，他學(xué)乖了，哼。

    太子進(jìn)去前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被侍衛(wèi)們趕走的幾個孩童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沒有對貴人的恐懼與疏離，反倒頗為好奇。

    是孩童們已經(jīng)見慣貴人出入，還是六弟不擺主人的架子，對這些孩童較好，這才讓他們失了敬畏？

    皇莊不比紫禁城，這里也就兩三個宮殿大，還要包括前院、后院、假山、池子等等，真正能夠住人的地方很小。

    他們剛進(jìn)來不久，就聽到里面的說話聲。

    聲音聽起來隱隱綽綽的，有些輕了，應(yīng)該是從后院傳來的。

    “干了干了?！?/br>
    “讓我試試?！?/br>
    “水泥路那么硬，這個肯定更硬！”

    “我就不信敲不碎它！”

    隨后傳來“咚咚咚”的聲音，悶悶的，聽著像是在敲墻。

    康熙和太子還不明白后院發(fā)生了什么，在前面帶路的張英立馬反應(yīng)過來，擼起袖子就往那邊沖，“這群小兔崽子也太心急了吧？肯定是索額圖那老小子攛掇的！”

    人都跑出去好幾步了，張英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現(xiàn)在只起個帶路的作用，連忙又跑了回來，對康熙和太子解釋道：“前兩天剛煉出了點(diǎn)鋼筋，六阿哥對質(zhì)量還不太滿意，在李光地的反復(fù)催促下建了一面墻，這兩天太陽比較大，應(yīng)該是水泥干了?！?/br>
    后面的話不用多說，那些人在試鋼筋水泥做的墻能有多硬，能扛多少力呢。

    一行人在愈發(fā)急促的敲墻聲中趕了過去。

    一到那，就發(fā)現(xiàn)穿著朝服的官員、侍衛(wèi)、皇莊的奴仆，全部擠在那兒看熱鬧。

    只見兩個身高一米八幾身強(qiáng)力壯的侍衛(wèi)，一人舉著一個西瓜大的大鐵錘，兩人接力似的敲墻。

    在他們趕來之前就已經(jīng)聽到七八聲，站定以后又聽了七八聲，依然沒見那墻被砸破。

    “停！”穿著朝服的李光地趕了過去，近距離觀察好半天，“六阿哥，這個標(biāo)準(zhǔn)夠了嗎？”

    胤祚的海拔是眾人之中最低，因?yàn)榍懊婢奂娜颂?，在最后面的康熙和太子根本沒發(fā)現(xiàn)他在里面。

    這會兒也沒見到他的身影，只聽到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恚骸颁摻罨炷林圃斓牡虊问侵T多堤壩之中最結(jié)實(shí)的，建造一次就能管上很多年，而且可以根據(jù)堤壩的形狀和設(shè)計，將水壓大面積地分散出去，實(shí)際使用的感覺和這么小的一堵墻不一樣?！?/br>
    “以我們現(xiàn)在的條件，很難模擬出洪水到來時的壓力，真正的洪水是一片一片一波一波地過來，并不像是他們兩個用錘子在同一面墻上反復(fù)擊打。而且……”

    說到這里，胤祚有些無奈，“這墻才干沒多久，在硬度上會受到很大影響，就跟水泥地一樣，只能隨便看看結(jié)果，不具有太大的參考意義?！?/br>
    “怎么會沒有意義呢？”李光地不同意，他現(xiàn)在看這堵墻的目光，就跟看自己媳婦兒差不多，寶貝得就差撲上去抱著親兩口了。

    “越早知道鋼筋混凝土堤壩對防水?dāng)r水的作用，臣就能越早說服皇上撥款修建，堤壩建得越早，能夠造福的百姓就越多?！?/br>
    康熙和太子在后面聽得連連點(diǎn)頭，是這個道理。

    然而，胤祚對此有不同意見，直言不諱道：“鋼筋混凝土堤壩的造價太高，汗阿瑪有心讓你建，國庫也撥不出那么多錢。”

    康熙：“……”

    太子：“……”

    “咻”的一下，正中這對父子的心臟。

    胤祚又說：“就算國庫撥出那么多錢來，你怎么保證最終到你手上的還有那么多？我可是聽說了，每一次往下面發(fā)的賑災(zāi)銀都要經(jīng)過層層盤剝，等最后到百姓手里所剩無幾的，能喝兩碗清粥就不錯了。”

    康熙：“……”

    太子：“……”

    “咻”的一下，第二箭插中心臟。

    張英都不敢回頭去看這二位的臉色有多難看，心里著急慌忙得要命，真想沖過去捂住六阿哥的嘴，讓他別再說扎心的大實(shí)話了。

    李光地哪會不知道這種情況呢？可他又能有什么辦法？

    “六阿哥，貪官污吏是每一朝都無法避免的，我只期望他們在涉及大清千萬百姓生命的時候，能夠少貪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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