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都能夢到清冷表哥 第216節(jié)
她把簪子連同那封看不懂的信一齊順手擱在枕下,嘆著氣躺下,眼睛一睜一閉間,眼尾不自覺泛出濕意。 * 宮里的慶功宴開到了很晚。 陸明欽回府時猶帶了一身沉沉的酒氣。 小廝們猶豫地要跟著,卻被伴云攔住。 路過拐角時,陸明欽步伐只稍停了下,便繼續(xù)前行,腳步聲卻不自覺放輕了些許。 暮色下的小院清幽寧靜,因著某些眾人皆知的緣由,此處院落還未曾題名。 他在門前停了步,也只敢望著。 明明只是薄薄一扇門,在陰郁的濃黑中,卻宛如天塹。 隱隱的咳嗽聲響起,像是睡夢中都不安穩(wěn)。 陸明欽垂首看了眼門檻,目光掃了好幾遍,才確信先前留的布包不見了,不知怎的,忽地就輕笑了下。 不論是被丟了,還是被她收起,那都是她下的命令。 他眸光寂寂地又看了幾眼,正欲離去,卻因一道響聲頓了腳步。 “你在那,要站到什么時候......” 溫啞的聲音傳來,好似自天邊落下的淺淡余暉。 自陸明欽離宮后,腦中的酒氣便撲騰得厲害,他在宮宴中禁不住借酒消愁,不知喝了多少杯,如今酒意蠶食清醒,恍若身在虛妄之中。 陸明欽微愣,神色旋即閃過嘲弄。 想不到他自負千杯不倒,卻因這小小晚宴生出了幻想。 “是你嗎......”這下屋內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猶疑。 陸明欽擰眉心的動作一頓,抬起長睫,側身望向木門。 輕咳聲宛如暮鼓晨鐘,瞬間將他腦袋里的醉意驅逐大半。 陸明欽黑眸驟縮,喉結微滾動,袖間的手不自覺微闔。 良久,“是我?!?/br> 他凝澀許久,吐出的也不過二字。 靜默中的窸窣聲似要撓人耳廓,而后是猝不及防的悶哼,像是重物跌倒在地,卻因骨頭太軟,顯不出撞擊聲。 “阿鳶?” 陸明欽怕她傷著自己,手已放在門上,欲推卻又遲疑。 如此優(yōu)柔寡斷,著實不像戰(zhàn)場上殺伐果決的大司馬,可屋內的女人,于他來說確確實實像根細繩,稍一牽扯,他便窒息般無法抗拒地垂首,全然被她掌控。 屋內呼吸聲稍緩,又咳了幾聲。 “咳咳,無事,是我過于無用......”她語調微啞,“既然就是陸大人,那煩請大人帶我去看看月亮可好?” “我已經,許久未曾見過完整的月亮了?!?/br> 龜縮在屋內,視野囿于半片東窗,連月色,都是半淌著進來的。 陸明欽自她喚他時,原本平緩的心開始劇烈跳動,他掌心微顫,一點點推開著扇輕薄卻又沉若千鈞重的木門。 伏在地上的女子依聲抬首,黑壓壓的墨發(fā)垂落在肩后,烏黑的眼眸映于融融月色下。 除卻那二者,余下的俱是瑩白。 在這樣清幽的夜里,好似要化為虛無的清露。 這下再顧不得畏葸,男人匆匆上前幾步,掌心按在她的肩頭,一把將她從地上攔腰抱住。 入手的那一刻,陸明欽微怔忪。 他已許久未與她有過肢體接觸,可猶然記得少女那時還帶了點rou,如今手底下的卻全然是骨頭,脆弱地硌著他的掌心。 赤白的玉足迎風微蜷,陸明欽小心翼翼環(huán)住她小小的肩膀,抱著她往里,將她重新放至榻上。 大掌帶著衾被,蓋住□□的足,沒過半身時,謝知鳶抬著眼,再度開了口, “大人是不愿帶我去見月亮嗎?” 她聲音低低的,目光卻不回避,細細在他臉上掃過,似是要由此牢記住他的樣子。 陸明欽想到面上的疤痕,微垂臉避過她毫不遮掩的視線,眉骨投下的陰影擋住眼底的神色。 他沉默著沒說話,她也不說話,就那么執(zhí)拗地看著他。 陸明欽心里泛上熟悉的無奈,稍停頓了兩瞬,便重新俯下身,掌心繞至她腰際,將她連人帶被攬在懷里。 男人的懷抱溫熱可靠,甚至因連續(xù)一月來時時刻刻的cao練,身上硬邦邦的,謝知鳶身子又軟,被他抱著的時候,難免有些疼。 她眉頭微蹙,下巴輕輕靠在他的肩上,卻什么都沒說,由他帶著自己,再度翻至屋檐上。 夏夜的風微涼,卻又透著股清澈見底的干冽,拂在人的臉上帶來些微癢意。 謝知鳶微喘了幾口氣,纖薄的背隔著衾褥落在男人的胸膛。 他單手抱著她,替她細細理了理散亂的墨發(fā),動作輕柔得生怕能弄碎她。 她也由著他抱,目光緩緩地抬起,慢慢悠悠望至天邊。 暈黃的月光嵌在黑云中,要落不落,其實不甚美,卻因為不常見,在她眼中自動套上層模糊的記憶。 “我記不清了,”謝知鳶看著看著,忽地輕聲喟嘆,“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也這樣看過月,但那時候的心情還殘余在心里,以至于現在,都很想再來一次?!?/br> 無論好壞,喜悅亦或是悵惘,能讓人反復回味的,她都無比珍惜。 陸明欽手微停,側眸俯視她柔軟的側臉。 她眸光破碎,整個人恍若下一瞬便要消散的。 他喉結微動,墨黑的眸情緒翻涌,帶著厚繭的掌心小心翼翼撫上她的臉頰。 謝知鳶沉默著沒反應,一時之間闃寂稍蔓延,席卷這片天地,只余晚風沉余。 良久,女子清軟沙啞的聲音響起, “......大人又何必如此呢......如今的我已是個不折不扣的廢人,”謝知鳶睫毛稍垂,喉間的癢意升騰,她輕哂了一聲,“暮氣沉沉,宛如老嫗,再不復從前的嬌俏可愛......” “若是再來一次,或是再選擇一次,大人怕是都不愿再見到如今的我......” 話音未落,陸明欽手臂猛地環(huán)緊,眉間的刀痕在月色下若隱若現,襯得沉下的俊臉宛如鬼魅。 他珍而重之地靠近她,氣息沉沉, “于陸某而言,即便有過‘后悔’二字,可重來一世又有何用?” 他小心翼翼貼近她的側臉, “縱使可cao縱人心改變一切,可那終究不是阿鳶,我眼中的,也只有當下的你?!?/br> 謝知鳶一愣,旋即捱住眼里的酸澀,偏頭避開他的觸碰,“可我不一樣,” 她沒管男人微僵住的動作,不疾不徐接著說,“我不一樣,若是讓我再來一世,我也只會喜歡從前那個表哥,一直護著我的表哥,而絕非是現在的你。” 謝知鳶強忍住胸口升騰起的窒息與痛楚,側身回眸笑了笑,“陸大人,我曾與你說過,什么東西碎了,那就是碎了,不論如何都回不去曾經,你也知,我是個念舊的人,再如何也不可能忘卻先前的痛楚?!?/br> 她語氣帶顫,“......你我彼此放過,相安無事,不好嗎?” 陸明欽沒有打斷她,靜靜聽完她這一席話,目光寂寂地對上了她的眼。 良久,他不疾不徐又幫她理了理溢出的碎發(fā),“夜里風大,阿鳶可是累了?” 謝知鳶見他死活也不愿將她的話聽進去,不知為何,心口反而微松。 她狀似累得閉目,側過身去,不想再說半句話。 陸明欽指尖微顫,尋了她的眼睫,慢慢闔住,“阿鳶該知曉,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松手?!?/br> * 那夜過后,男人像是被打破了什么禁錮,日日下了朝便來尋她,通常只坐在床腳,默不作聲看著她,一坐便是大半個時辰。 謝知鳶自顧自地睡,他也不覺得無聊,借著燈與月,將她翻來覆去地看。 她如今什么方面都遲鈍,用膳慢吞吞,反應慢半拍,依舊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 一日她受不住,睜眼將目光追去,恰好見男人單手支頤,眉目隱在暗處,只余一雙黑漆漆的眼。 他靜靜與她對望,她敗下陣來, 無奈轉過身欲將被褥提到身上,卻半天提不動,最后是他搭了把手,掌心離去前,不經意掃過她的腰。 謝知鳶雖久未知世事,卻也從明霏來時透露的消息與小丫鬟們經過門前的只言片語知曉朝中如今并不安寧, 而照她對男人的了解,往常政務繁忙時吃住都在書房,恨不得分出兩個人來,如今卻如此懈怠,著實不像他。 她高低勸了兩句,他并不理睬,見她開口,目光暗暗,甚至想貼上來。 總一副看她一眼,便要少一眼的架勢。 謝知鳶無奈嘆了氣,只隨他去。 * 謝知鳶這個晚年“安享”得不大利索。 一日白晝,她被府內眾人紛雜的腳步吵醒,一睜眼就聽見吱呀的開門聲。 有人破門而入,步伐匆匆拐到屏風后。 “阿鳶——”熟悉的一張臉,謝知鳶卻記不太清了。 “你快跟我走!” 那人到她身前,欲將她從床上拉起。 謝知鳶毫無反抗之力,被她拉起時才想起這是誰。 “明霏?”她一愣,旋即蹙眉,“你要帶我去何處?” 陸明霏打眼一瞧,手下女子纖弱無骨,白皙面容毫無血色,只一雙清靈的黑眸猶帶月前的幾分麗色。 不過短短一月未見,她又消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