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也不瞞文莉，他回道：“不突然，李松盯著董家好兩年了?！?/br>
    “他知道董方手里一直有本賬冊，但一直沒找到在哪兒?！?/br>
    “今天早上，他照常去董家盯梢，正撞見看到董艷在藏東西，把那本賬本拿到了?！?/br>
    “我去找他，本來是想問問董家什么情況了，聽他說拿到了賬本，我就載著他去了趟縣城?！?/br>
    “李松？”

    文莉聞言，抬了抬頭：

    “就是會計(jì)家指認(rèn)董四那個小伙子？”

    “嗯?！?/br>
    江元點(diǎn)點(diǎn)頭：“他和江芳玩的好，那晚，江芳會出來，是他打算給江芳送糧食......”

    江元把江芳和李松的事給文莉講了講。

    江芳父母在災(zāi)年的時候餓死了，江芳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后來江芳爺爺也病死了，她和奶奶相依為命。

    江芳奶奶年紀(jì)大了，她又小，加上上溪村每年都產(chǎn)糧少，她們做工換來的糧食更少，根本不夠婆孫兩個吃。

    江芳那回去董方家，本來是端著個碗去借糧食的，沒想到糧食沒借到還被董四奚落了一頓。

    自那以后，村子里半大不知事的男孩看到江芳，就會取笑她，有過分的，還會學(xué)董四的動作，讓她想過路就從他們□□下面爬過去。

    江芳為了奶奶，把那些欺辱都忍了下來。

    ……

    李松是李會計(jì)唯一的兒子，但他是早產(chǎn)兒，身體差，自幼生得弱小。

    被村里的小伙伴嘲笑是女孩子。

    他也時常被那些人排擠，偶爾還被逼著扮女孩子。

    一次李松不愿意扮女孩子，江芳沒聽以董四為首的人的話乖乖扮小狗，就被他們關(guān)進(jìn)了村里一間廢棄屋子里。

    兩個半大的孩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只能相互安慰鼓勁，江芳還把自己一天的口糧，一塊紅薯菜餅?zāi)贸鰜斫o分了吃。

    之后他們被放出來，就彼此熟悉起來，成了各自的依靠。

    江芳被欺負(fù)了，李松安慰江芳，李松被欺負(fù)了，江芳安慰李松。

    前年的一天傍晚，李松和江芳約定好，兩人在小河邊見面，李松要給她帶一些糧食。

    因?yàn)樗溃技矣忠獢囝D了。

    但那天，李松在家里拿糧食，被李會計(jì)看到了，逼問他拿糧食去干嘛。

    李松就這么耽擱了和江芳的見面時間，讓董四看到了在小河邊等李松的江芳。

    江芳平時很注意保護(hù)自己，背躬縮著，也很少洗臉，那些人就只欺負(fù)奚落她，很少注意她的樣子。

    但那晚，她和李松見面，就稍微收拾了下自己，臉洗得干干凈凈的，原本清秀白凈的臉露了出來。

    董四前年剛十七，正是對那些事半知不解又好奇心盛的時候，看到平時他欺負(fù)慣了的江芳，突然變了個人的模樣，他突然就起了歹心。

    江芳不愿意，要叫人。

    他不耐煩，直接伸手去捂住了江芳的嘴。

    江芳掙扎得越厲害，他捂得越緊，沒注意就把江芳給捂死了。

    江芳死了，董四害怕，他跑回去找了董方。

    董方聽到這事，急急忙忙跑到小河邊，確定江芳真的死了后，他回家拿了繩子，又讓董四去找了塊大石頭，準(zhǔn)備把江芳綁了沉河。

    李松好不容易擺脫了李會計(jì)，跑出來趕到小河邊，正好看到江芳被沉河的場面。

    李松當(dāng)時就要出去，卻被偷偷跟著他出來的李會計(jì)看到了。

    李會計(jì)捂住李松的嘴，把他給拉了回去，還和他媽一塊勸他把這事忘了。

    為此還把他綁起來關(guān)了三天。

    等李松逃出來，跑到河里去找江芳。

    江芳的身體已經(jīng)被河水泡得發(fā)脹發(fā)爛了。

    李松又痛又恨，恨董四，更恨他自己。

    因?yàn)槿绻皇撬淼剑疾粫惨姸?，也就不會出事?/br>
    他想報(bào)仇，想把董家都送進(jìn)監(jiān)獄。

    但他太小了，請人辦事連包煙都拿不出來的年紀(jì)。

    他不知道怎么樣才能報(bào)仇。

    他想找個幫手。

    想來想去，他想到了重傷退伍回來被董家給退了親的江元。

    當(dāng)初江元和董艷定親宴的時候，李會計(jì)一家也去了，李松那會兒還小，到處跑的年紀(jì)。

    江元讓賓客都散了的時候，他感覺有熱鬧看，沒和大家一塊兒走，躲去了江家的柴房。

    他看到了崩潰的江老頭沖進(jìn)廚房拿刀割脖子，最后被江元阻止只砍了一只手指頭的畫面，也看到了江元想殺了董方，最終又不知道為什么忍了下來的情形。

    他知道江元和董家有仇，就找到了江元要求合作。

    他幫他盯著董家，相應(yīng)的，江元要給他，他需要的東西。

    比如糖，煙，酒，甚至是錢。

    文莉沒想到事情是這樣，她聽不得這些，鼻尖酸得難受，她抱著江元腰的手緊了緊，又忍不住罵了一聲：

    “董家人可真該死......”

    “江元。”

    文莉正罵著，邊上，突然聽到一聲急促而低的喊聲。

    文莉嚇一跳，她循聲望去，就見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從邊上的竹林里竄了出來。

    是先前在董方家里一直沒露面的大隊(duì)長董慶。

    他身上裹著一件軍大衣，頭上帶著一頂皮帽子，攔下江元后，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樣。

    “江元，這次你得幫幫叔，董方，董方做下的事，叔不知道。”

    董慶在得弟弟董方家被革委會的人圍上后，原本還打算過去看看，幫著說說情的。

    但他剛裹好大衣，他大兒子就慌慌張跑了進(jìn)來，讓他趕緊出去躲躲。

    說革委會的在董方家搜出來好多錢。

    革委會的還在問他這個大隊(duì)長在哪里，要讓他過去問話。

    董慶聞言，頓時慌了，他弟弟先前手腳不干凈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

    他警告過，后來看他消停下來了，他才沒管了。

    但這么多錢是怎么回事。

    難道他又偷摸背著他干了什么。

    他懵著，但也下意識按照兒子說的做了。

    不過他沒敢走遠(yuǎn)，從后門去了董方家的柴垛子藏著，聽了大家指認(rèn)董方的事。

    也是那會兒，他才意識到他這些年這個大隊(duì)長當(dāng)?shù)枚嗪俊?/br>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就他不知道。

    聽到大伙要求徹查他和生產(chǎn)隊(duì)的所有干部，他頓時慌得不行。

    他知道，他這回不找人幫忙，他估計(jì)過不去了。

    他是大隊(duì)長，董方是他親弟弟。

    他要說他沒有沾董方的一分一毫估計(jì)誰也不會信。

    他認(rèn)識的人里面，也就江元最有能耐了。

    在大伙還在說江元罪行的時候，他就摸黑來找江元了。

    江元不在家，連江老頭也不在，他估摸著江元只怕也去弟弟家了，就跑來了半道上等他。

    “江元，你相信叔，叔真的不知道，你知道叔的，這些年雖然沒什么作為，但不至于有膽子去做出盜竊公糧的事……”

    見江元停下車，卻沒吭聲，董慶以為江元和村里人一樣，都覺得他包庇董方昧了村里的糧食，他趕緊又保證道。

    “我?guī)筒涣?。?/br>
    江元手捏住自行車把手，淡淡一句。

    “怎么幫不了？”

    董慶聞言，瞬間急了：“你在縣城認(rèn)識那么多人，還有，今天還來了部隊(duì)上高級別的......”

    “其實(shí)我一直很好奇，”

    江元斷然出聲打斷董慶，須臾，他抬眼看向董慶：

    “你和董方，究竟是怎么做到能夠理直氣壯的問人索要幫助或者好處的。”

    “當(dāng)年荒年，你帶我進(jìn)深山里打過獵是沒錯，看顧過也沒錯，但你自己心里為什么沒點(diǎn)數(shù)，當(dāng)年你差點(diǎn)死在野豬手里，是誰救下的你？”

    “你不會忘了吧？”

    江元眼露嘲諷：“也是，你向來只記得你對別人的好，要求別人回報(bào)的。”

    “算了，這些都是往日一些爛谷子，不提了，我就是想告訴你?！?/br>
    “我不欠你的，所以你別那么大臉，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來讓我?guī)湍氵@，幫你那?！?/br>
    “你的事，你兒子的事，和我不相干?！?/br>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董慶聽到這話，臉色頓時沉下來：“你現(xiàn)在是看我落難了，來落井下石來了？”

    “你別忘了，你有今天，還是我把當(dāng)兵的名額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