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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說你三更逝 第13節(jié)

    歲杳的目光最后從那張含著笑意的面孔上掠過,她指甲用力掐了掐掌心,以此提醒自己還不是時候。

    保持憤怒,但是不能被怒火沖昏頭腦。

    現(xiàn)在該做的事不是跳出去挑釁,她已然先于顧辭舟一步拿到了九琉星草。

    此刻要做的是趁著宋涼奇被召回幽州,趕去藥谷解決九琉星草的問題,之后,計劃還需要逐步細(xì)密進行。

    到時候,她要看著顧辭舟身敗名裂,不得善終。

    “……”

    歲杳移開視線,繼續(xù)cao控騰云。

    只是下一秒,自銜日樓的通行??刻巺s突然響起一道女聲尖叫!

    隨即,幾道混亂推搡與腳步聲之后,陸樞行的聲線再度響起,熟悉他的人都能聽出其中壓抑的火氣。

    “這是做什么?你我的事情就在你我之間解決,別將他人當(dāng)靶子使?!?/br>
    顧辭舟抬手強硬攬著一名陌生女修,幾乎將纖瘦的女修整個人桎梏在手臂之間。那容貌精致的女修渾身都在顫抖,偏偏不敢過多掙扎,只是白著嘴唇戰(zhàn)栗道:“辭、辭舟……顧少,顧少!我真的沒有背叛您,您、您放過我吧,求您了!”

    “陸兄啊陸兄,你說說你,來銜日樓辦事,辦到我的人身上了?”

    顧辭舟對于女修的辯解置若罔聞,他力道大到手指幾乎掐進對方的皮膚中,輕易留下幾個淤青色的印子,甚至能聽見骨節(jié)摩擦的戰(zhàn)栗聲。

    女修身子抖若篩糠,骨頭咯吱作響聲中,整只手掌甚至發(fā)青充血,痛得連呼吸聲都是碎密的。

    陸樞行看不下去,皺眉抬手欲攔,“這位同門只是在路上見到我,同我打了聲招呼,并沒有做出你所說的那些事情。到此為止,顧辭舟,你別太過分了!”

    “哈哈哈,我算什么過分呀,陸兄?”

    顧辭舟樂不可支地笑彎了腰,“不信你自己問問她,當(dāng)初,可是她親口說得要跟我。既然是我的人,我想怎么處置都可以吧?哪怕我現(xiàn)在開口要她去送死,你又有什么立場出面呢?”

    “哎呀,該不會想要稟告師長了吧?陸兄啊,這么大的人了,還天天打小報告,丟不丟人啊?”

    仿佛預(yù)知了對方下一句的說辭,后一秒,顧辭舟更是撫掌大笑起來。

    “陸兄你信不信,今日就算我?guī)熥鹩H自來了,這個女人也只會一口咬定是自己不聽話,惹我生氣,我們‘在吵架時不小心動了手’,才意外傷到了自己……對不對呀,寶貝?”

    “……沒關(guān)系,你盡管說出來?!?/br>
    陸樞行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同樣望向那名女修,“我會替你作證,如實在掌門師祖面前說清楚情況的?!?/br>
    女修渾身顫抖得要昏過去,可最終,頂著陸樞行的目光,她仍是呼吸一窒,垂著頭輕聲道:“對、對不起顧少,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顧辭舟突然松開桎梏,抬手覆在臉上躬身大笑起來,交界處回蕩著他的笑聲,而路過往返的銜日樓弟子們卻像是沒聽見似的步履匆匆而過。

    陸樞行垂下的手掌死死握拳,站定在人群的對面深呼吸一聲。

    “……”

    【顧辭舟?!?/br>
    而就在這時,他卻突然聽見自己身邊響起一道聲音,話語貌似平靜,其下蘊含的情緒卻翻涌驚人。

    陸樞行猛地轉(zhuǎn)過頭,望進一張熟悉面孔的瞬間震驚片刻,反應(yīng)過后皺眉道:“師妹你先走……”

    “顧辭舟。”

    他卻眼睜睜看著歲杳立于云層之上,再一次堅決地喊了一遍那人的名諱。

    “……”

    不僅是正在發(fā)瘋大笑著的顧辭舟頓住動作,一眾圍聚著的跟班們與那名女修,同樣神情怔怔地抬眼看向駕馭著騰云的人。

    歲杳垂著眼瞼,毫不避諱地直視著對方的目光。

    “這一次,你師父可不會再趕來替你出頭了?!?/br>
    “……”

    顧辭舟怔了片刻,反應(yīng)過后,臉上露出一個興味笑容,“哦?你是哪個山頭上的小師妹呀,這么了解我,是有在背后偷偷關(guān)注我?”

    東璃派掌門人,棋神子湛,雖然面上清風(fēng)高節(jié),可實際,顧辭舟養(yǎng)成今日這般性子,跟他每次的縱容出頭也脫不了干系。

    歲杳冷笑一聲。

    【我說,你師父今天出門下棋,必被人指指點點。】

    第14章 與生俱來的天賦

    周圍人群死一般的寂靜中,不知從哪個跟班嘴里發(fā)出嘶的一聲倒吸涼氣。

    這聲音像是某種訊號,顧辭舟突然抬手,抹了把因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而有些僵硬的面孔,他不怒反笑。

    “我?guī)煾?,出門下棋……?哈哈,你可真有意思?!?/br>
    “喂,陸兄,這是你家?guī)熋???/br>
    顧辭舟笑起來,轉(zhuǎn)頭望向陸樞行,“人這么有趣,轉(zhuǎn)會來我們銜日樓吧,待遇可比待在那種小山峰上好多了,每月光月俸就有兩百下品靈石呢。”

    顧辭舟看陸樞行不順眼,這幾乎是兩大山頭人盡皆知的事情。

    畢竟,以入門資歷、出身背景,亦或其師尊棋神子湛的親傳身份來說,原本坐上東璃首徒這個位置的人,應(yīng)該是顧辭舟。

    只是自年前,陸樞行單槍匹馬,以一己之力蕩平烜城數(shù)千邪魔、挽救蒼生于水火的功跡傳回之后,他便成為名副其實的首席弟子。

    顧辭舟自然將他視作眼中釘。

    另一頭,歲杳沒理這話。

    只是在說完對于“棋神子湛”的詛咒之后,她感受到自體內(nèi)傳來的靈氣翻涌震顫,便知道,這句言靈作用成功了。

    “你師父下棋被人指點”,這話看似作用對象是在“棋神子湛”身上,實則不然。真正的完成方,應(yīng)該是是取決于賓語中的“人?!?/br>
    歲杳當(dāng)然不可能直接對那位掌門人下詛咒,兩者之間實力相差過于懸殊,可她卻能從另一個角度入手,以他人的凝視來施加于主體之上。

    棋神子湛并不會因為世人的流言蜚語就道心紊亂,但是別忘了,現(xiàn)在東璃派上下誰不知道,這位掌門人苦于洞虛境瓶頸良久。

    子湛以棋道入境,近日來更是拋下宗門大小事宜,頻頻外出,四處挑戰(zhàn)各路職業(yè)棋手,正是在為他之后再次沖擊破境做準(zhǔn)備。

    如今歲杳的這句詛咒,雖說無法切實撼動對方的修為,卻足以給他埋下心魔種子,只待日后于一次次失敗的閉關(guān)破境中體現(xiàn)出來。

    直到棋神子湛第無數(shù)次困于沖擊瓶頸失敗的負(fù)面情緒中,而道心受阻的那一刻,他恐怕都不會知道,在背后推波助瀾的,只是一句詛咒。

    這便是言靈術(shù)法真正的恐怖之處。

    它抽絲剝繭,一層層以常人難以注意到的細(xì)微處影響局勢走向,等到最終有所察覺,也已經(jīng)于事無補。

    歲杳站在騰云之上,眼看著顧辭舟一副全然無知的模樣,還在試圖用那張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臉同自己調(diào)情。

    她在心中無聲冷笑著。

    最大的靠山很快便會深陷心魔自顧不暇,到時候,又有誰能保住你呢,顧辭舟?

    歲杳突然伸手,隔空扯了扯陸樞行的衣袖。

    在對方聞言望來的視線中,抬手指向那名仍在瑟瑟發(fā)抖的女修,“陸師兄,轉(zhuǎn)會名單?!?/br>
    她這樣說道。

    沖動的逞英雄毫無意義,不真正做些什么的話,等他們走了之后,那女修只會受到更加殘忍的對待。

    每年在東璃派各個山頭的內(nèi)門弟子考核之前,都會開放一批可供弟子們自由選擇的轉(zhuǎn)會申請,只要能夠通過對應(yīng)派系的考核,便可以順利拿到那個山頭的弟子令牌。

    既然當(dāng)時在心念轉(zhuǎn)動之間,最終還是決定為了這名陌生女修而停下腳步,那歲杳干脆便一不做二不休,提前將針對顧辭舟的手段搬上臺面。

    她不像是早期的陸樞行,能夠做到舍己為人救蒼生,她沒無私到那種地步??蓺q杳看不得,自己曾經(jīng)歷過的一切不幸苦難,再度發(fā)生在另一個人身上,而施暴者洋洋自得,她只能在邊上沉默無言地看著。

    她已經(jīng)受夠了,口不能言的滋味。

    陸樞行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從儲物戒中翻出先前五行峰下發(fā)的轉(zhuǎn)會申請單。

    陌生女修的臉上明顯多了幾分踟躇,只不過下一秒,余光瞥到顧辭舟笑著望過來的眼睛,她抬手欲接的動作僵在半空。

    “……謝、謝謝您,陸師兄,只是、我……”

    ——“你不為自己說話,難道指望別人替你發(fā)聲嗎?”

    這大概是歲杳從再度睜開眼睛看見東璃故土的那一刻起,說過的最長最有力的句子。

    她直直注視著女修猶豫的面孔,仿佛透過那雙瑟縮眼睛,與昔日跪在熙攘人群中倉皇怒吼的“歲杳”對視。

    “站起來,張大嘴,說出來?!?/br>
    歲杳凝視著女修眼瞳中反射出的相似光影,一字一句道:“前面的路已經(jīng)替你鋪完了一半,剩下的部分,你要自己去完成?!?/br>
    歲杳說:“直到再次醒過來時我才發(fā)現(xiàn),大聲說話并不是一件羞恥的事情?!?/br>
    “該為此羞愧的人是他們,該為之而付出代價的,也是那些人?!?/br>
    ——【因為語言,是我們與生俱來,被賦予的權(quán)力?!?/br>
    被本能施加于言靈效果的話語仿佛平地驚雷,徑直炸響在人來人往的停靠點。

    有銜日樓的弟子不禁頻頻回望,那立于云端的師妹臉上沒什么多余表情起伏,整個人發(fā)散的氣勢卻又堅韌不息,莫名令人信服。

    “……”

    “……”

    “……我,已經(jīng)受夠這一切了。”

    女修佝僂著腰背,將臉埋在手心中泣不成聲。

    歲杳并沒有趁著機會安慰她什么,只是繃著臉道:“那么拿上申請單,跟我走。”

    “……不是,等等,等等?!?/br>
    顧辭舟反應(yīng)過來,荒唐嗤笑一聲,“現(xiàn)在莫非都流行這種正義話本劇目,是我跟不上年輕人的潮流了?我說小師妹啊,你在這自說自話地演什么話本呢,我都沒答應(yīng)……”

    他甚至話都沒說完,歲杳連個多余的目光都懶得分給他,走下浮云牽起哭泣著的女修便轉(zhuǎn)身離開。

    與神情莫名有些復(fù)雜的陸樞行擦肩而過,歲杳偏過頭,道:“剩下的便交給陸師兄處理了……應(yīng)該能做到吧?”

    陸樞行:“……”

    這多少有點看不起人了!

    陸樞行有種被自家?guī)熋媒o鄙視了的錯覺,可轉(zhuǎn)念一想,先前的那種情況,他確實又沒有做出什么實用性的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