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說你三更逝 第88節(jié)
“別管這么多,趕緊走!” 半晌,中年男人壓低聲音朝他們道:“聶家暫時不接待來賓,你們趕緊走,趁著天黑之前,快走!” 然而,還沒來得及等他們具體問清楚,下一秒,門外響起一道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已經(jīng)快要接近入口的位置。 中年男人猛地止住話頭,也沒心思再理會歲杳他們,竟是轉(zhuǎn)身沖進了衣柜之后的某條通道之中,徹底消失了。 “兩位客人?!?/br> 三道叩門音之后,一張與中年男人一模一樣的面孔出現(xiàn)在門后。 他簡單朝兩人作揖,而后一板一眼道:“家主正在處理一樁緊急事件,暫時沒有空閑來招待二位,特地吩咐我?guī)晌豢腿饲叭タ头?。明日一早,家主便會過來商議事宜的。” 現(xiàn)在一看,這兩個人除了身形與面孔,其他地方簡直是天差地別。 “之前……似乎聽到一些動靜。” 那中年男人頓了頓,緩緩朝著兩人掀起褶皺的眼皮,“二位在等候過程中,沒遇到什么‘意外’吧?” 歲杳余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先前那自稱是“真管事”的人離去方向,她搖頭道:“沒什么意外?!?/br> 陸樞行卻在后頭皺了皺眉,“多謝你們,有心了。只不過,家族那邊還有交接事宜要完成,所以我們就……” “那就住一晚吧。” 歲杳突然出聲打斷他,“空出一間房就可以了?!?/br> “好的,請隨我來。” 管事再度面無表情地躬身道:“客人若是在入住期間,發(fā)現(xiàn)任何不對勁之處,或是……看見下人出現(xiàn)在錯誤的地方與崗位上、類似的事情,請第一時間聯(lián)系我?!?/br> 他說話的時候,歲杳就一直盯著對方看,似是想要找出什么可以切入的突破口。 要是魔頭在這的話,即便是掩飾得再好的魔修,他也能一眼看穿。 而面前的這個管事究竟是魔修還是別有用心的人,或者他才是真正管家,剛才的那個中年男人有問題,也是說不定的。 歲杳一直耐心地等到太陽下山,在日輪光輝徹底陷落的那一秒內(nèi),她轉(zhuǎn)身朝著陸樞行道:“你幫我看一……” 話音頓在喉口,歲杳盯視著對面人熟悉依舊的漆黑瞳孔,一時失語。 第94章 寒夜 陸樞行的身型同樣在原地頓停幾秒。 歲杳細(xì)細(xì)打量著他, 確定對方此刻并沒有換人,開口喚道:“陸師兄?” “嗯?!?/br> 陸樞行頷首應(yīng)了一聲,他偏過頭去望向從天際逐漸墜落的日輪, 凝眉思索了許久。 于是兩人帶著詭異的沉默氣氛,同時看向夕陽, 等待夜幕的徹底降臨。在前頭負(fù)責(zé)領(lǐng)路的聶府管事察覺到他們的莫名作態(tài),但是他依舊板著面孔,并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 日輪的最后一點亮光徹底消失了。 歲杳再度將視線落在陸樞行的身上,后者維持著仰頭望天的姿態(tài),身型挺拔, 神情肅然, 是陸師兄平時慣有的模樣。 她心臟突然緊縮著抽跳了一秒,也不知這股涌上的情緒是為哪一個“陸樞行”而生。 ——這是魔頭第一次,沒有在晝夜輪轉(zhuǎn)之際醒過來。 “‘他’……消失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在管事的帶領(lǐng)下來到聶府的住宿客房,目送著棺材臉管事的離開,歲杳才語氣復(fù)雜地問了一句。 陸樞行沉默片刻。 “沒有?!弊罱K, 他還是輕嘆一聲道;“放心, 我依舊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他’并沒有消失。只不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夜間并沒有發(fā)生轉(zhuǎn)換。” 說著, 陸樞行深深看了一眼歲杳,沉聲道:“師妹不必?fù)?dān)心。” 歲杳:“……” 這話里的深意聶嵐隔著劍都能捏著鼻子直呼酸到了酸到了。 她輕咳了一聲,剛想要醞釀著說些什么,卻聽見那一頭陸樞行自己率先轉(zhuǎn)移了話題。 “對了, 先前師妹說得那句‘清秋之底’……我方才仔細(xì)想了想, 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他道, “你還記不記得,有關(guān)于紅瑩場的由來?聶家先祖在河川之上懸空了一整座圍場,而用以作為支撐的原料,便是來自于北冥之地的懸浮石。常理來說,這種靈石只誕生極北地,而聶家卻在本宅內(nèi)部建造了一整片能夠存放懸浮石的冰川湖泊。那片冰湖連接紅瑩場底部的水流,每逢秋季,夜晚的月光能夠直直穿透水泊,映照出河川最底端的種種景象。” 陸樞行解釋了一番后,將目光投向窗沿之外的建筑。 “……師妹覺得,‘他’,是否是這個意思?” 歲杳:“我不知道啊?!?/br> “噢……”陸樞行尾音微微延長,“抱歉,是我妄加揣測了,我還以為師妹十分了解那個人呢?!?/br> 如果到了這個時候歲杳還聽不出來這人在鬧脾氣的話,她也算是白活了,“呃,如果你是不滿于之前我對著你喊他的話,其實我可以……” “沒關(guān)系的。” 陸樞行嘴角彎著朝她笑笑,“雖然我的確是有些失落于師妹先前的態(tài)度,但如今還是正事更要緊。抱歉,師兄并不清楚為什么今夜沒有發(fā)生轉(zhuǎn)換,你若是因此怪我,我沒有怨言?!?/br> 歲杳:“……” 本來是有些遺憾魔頭不在沒人能夠辨明魔修蹤跡了,但是現(xiàn)在人家都這樣說了,她還能再說什么怪他的話??? 似是見她表情有輕微起伏,陸樞行嘆了口氣,又道:“是我做得還不夠好,無法幫到你,真是抱歉。唉,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一直被忽略的吧,沒關(guān)系,人有偏向喜好很正常,師兄不怪你,真的,真的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問題?!?/br> 歲杳:“……” 歲杳:“陸樞行你別沒完沒了啊?!?/br> 眼前人終于忍不住笑了一聲。 從窗沿縫隙灑進來的皎白月光下,陸樞行眉眼微彎朝她笑著,一時間連身上的整肅之氣都被沖淡許多。 他向前抬手,在踟躇幾瞬后落在歲杳額前,輕輕將一縷未束好的發(fā)絲撥至耳后。 “別擔(dān)心了?!彼吐暤溃骸耙遣煊X到魂魄波動,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br> 歲杳緊繃到現(xiàn)在的情緒已經(jīng)舒緩了許多,她站在原地,感受到對方指尖的溫度擦過耳畔,又在頓停片刻后像是帶著些許慌亂地收了回去。 她假裝不知道陸樞行的小心思,又耐心等候了片刻,直到聽見不斷有腳步與人聲回蕩在外頭的宅院中。 還真是奇怪。 下午來的時候,偌大一座聶家主宅像是廢棄多年的荒宅般毫無生氣,現(xiàn)下到了夜半時分,人們倒是都開始走動起來了。 歲杳清清嗓子提醒了一聲陸樞行,隨即走到窗沿邊隱匿了氣息朝外頭看去。 ——“快快,去尋我的身體,我突然感受到魂魄之間有聯(lián)系了!” 突然,一道聲音從蛇吞長劍中傳來。 “現(xiàn)在去?” 歲杳反問了一聲,“外頭都是人啊,話說回來,你們家什么情況?大家都晝伏夜出嗎?” “唔,可能是因為在鍛造室閉關(guān)太久,作息已經(jīng)被完全打亂了。” 聶嵐卻對此沒什么詫異的模樣,“對于器修來說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了,你沒看到宗門里的煉器峰不也是長年燈火通明、不分晝夜嗎?” 既然曾經(jīng)的聶家家主都這樣說,歲杳也沒什么好反駁的。 她如今看外面的幢幢人影,似乎走動交談間同正常的世家族人并沒什么不同。 正這樣想著,下一秒,她眼睜睜看著在客房院子的正門口,從高聳的大門正上方竟是驀地垂落下來一個人影! 那影子雙腳離地,雙手無力地垂落下來,整個人被吊在門檻之下,隨著風(fēng)起的方向一下一下地晃動著身形。 歲杳:“……” 她拽了下身邊的陸樞行,示意他朝那邊看過去。 死寂的氛圍仿佛從外一直蔓延至室內(nèi),而這種時候,聶嵐卻突然再次催促道:“快啊,好不容易感受到了點聯(lián)系,萬一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歲杳頓了一下,“我說,你還記得,自己當(dāng)初是因為什么出的意外嗎?” 第95章 亦真亦假 聶嵐頓了頓, “或許……煉丹爐爆炸?哎呀我不是跟你說我不記得了么,現(xiàn)在我魂魄都是缺失的,所以才要你快點替我回歸身體?。 ?/br> 煉丹爐爆炸…… 自從遇到聶嵐之后, 歲杳特地花了點時間去關(guān)注當(dāng)年聶家家主遭遇意外昏迷不醒的事件。聶家對外的說法只是一場冶煉事故,但根據(jù)消息販子傳出來的細(xì)節(jié), 貌似在鼎爐炸毀之前,聶家主同族人之間發(fā)生過一場小規(guī)模的爭論。 所以當(dāng)年有關(guān)于這事的種種討論中,聶家故意設(shè)計聶嵐遇險、想要上位奪權(quán)的猜測是最為熱門的,而作為直接獲益者的聶深,便是首當(dāng)其沖的懷疑對象。 歲杳原先也覺得是聶深故意做了這場局, 但是從抵達(dá)殷虛界到回歸聶家的這一路上, 聶嵐的表現(xiàn)來看,這種猜測似乎并不成立。 聶嵐一直只嚷嚷著要去偷自己的身體還有胡亂撮合她跟陸樞行,其余的只字不提,在旁人說到聶深的名字時更是淡定得就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胞弟。以他的性格,要真是聶深故意害的他,他必定是要到處咋呼并且想辦法報仇的, 不會像這樣平靜。 所以聶深是兇手的這個假設(shè), 只能暫時存疑。 此刻,歲杳將目光重新放回到吊在門檻下的那個黑影身上, 這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活人。 是誰把他吊在這里的? 陸樞行也走到窗邊, 皺眉凝視了一會屋外,“你有沒有感覺到一種……被注視著的錯覺?” 歲杳:“被誰?” 陸樞行卻道:“聽聞,在凡界的人們耕種糧食,為避免莊稼被鳥類糟蹋, 他們會在地里設(shè)置草人雕像來恐嚇其他動物。而如今……你覺得有沒有可能, 這個倒吊在上面的人, 是為了表達(dá)某種威脅恐嚇呢?” 是為了向他們示威嗎? 可是陸樞行跟自己在今天夜間才不過剛來到聶家,還尚未做出任何實際性的舉動。而背后的那些人,為什么要將這么一副身體吊在他們的住所門口? 歲杳沉默下來,而在某一個剎那間,那副身體伴隨著夜風(fēng)吹拂而輕微晃動經(jīng)過的某一個角度,半張臉暴露在月光的照射下。 “……” 歲杳突然整個人都挺直了身子,匆忙撐著窗沿在月色下細(xì)細(xì)打量著那副面孔—— “你在聶家到底是有多不受歡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