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說你三更逝 第106節(jié)
充斥著一片微妙氣氛的高層看臺之上,歲杳緩緩將解除限制的鑰匙重新握回掌心,心下了然。 千旭當(dāng)然不可能讓她死在這里。 因為歲杳的價值,從一開始就不是什么所謂的陸樞行的道侶,或者是任何能夠影響到正道談判之類的作用。 她的價值……呵。 “阿旭,這人你認識?” 終于,南域的魔主在萬般視線中起身,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們。 “不想解釋一下嗎?” 千旭似是嘆息一聲,將最后的刀鋒碎片撥至地面,輕聲對著自己血rou模糊的掌心念了一句【復(fù)原】。 雙刀魔將還在不死心地要與之決斗,在收到南主輕描淡寫的一瞥之后,不知怎的,他強壯的身形竟如同雞仔般蜷縮起來,顫抖著開始道歉。 周圍人對于這一幕見怪不怪。 千旭抬手將歲杳拉到身后的位置,似是有意不讓她對上南主的眼睛,才開口道:“大人,我……” ——“阿旭,你說,他們知道多少???” 而正在這時,歲杳卻在他身后出聲問道。 千旭瞳孔緊縮,隨后迅速反應(yīng)過來什么,厲聲道:【噤……】 斷帛撕裂的悶響。 他的身形在原地僵硬了幾息。 歲杳手指放松,被劃得血rou模糊的掌心中,一塊沾滿鮮血的刀鋒碎片墜落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錚響。 “……” 千旭抬手捂住自己的咽喉,被割開扯出的喉管暴露在空氣中,汨汨滲血。 他頓了一瞬,回頭瞪向那個被保護在身后的人,眼神中有不可置信,還有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千旭張口想要說話,卻只有咯咯的聲響從喉管中冒出,空蕩蕩的口腔中也擠壓不出一個字音。 他狠狠閉了閉眼睛,改為單向傳音。 “你在想什么,???” 他質(zhì)問著歲杳,“原本就因為你擅自跑到魔域來,我才會不得已之下更改計劃!你現(xiàn)在這是做什么,在這種地方,你真以為沒有我護著你能活得下去?!愚蠢!” 歲杳抬眼對上他的目光,眼神中沒有一點惶恐與后怕。 “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同類,千旭?!?/br> 歲杳的聲線冷靜異常,連同她割人喉舌的那只右手也沒有一絲顫抖,宛如這一幕已經(jīng)被提前演練了千萬遍。 “你有你的野心,我也有我的。” “可我們是走在同一條路上的,現(xiàn)在沒了我,你怎么活下去?!歲杳,我真沒想到你會蠢到這種程度?!?/br> 歲杳嗤了一聲,“搞笑呢,哥?誰沒了誰活不下去啊,而且現(xiàn)在光看言論,感覺像是你更離不開我啊?!?/br> 她掀起眼瞼,望向千旭難得情緒激動的面孔,“為什么要生氣呢?在你想著榨干我的價值為你的‘大業(yè)’鋪路的時候,我都沒有生氣啊,現(xiàn)在不過是我反過來利用了你,僅此而已?!?/br> 千旭定定地看著她,濃稠的血不斷從他捂住脖頸的指縫中涌出來,從滿是鮮血的口腔中滴出來,統(tǒng)統(tǒng)濺落在地上。 “但是你會后悔的,歲杳?!?/br> 他一字一句地以意識傳音道:“你選錯了,而將來你絕對會后悔的?!?/br> “或許吧?!?/br> 歲杳沒有再回復(fù)他了,她站定在高層看臺的邊緣,抬眼望向至高處的位置。 她突然說起另一個毫不相干的話題,“聽說南域的魔主,身體羸弱,疾病纏身,但自出生起便身懷異瞳,所有看見他眼睛的人便會迷失心智,從而對他的話語言聽計從?!?/br> “說起來,千旭,這位魔主跟我們的能力,倒是相似。” 不知道是在忙著修復(fù)自己的喉嚨還是在找機會報復(fù),千旭閉著眼不再理她了。 歲杳也無所謂,她睜眼看著高座上的幾名魔將在經(jīng)受了諸多震撼之下,終于持握武器朝著這處逼近。 歲杳不躲不避地站定在原地,直勾勾對上了南域魔主的眼睛。 宛如教典之中誘人墮落的惡鬼,盤踞在黃泉道邊的精魅,只一眼,天地顛覆,上下倒懸,連同魂魄也抽離其中,淪為可供cao控的傀儡。 歲杳站定在原地,耳邊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與嘶吼也離她遠去,魔將們猙獰的面孔如幢幢鬼影盡數(shù)消散,視野中只余下那雙眼睛,一黑一紅,懸掛著的日輪與月輪,隔著茫茫宇宙于天地間睨下一眼。 “……” 歲杳將手腕間的捆仙鎖解下,張開口,這樣說道: 【向我臣服。】 第121章 仙魔兩面 “話說, 嚴北……現(xiàn)在怎么辦?。俊?/br> 獸場的中央,因為獵鷲被看臺上的魔修們吸引而減輕了一些壓力的年輕弟子們總算能夠喘一口氣。桑洛瞪大眼睛,看見歲杳順著看臺拾級而上地奔跑, 正感到不可思議,她忽的敏銳察覺到身邊的目光。 “你……” 那個名為“嚴北”的修士, 身上盡是猛禽與其他人留下的鮮血。他掌心握著一柄不知從哪來的匕首,仰頭視線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奔跑于高臺的人影,那張平凡的面孔上流露出令人心驚的情感。 桑洛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你跟我們一起行動吧,嚴北?!?/br> 桑洛鄭重道:“魔修們既然準(zhǔn)備了這么多捆仙鎖,他們手里就肯定還有配套的解藥, 只不過故意想要看我們互相爭斗罷了。趁著現(xiàn)在魔主與其手下的魔將被吸引了注意, 我們趕緊逃出去與外頭的師長們回合,等到那時候就有能力來救出歲道友了!” “嚴北”依舊長久地注視著高臺,對于她的相勸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見倉濂與其他同門開始催促起來,桑洛也有些急了,“我知道你擔(dān)心她,我也同樣擔(dān)心!但是現(xiàn)在憑我們的能力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只有將此刻大家的力量都集中起來, 才能夠救出歲杳!” “是啊,嚴道友?!?/br> 千機門的其余弟子也規(guī)勸道:“人多力量大么, 東璃派與千機門向來交情甚好, 我們肯定也會幫忙的,只是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恢復(fù)修為?!?/br> 腥臭的獸血從額間滑下,順著面頰滴落在腳底的焦土上。 陸樞行宛如堪堪反應(yīng)過來似的,垂眼望向一地的猩紅色彩。 “說的也是?!?/br> 桑洛松了一口氣, “對, 得先活下去, 才有機會,這話還是你之前自己說的?!?/br> 手中的重量忽的一輕,那柄匕首竟是憑空從陸樞行的掌心消失。 正如同它因師妹言語的力量而突然出現(xiàn)時一般,如今主導(dǎo)者無力支撐,憑語言而形成的匕首便也隨之消散。 如今場上除了倉濂與千機門之外,就數(shù)那幾名恢復(fù)了修為能力的煉體宗弟子最有資格成為領(lǐng)導(dǎo)者。 而見爭奪最后一枚鑰匙的希望落空,原本殺紅了眼的修士也都如同無事發(fā)生,開始抱團央求著加入兩宗的隊伍中去。一時間,獵鷲的數(shù)量驟減,弟子們也不再互相殘殺,一副和睦的假象,倒顯得渾身是血面容肅殺的陸樞行成了異類。 “……” 陸樞行低頭死死盯視著空無一物的掌心。 直到身邊不斷傳來的催促聲愈發(fā)大了,他收攏五指,口中喃喃道:“是啊,既然已經(jīng)有了最優(yōu)解,那我……” 陸樞行五指握拳,在原地閉上了眼睛。 原本已經(jīng)準(zhǔn)備從獸場邊緣翻越的桑洛下意識察覺到不對勁,驚異道:“嚴北?!” ——“嗬嗬嗬嗬……那我把你們?nèi)細⒘税??!?/br> 截然不同的聲線從那副身軀中傳來,幾乎同一時間,在場所有還存活著的弟子們竟是感受到?jīng)_天魔氣自獸場中央爆發(fā)開來! 有尚未恢復(fù)修為的弟子面色慘白地躬身作嘔,煉體宗幾名暫時的領(lǐng)導(dǎo)者則又驚又怒地回看過來,“怎么回事?是不是那魔尊出關(guān)了!” “不、不是……” 桑洛手指死死抓握著身邊同門的手臂,“嚴北……” 眾人循聲望去,站定于滔天壓迫之中的人影緩緩抬起手,從下顎的連接線處將皮膚撕扯了下來。 “……” 他的動作絕對稱得上是不耐煩的粗暴,乃至逼真的皮囊之下,自身的面頰被拉扯得充血破皮,與衣衫上各類混合的血一同滴落在地上。 全然變了個模樣的修士掀起眼皮,絲毫不掩飾的惡意目光透過猩紅的眼睛,落在人群的身上。 “那是,陸、陸……” 已經(jīng)有弟子認出了那張過于出名的臉,只是任憑怎么看,眼前這人都與記憶中那位正道首席的形象大相徑庭。 “走?你們想走到哪去???” 惡鬼眼珠赤紅,毒蛇吐信般嘶嗬著,“諸位,代表著正道的未來?哈哈,好一個未來啊,讓別人替你們以身犯險,自己在這嘴上說兩句大仁大義的話,然后拍拍屁股跑路了?” “……陸樞行,你這話什么意思?還有,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沒什么意思?!?/br> 魔頭朝著他們偏了偏脖頸,“就是想告訴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他的惡意盡數(shù)鋪散而來,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懷疑這是一個玩笑。 當(dāng)即,眾人也顧不上為什么陸樞行也會在魔域被擄的這種事情了,紛紛面露警惕做好迎戰(zhàn)準(zhǔn)備。 “可那是,陸、陸師兄……” “怕什么?一個沒了修為的首席而已,他一個人難道還能攔得住我們這么多人?” “啊,說的也是。” 然而,就在無數(shù)念頭閃過的下一個瞬間,人群竟是眼睜睜看著陸樞行掌心燃火,油墨般純黑流淌著的火焰吞噬手腕上的鐐銬!材質(zhì)特殊的限制鎖竟是融化變形,最終被丟垃圾般隨手拋擲在焦土的一角。 “什、什么?!” 專門針對仙家修士而設(shè)計的刁鉆限制,通過經(jīng)脈抑制體內(nèi)流轉(zhuǎn)的靈氣,從而禁錮住修士的能力與修為。 魔頭厭惡地瞥過地上被熔化的鐐銬。 “說起來,還真是懷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