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說你三更逝 第108節(jié)
陸樞行毫無素質(zhì)可言地偏過頭,將口中血塊吐在人家倒地不起的魔修身上,嘟囔道:“為什么對我擺臭臉,我又沒有殺人?!?/br> 要不是時機(jī)不對,歲杳都快被他氣笑了。 “行,那你告訴我,你鬧成這樣,后面想要怎么收場?” 歲杳認(rèn)真地看著他,“半個魔域都在想拿‘陸樞行’換功勛,那么這個時候,你要怎么做呢?” 陸樞行嘴唇動了動。 “嗯,什么?” “我會帶著你殺出去!” 陸樞行抬手狠狠捋了把頭發(fā),皺眉道:“這鬼地方我熟,大不了咱們就從這殺出去,反正這幫廢物也攔不住?!?/br> “你說什么?!” 還站著的魔將們果然大怒,但是礙于南域魔主那奇怪的態(tài)度,倒是也沒一個人敢在這里出手。 歲杳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她說道:“就在這里吧,隨便找一個見證人,我們把血契解除了?!?/br> …… “大人,請服藥?!?/br> 魔域南疆某處宮殿的地下牢獄中,原本空蕩潮濕的角落,竟是憑空出現(xiàn)一個身影。 那影子畢恭畢敬地朝著被束縛在鐵椅上的人躬身行禮,隨后將掌心中不知名的黑色藥丸遞至那人嘴邊。 千旭緩緩從黑暗中睜開狹長的眼,視線如同某種爬行生物般精準(zhǔn)黏上那人的手指。黑影探出的手似是僵硬一瞬,隨后將頭埋得更低。 “大人,請服藥。” “……” 良久,那枚材質(zhì)不明的藥丸消失在指間。 千旭重新閉上眼睛,昏暗牢室中似是響起悉索的動靜,宛如快進(jìn)倍速下植物抽芽生長的悶響,帶著詭異的黏膩水聲,淅淅索索地蔓延在地下牢獄之中。 若是此刻還有第三個人在,就會驚異地發(fā)現(xiàn)被束縛在鐵椅上的人原本幾乎被完全割斷的喉管,竟是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復(fù)生長。 光滑的表面結(jié)構(gòu)覆蓋上器官,又逐漸凝結(jié)出皮膚表面。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千旭破開的喉嚨以及口腔恢復(fù)如初,除了未擦拭干凈的血污之外,再看不出毀壞的痕跡。 咔噠幾聲脆響。 特制的鎖鏈在其掌心中宛如易碎的豆腐,輕而易舉地滑落在地上。 千旭活動兩下手腕,抬手在自己喉結(jié)的位置輕撫片刻。 “好藥?!?/br> 千旭張開口,這樣說道。 聲線不可避免的有些嘶啞,但隨著時間持續(xù)推移,這點微乎其微的副作用便也消失了。 那黑影躬身請示:“大人,是否需要下令將那不知死活的弟子捉回?” “哦,誰去捉呢,你嗎?” 千旭似是聽見什么有趣的話,抬眼朝著黑影看來,“現(xiàn)在她身邊可是跟著個墮魔的前任首席,你,有這個本事去帶她回來?” 黑影沉默了一會。 “我說啊,藥可真是好藥?!?/br> 千旭仿佛沒看見對方的局促,摸著喉嚨,兀自感慨道:“可見每個人都有各自所擅長的方向??赡阏f,為何偏偏總有人試圖去挑戰(zhàn)不熟悉的領(lǐng)域,最后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甚至白白丟失了性命?!?/br> “這些人可真是蠢啊,你說呢……宋大人?” 黑影在原地僵硬片刻,從口中擠出一聲回應(yīng),“是?!?/br> 千旭支起一條手臂,掀起眼瞼看過來,貌似關(guān)切:“宋大人是不是有些氣虛?感覺說話時有氣無力的,最近沒有服藥調(diào)養(yǎng)嗎。難不成真是醫(yī)者不能自醫(yī),宋大人能夠煉出如此活死人rou白骨的神藥,卻連自己的舊疾都治不好啊?!?/br> 寬大的兜帽下,一張因暴瘦而骨骼分明的臉上閃過狠厲的情緒,但最終,都被掩蓋在自身發(fā)散的陰鷙氣質(zhì)之下。 “……” 宋涼奇拱手作揖,語氣中沒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勞煩大人掛心,只是我這從娘胎中帶出來的隱疾,怕是這輩子都無法根治了?!?/br> “可惜?!?/br> 千旭朝之露出一個遺憾的神情,后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東璃派那邊,到現(xiàn)在都沒動靜嗎?” 宋涼奇垂下眼,“棋神子湛仍在閉關(guān)不出,如今東璃上下事務(wù)全權(quán)交由劍閣閣主打理。宣靈那老兒倒是三天兩頭地朝外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會跟隨今日下午的第一批談判隊伍一同前往邊境線?!?/br> “嘶,都這么多天了,正道那幫人還在想著談判呢。” 千旭有些無奈地?fù)u搖頭,“不過,要是等他們看見弟子們在獸場的遭遇,恐怕情況會有所不同吧?!?/br> 說道這里,宋涼奇想起先前從南疆獸場的方向一路過來時看到的景象,他皺了皺眉。 “大人,那南域魔主過于廢物,如今已經(jīng)沒有用了,而再放任他活著,恐怕會對您造成不利的……” “他活不了的?!?/br> 千旭卻這樣說道,是沒有任何懷疑的肯定語氣。 他將手臂向后舒展支撐在椅背上,偏頭透過地牢中唯一的那扇小窗口望向外頭的衰敗場景。 千旭突然笑了起來。 重新恢復(fù)光整的喉口皮膚上,好似還殘留著當(dāng)初被生生捅穿的劇痛。 千旭感嘆道:“因為我的那位‘同類’小朋友,比所有人想象中,要心狠得多?!?/br> …… “就在這里吧,找一個見證人,我們把血契解除了?!?/br> 歲杳在說完這話后的相當(dāng)一段時間之內(nèi),周圍仿佛陷入一片無人的死寂。 “……” 她抬起頭,就看見魔頭眼珠赤紅,抓著倉濂的那只手臂肌rou緊繃到極致,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 “……怎么了?” “解除、血契?” 陸樞行咬牙重復(fù)了一遍這話,“為什么?就因為我鬧事了?” 他突然將昏迷過去的倉濂重重甩在地上,大步上前站定在歲杳的面前。 “還是說,你跟那偽君子背著我又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是嗎?” “沒有這種事。” 歲杳掙動著肩膀,想要將他重得要死的手臂甩下去,“你們現(xiàn)在的記憶不都共通了嗎?我跟陸師兄說的所有話你都恨不得要在邊上點評兩句,我們要是真的背著你商量了什么事,你能不知道?” “那是為什么?” 陸樞行臉上的神情比先前面對一眾魔將時還要猙獰,“為什么突然要解除血契!” “……” 一眾魔將們面面相覷,頗有種在現(xiàn)實中看話本演繹的錯覺,尤其是主人公之一還是他們多年的死對頭。 血煞夫人愣了片刻,隨后愉悅地笑出聲來。 “這姓陸的小畜生還有這一天,早知道就帶塊記錄靈石出來,賣給黑市在三界到處傳播,樂死我了?!?/br> 歲杳抬手扶額。 “別嚷嚷。”她將幾乎快要貼到身上來的魔頭推開一些,“要解除的。不然之后真正亂起來的時候,你要是因為身上的限制死掉了怎么辦?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br> 然而陸樞行看起來并不像是買賬的樣子,一字一句道:“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他那雙染血的眼瞳死死地盯著眼前人,“你知道解除血契之后會發(fā)生什么吧?你再也別想管我了,我想殺人就殺,想放火就放,哪怕我把你殺了,你也只能自認(rèn)倒霉?!?/br> “哦,”歲杳應(yīng)了一聲,“你也可以試試啊?!?/br> 她朝著后方的位置抬起手,緊接著,在眾人掩不住的驚異神情中,南域魔主大步走來,面無表情地站定在他們的身邊。 【你來做見證人?!?/br> 歲杳這樣說道。 下一秒,她看見魔頭的整張臉都扭曲起來,止也止不住的陰鷙視線釘死在南域魔主的身上。 “好、好。” 陸樞行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壓著發(fā)出來,“同一個游戲玩膩了,現(xiàn)在說換人就換人了是吧?好,你真是,好得很……立馬解除血契,來,就在這!” 他伸手抓握住歲杳的手指,力道有些不受控制,幾乎能夠聽見骨節(jié)間擠壓著的聲音。 歲杳深吸一口氣,也沒阻止對方,只是任由他握著,口中默念起曾經(jīng)契約刻下的符文。 血契的生成只需要雙方同意,再加之一個見證人,便可在二者間種下聯(lián)系。 但是想要完全去除血契,卻是件難事。 要不是想要趁著最后的機(jī)會利用完南域魔主的價值,歲杳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提出要解除契約。 她垂著眼,感受到體內(nèi)翻涌而起的血液沸騰著,一股并不屬于她的憤怒之情油然而生。 魔頭在生氣。 歲杳望了對面一眼,后者幾乎是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眼珠子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 她暗自嘆息一聲,心道這人真的好難搞,平時鬧著說受夠了管控要奪回自己的力量,現(xiàn)在真的放他自由了,又是一副這種表情。 可血契是一定要解除的。 無論是第一道,還是第二道,在最終決戰(zhàn)來臨之前都必須要解開。 不然就會出現(xiàn)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或許拼一拼是有可能贏的,但是因為陸樞行身體里有太多限制能力的約束了,導(dǎo)致他在獸場中央耽誤了許久都未能脫身。 “……” 歲杳緩緩眨了一下眼瞼,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自體內(nèi)翻涌而起的無邊怒意之中,隱隱夾雜著一點悲哀。 或許是魔頭此刻誕生的情感,或許是她自己在惋惜也說不定,兩人的血液交織相融在一起太久,歲杳已經(jīng)分辨得沒有這么真切了。 【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