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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春季潮濕不宜私奔在線閱讀 - 春季潮濕不宜私奔 第51節(jié)

春季潮濕不宜私奔 第51節(jié)

    終于要和南國道別了。

    她們從同一枚zigong出生,流著一樣的血。從降臨人世起,兩個人就在一塊兒,彼此靠得很近。莫烏莉把南國當成東西看待,但不妨礙她知道她是人。東西是死的,哪有什么趣味?人才有意思。南國會忍讓她,也會反抗她,時常陪她一起玩,但埋怨她不好。不論是怎樣的過往,這些都要消散了,和她在這世界上最后遺留下的身體一起。

    現(xiàn)在沒有那么寂寞了。莫烏莉想,已經(jīng)不會像小時候那么寂寞了??墒牵X內(nèi)卻一直回蕩著死人說過的話。

    南國說,沒有人受得了你,沒有能一直忍耐你。

    所以你肯定會無聊到死吧。

    莫烏莉知道自己作惡多端,指不定南國也是因為她太壞,所以才沒能堅持活下去。失去最喜歡的東西,這是她的報應。接下來輪到易思違了,他已經(jīng)被侵蝕得不成樣子,再過些時間,一定會被消耗殆盡。無論是誰,不管是什么,只要與她接近,身上就會散發(fā)出腐爛的惡臭。

    南國已經(jīng)徹底從指縫間離去。莫烏莉靜靜地望著水面。她沒有負罪感,不會懂得諸如懊惱、愧疚的情緒。

    她只是想要消磨無聊,這并不該被歸為錯誤。

    結(jié)束葬禮以后,她去和周敬如見面。才到餐廳,她就有點后悔了。周敬如開了有點貴的酒。

    莫烏莉以為是應酬才來的,但顯然,對周敬如而言是約會。搞不好他連酒店房間都已經(jīng)預定好。周敬如有病,真的病,性成癮。這是她對他最滿意的地方,因為能一直做個不停。

    可惜,她今天只有工作的想法,剛坐下,確定和業(yè)務沒關系,干脆就開始看手機。反正周敬如也不會生氣。他有一個很值得敬佩的特長,不管對方表現(xiàn)出怎樣的態(tài)度,就算明顯排斥他,他也能曲解成喜愛自己。所以和他來往很輕松,大多數(shù)時候,莫烏莉都不討厭他。

    她說:“我可能殺了你弟弟,沒關系嗎?”

    他在看菜單:“你不知道嗎?警察好像鎖定犯人了?!?/br>
    “是誰?”雖然這么問了,但她完全不關心,就只是隨口說說。

    “他親爸吧。”他也不是真的很了解,更不是真心想要發(fā)起話題。

    說到底,周敬如最擔心的還是股權。周聿澍沒有立遺囑,又沒有孩子,這樣一死,遺產(chǎn)就歸回給他們的爸爸mama了。mama也是個難對付的狠角色,從今往后,周敬如還得跟她斗。這才是他現(xiàn)在最應該關心的,也是他眼下需要面對的。

    某些事就這么輕而易舉地揭了過去。

    晚餐很豐盛,rou類尤其多,十分合莫烏莉的口味。但她今天沒胃口,跳過主菜,直接吃了甜點。

    周敬如問:“你下個月有安排嗎?”

    “怎么了?”她正握著刀和叉子。

    他說:“我要去洛杉磯出差,待一個月。你要不要一起去度個假?”

    莫烏莉不由得抬起眼。

    周敬如在吃三分熟的牛扒,這食物與他本人很相似,血淋淋的,不生也不熟:“我知道你跟易醫(yī)生在一起?!?/br>
    她漫無目的地回答:“那你的意思是?”

    “你又不會跟他來真的……你也不會跟我來真的,我知道。但易醫(yī)生是個善良的老實人,和我們不一樣。被你這么折磨,”周敬如埋頭進食,他一邊切rou一邊望向她,笑容中仿佛流出大量烏青的、粘稠的液體,“他多可憐啊?!?/br>
    作者有話說:

    第52章 私奔(13)

    周敬如的弟弟住院前, 已經(jīng)在和丈夫協(xié)商離婚的弟媳推薦了國內(nèi)的私立醫(yī)院。她做的是醫(yī)療相關的工作,有能力,又是美人, 在整個亞洲的業(yè)界內(nèi)都小有名氣。而且,周敬如信任她的實力,知道她絕非凡夫俗子。

    就連他那個眼光毒辣的mama也這么覺得, 弟弟結(jié)婚前三番五次提醒他:“多幫聿澍看著那個女人一點?!?/br>
    調(diào)查以后,那間醫(yī)院的確不錯。

    于是, 他答應了。

    來到醫(yī)院后, 周敬如順理成章見到了實施急救, 挽回過弟弟一次性命的醫(yī)生。他對他的第一印象是鼻梁很高。

    易思違和“相貌平平”四個字無關, 說得直白點, 假如他不戴口罩,日常生活中, 周敬如絕不會把生命交給這種長得像電視劇男主角一樣的人。

    之后,他并沒有刻意去留心這個人。

    說到底, 易思違只是一名醫(yī)生。而周敬如卻是富二代,是家族企業(yè)繼承人, 是偶像劇、商戰(zhàn)劇等等各類傳奇故事里不可或缺的存在。醫(yī)生只是服務他們的人, 不管他再怎么聰明,專業(yè)技能有多強, 周敬如都不會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隱隱約約,他也還是覺察到了一些涌動的暗流。

    在狹窄的電梯里, 易思違吐出空氣時, 莫烏莉微微吸氣。自始至終, 他們不對視, 但即將分別時,兩道視線卻又若有若無地相擦。周敬如回想起來,有那么一次,莫烏莉在他家過夜,早晨起來,她穿著浴袍到處走動,望見他家聯(lián)網(wǎng)的高溫洗衣機。

    滾筒洗衣機與波輪的不同,筒身與地面平行。莫烏莉望著,突然窸窸窣窣地笑出聲。周敬如才沖完澡,出來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她美麗異常。等旖旎一番,他才問她:“你剛才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嗯?”她搖了搖頭,笑著說,“我在想,這樣就不能把人裝在里面了。”

    什么意思?

    他完全沒理解。

    在周敬如看來,莫烏莉時不時就會有這些奇怪的地方,但這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發(fā)覺她和這位醫(yī)生沒那么不熟以后,周敬如讓秘書調(diào)查了一番。他們是大學同學,談過戀愛,原來如此。但是,她決定出國,他們也還是很輕易就分手了。唯一令周敬如意外的是,莫烏莉竟然是會吃回頭草的個性。他一直以為她冷酷到轉(zhuǎn)頭就忘。

    回到現(xiàn)在,周敬如向她發(fā)出邀請。

    他要去洛杉磯辦公,準備在那里多待一段時間。一個人多無聊,他問莫烏莉要不要同去。

    周敬如說:“我知道你跟易醫(yī)生在一起。但是你又不會跟他來真的。當然,我知道你也不會跟我來真的。不過以后的事誰知道?湊合湊合,至少我們很適合?!?/br>
    “嗯,”莫烏莉笑了,“也是啦?!?/br>
    他把摻著血的rou塊送進嘴里:“易醫(yī)生是個善良的老實人,被你這么折磨,他多可憐啊。

    她問他:“你覺得我在折磨他?”

    周敬如反問:“不是嗎?”

    莫烏莉握住叉子末端,抬手撐住頭。室內(nèi)恒溫做得很好,她穿的無袖裙,裙子上閃閃發(fā)亮的流蘇垂落。

    之前下葬烏南國以后,大概是收費很高的緣故,殯儀館還帶來了亂七八糟一系列配套服務。其中就有祭奠用的青團,做得很好吃。

    夜深了,莫烏莉去醫(yī)院找易思違。

    她提前發(fā)了消息,問他現(xiàn)在在哪。他其實沒什么時間,已經(jīng)在的病人有很多問題,新來的病人也有很多問題。他還要抽空準備自己的考試。

    但莫烏莉剛好也很閑。她大部分時候都是閑的,于是過去帶著東西過去,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等待的時候,她又確認了一下周聿澍親生父親的信息,然后去問叔叔和嬸嬸,她的親生父母有沒有找過他們。這是一門技術活,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她被聯(lián)絡了,又要問清楚具體情況。

    嬸嬸問她說:“南國……都處理好了?”

    “是的,已經(jīng)沒事了。”她回答。

    “那孩子命太苦了,”隔著電話,估計嬸嬸又開始抹眼淚了。他們總是這樣,有很多淚水,有很多悲傷,相對應的,也能有很多快樂。真讓人嫉妒。嬸嬸說,“活著的時候,我們都沒怎么對她好。”

    莫烏莉不由得笑了:“已經(jīng)很好了?!?/br>
    她不想繼續(xù)浪費時間,用另一只手機叫莫星云去聯(lián)系他mama。沒過一會兒,嬸嬸就嘟囔著“莫星云怎么打電話來”,然后莫烏莉順勢說“下次再聊吧”,找機會掛斷了。

    易思違出來的時候,時間又過去好久了。她在閉目養(yǎng)神,穿著手工繡上珍珠的淺色花紋外套,不會讓人感到花哨,但又顯年輕,很嬌嫩。他看到她沒睜眼,以為睡著了,但還是小心翼翼走過去。他太安靜了,以至于她真的沒發(fā)覺。兩個人就近坐到一排座位上,他坐下的時候,她才意識到。

    莫烏莉張開眼,也沒有激烈的驚喜表情,淡淡地問:“工作累嗎?”

    當然很累,怎么可能不累。絕對不能有任何怨言,不允許產(chǎn)生任何疏忽,隨叫隨到,假期稀缺。這就是他的工作。一天辛苦下來,前胸和后背貼在一起般,心跳變得格外清晰。這是不健康的體現(xiàn),作為最了解專業(yè)知識的那批人之一,他非常清楚。

    可是,易思違還是說:“還好。”

    他們坐著,并不聊天,吃食擺放在一邊,原本就是冷的,現(xiàn)在則變得更冷。他沒有問葬禮的事,她也不主動提起。光是坐在一起,心跳和呼吸就變慢了。

    這里是醫(yī)院,等會兒又會有需要醫(yī)生的地方,易思違不能出來得太久。他站起身,她也起立。

    要道別了。莫烏莉記得那天他在電話里說的,反而是他好像忘記了。忽然間,她張開手臂。醫(yī)院的走廊上,光是毫無色調(diào)偏差的白,地板是白色的,墻壁是白色的,天花板也是白色的。蒼白的、看不到盡頭的空間里,她笑著說:“抱抱我?!?/br>
    易思違的外套也是白色的。他的手插在口袋里,過了一會兒,很慢地伸出來。地面上,他的影子顏色很淡,宛如淡淡的日暈。

    易思違抱住她。

    莫烏莉被他抱著,感受著他的體溫。

    他們擁抱在一起,徐徐轉(zhuǎn)動,小幅度地搖晃身體,親熱而溫暖。莫烏莉靠在他肩頭,悄悄閉上眼睛,沒來由地詢問:“你愛我嗎?”

    他把臉埋進她漆黑的頭發(fā),用微乎其微的聲音回答:“嗯。”

    “南國說,”她悶悶地說,“我很變態(tài),所以不會愛別人?!?/br>
    說出這話時,莫烏莉腦子里什么也沒想??墒?,她卻聽到易思違說:“不是這樣的?!?/br>
    她靠在他的臂彎里:“為什么?”

    易思違嗓音干燥,沙啞而清晰,他抱著她,擁簇她,對她說:“你一直留著她的骨灰,因為她討厭我,這就是愛。因為你愛你meimei?!?/br>
    莫烏莉非常茫然,有點驚訝,她回味著,琢磨這是怎么一回事。莫烏莉和很多人說過愛,父母、廣告導演、學校老師、吳曜凡、理發(fā)師、學長、客戶……數(shù)都數(shù)不清??墒?,她很少細想。

    慢慢地,她抽出手臂,從他懷里離開。他也松開了手。擁抱過后,他望著她,她卻回過頭,看著什么也沒有的方向:“這跟我聽說過的不一樣 ?!?/br>
    “本來就是不一樣的?!币姿歼`靜靜地回答。每個人每個時候的愛都不盡相同。

    遠遠突然傳來腳步聲。

    易思違并不介意被人知道,莫烏莉也無所謂??墒?,那一刻,仿佛條件反射,兩個人還是拿鑰匙開門,臨時閃身,避進還在籌備中的房間。狹窄的室內(nèi)黑黢黢一團,莫烏莉神色淡然,掏出手機,準備看一眼消息。

    光線從屏幕里蓬勃散出,她抬起頭,無意中看到他的表情。易思違跟她靠得很近。

    供應室的護士邊說話邊通過,漸行漸遠。

    外面的腳步聲消失了。

    易思違馬上按下門把手,飛快地走出去。

    她送他到了電梯間。醫(yī)院的門很多,和再平常不過的生活一樣,一扇連著一扇,通往不同的地方。該說再見的時候就可以再見,隨時隨地,無需多想。分別無需當下知曉,過后才后知后覺也是常事。

    地下車庫里,莫烏莉打開車門,坐到車上,很久都沒出發(fā)。深更半夜,她坐在原地。一時之間,剛才處在黑暗空間里,易思違的情態(tài)久久揮之不去。

    人間是群魔亂舞,每個人都愚不可及地徘徊,或貪婪,或癡迷,或恐懼,或瘋狂,或軟弱,帶著惡意,麻木不仁地惶惶度日。無情冷酷的世界并非惡魔所筑,這里是一潭死水,這里原本就是一潭死水。莫烏莉?qū)Υ肆曇詾槌?,早已失去了興趣。

    能讓她興奮的不是這種東西。

    當她失望透頂?shù)臅r候,對愛無比饑渴的困獸闖入密林。

    脆弱的、可憐的、等待人破壞的東西最珍稀??偸侨绱耍鸵郧耙粯?。

    分明剛剛才分別,莫烏莉給易思違打了個電話。

    他接通了,大概正在忙,應答的聲音一如既往,沙沙啞啞。他說:“怎么了?”

    莫烏莉說:“我要和周敬如去洛杉磯度假。應該,肯定,有一段時間不回來了?!?/br>
    易思違那頭只有沉默。

    “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就是這種人,想必你心里也有數(shù)。”莫烏莉語氣輕快,眼神明亮,很愉悅地通知他,絲毫沒有任何商量的意思,像是挑釁,完完全全就是傷害,“你介意嗎?介意的話我就把我的東西從你那拿走。放心,應該很省事的。要是你不介意,幫我養(yǎng)一段時間的狗?我請的鐘點工排班比較滿?!?/br>
    她的回合結(jié)束了,話語暫告一段落。莫烏莉沉穩(wěn)地呼吸,等待著他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