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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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沉琮逸還在一起的時候,毫無雜質與波瀾的熱戀期的一月上旬,紐約還在飄那個冬天最后一波殘雪,兩人去看了一場行為藝術展。這場藝術展在肖恩凱利畫廊舉行,主題為“冥想與眼淚”,主角是行為藝術之母瑪麗娜。 一位著白色長袍的男子禪坐冥思,身前木桌上點了三炷香,腿旁的骨瓷小碟里是他偶爾睜開眸子時流下來的眼淚。 兩個理科生拿著索引冊恰好逛到此處,還未走到此次展出的重頭戲,便被眼前的一出迷惑得云里霧里。 “他肯定是想下班想瘋了,累到天天大哭?!彼匆谎劢榻B板,更確認心中所想:“這位老師要在這里坐一百六十八個小時,整整七天?!?/br> 關千愿眄視一眼身邊興致盎然的男人,嘀咕道:“我就該喊蔣雯一起的,人家起碼還是SVA的藝術生。兩個理科生逛這個看都看不懂……” 沉琮逸聞言挑眉,不贊同這種言論,往身側靠一步,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自信滿滿:“你這么說就不對了。來,看哥給你露一手。” 男人低沉的聲音就在耳側,清越溫和,關千愿噙著笑聽他口若懸河。 “你也知道,人的眼淚是由抗體、油脂和多種生物酶裹在鹽水中構成的吧?但由于粘度不同,生物成分的細微差別也受到不同體質的人百種異樣情緒的影響,不同眼淚在微觀結晶狀態(tài)下形態(tài)也是完全不一樣的?!?/br> 關千愿細細聽著,欲言又止:“有嗎?” “當然有。”沉琮逸捏捏她的臉,手感不錯:“離別時的淚水、沮喪時的淚水、被辣椒辣到的淚水、切洋蔥時的淚水、還有你吃到萵苣過敏疼痛時的淚水……都不一樣。” 關千愿撇開臉,不讓他再捏:“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沉琮逸遙遙一指桌上放置眼淚的骨碟:“等下去隔壁借個顯微鏡試試?” 并不想玩這么發(fā)散思維的游戲。關千愿無奈打擊他:“這個問題如果藍醫(yī)生在場,他一定會用各種論據回答,你的言論是錯誤的?!?/br> 他滿腦子凈是借顯微鏡的事情,乍提到沒來的好友,有些迷茫:“???” 她清清喉嚨,仔細解釋:“小時候有本書叫《水知道答案》,就是講的水結晶在不同環(huán)境下的不同狀態(tài)。連聽音樂時的水狀態(tài)都有寫,我當時就覺得這也太神奇了吧……大學時藍醫(yī)生有在報上刊登一篇論文,指出這本書毫無科學依據,并且抨擊了原作者賣八盎司水狂賺三十五美金的詐騙行為?!?/br> 她好笑看到話語間男人瞳孔慢慢變大,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還未作補充,沉琮逸開口:“你確定那小子寫得有理有據沒問題?” 關千愿輕笑一聲,踮起腳捏他的臉:“看到這個的第一反應不該是問問有沒有對比實驗?沉琮逸,我記得你不是二班化學課代表嗎?” 淚水形狀的無聊討論宣告結束,此次展覽的重頭戲說白了還是瑪麗娜的行為藝術。兩人守著時間踱過去,體驗通道恰好已經搭建完成——一個罩滿黑布的封閉空間,毫無尖銳的阻擋物,體驗此次行為藝術的觀眾進去前會被強制剝奪身上所有的附屬品,例如手機、手表、背包,然后頭戴消聲耳機和眼罩分兩側排隊進入空間。 進去之前沉琮逸還特地再三確認:“確定不怕吧?” 關千愿有些無語:“大家都是成年人……” 想來自己的確經常把她當做小孩看待。他哈哈一笑:“抱歉,那等下出來見?!?/br> 但當身處一片漆黑,自己像個盲人般緩慢摸索時,關千愿意外頓生出一種孑然一身、踽踽獨行的孤獨感。正如畫廊負責人所形容,這是個剝奪感官的大空間,在這個什么也看不到的大空間里,算是一次“強制內省”的機會,相比較而言,在這個空間外的所有冥想行為仿佛都是小兒科。 空間不算小,摸索前進時還未觸碰到任何人,參展的人想必不算多,但她并未覺得可怕。理科生的發(fā)散思維再細膩也不能全然領悟藝術家的大腦,她覺得這場藝術可能營造的是一種使觀眾時刻推進自我與潛意識邊緣的獨特環(huán)境,就好比身邊一切都是虛無,觀眾只能面對想象出的虛擬空間來感知所有,也許這便是藝術家所理解的冥想與共存。 當關千愿還在努力匹配好學生的思維,苦思冥想這場藝術的主旨時,從相反那一頭進來體驗的男人早已大步過來,精準尋到她,牽手的片刻顧不上對方的驚呼,拉著人躲到一隅暗處。 站穩(wěn)后順勢摟緊她:“是我?!?/br> “你摘眼罩了?” “沒有?!?/br> 關千愿正要揭開,沉琮逸按住她的手,扣著手腕壓在腰間,伏低身子,密密匝匝的吻盡數落下。 她正好被他壓在一面墻上,男人的有力胸膛亦算一堵墻,雙面夾擊,嘴唇又被含得嚴絲合縫,張開嘴欲呼吸,舌頭卻被惡意卷出去,不要命似的,好一陣攪動。 等激烈糾纏過去,兩人唇齒終于分開。關千愿擦一把嘴角的津液,狠狠道:“你是狗嗎!” 沉琮逸腦袋埋在她肩側,低低笑了,微亂的鼻息噴拂在她的鎖骨處,癢癢的。 “好久沒親。想你了,不行?” 黑暗中,男人高大的身軀漸漸壓過來。關千愿摟住他的腰,嘀咕道:“行,但明明昨晚剛親了。” 沉琮逸一愣,笑意更盛:“哪都親了,就沒怎么親嘴。” “……” 是的,她又忘了。昨天來紐約公寓找他,還簡單炒了三個菜,等到差不多睡著,臨近午夜他才從機場趕過來。一進門兩個人目光膠著,氣氛異常焦灼,那一瞬間天雷勾地火,明明自己西裝皮鞋都沒脫,大衣上還盛著冰冷的雪意,就撲上來霸道拉扯她的衣服……最后飯都沒吃,涼了一桌。一地凌亂布條,每個房間都有只鞋孤零零歪在地上,從客廳到陽臺再到臥室,半盒套子一晚上全用完,折騰到快天亮,沒有可以睡覺的落腳之處。反正有地暖,沉琮逸便從衣柜翻出一件干凈大衣把她裹起來,抱著懷里的人直接倒在客廳地毯上睡了。 這一睡就到第二天下午三點多,兩人早先的出行計劃全部泡湯,只能勉為其難來這一場冷門的行為藝術展。 她自己昨晚在那檔子事上也沒少主導過,不想被他壞心眼揶揄幾句,關千愿干脆轉移話題:“怎么找到我的?” 沉琮逸細碎吻著她的嘴角,卷了幾根長發(fā)手中把玩:“味道?!?/br> 她了然:“原來我身上香水味那么重嗎?” “其實還好?!苯鑴萋裨谒i間猛嗅一口,甚至覺得頃刻間放松了不少:“英國梨與小蒼蘭很適合你,又甜又可愛?!?/br> 關千愿有點癢,往邊上躲他毛茸茸的腦袋,“你偷看我香水瓶。” 沉琮逸去尋她的耳朵,找到耳垂忙咬住,含混不清說:“跟我的Kenzo放一起了?!?/br> 關千愿怔?。骸癒enzo?” “嗯,木質香與海洋薄荷那款。喜歡嗎?” 她尷尬一笑:“不是杜松黑雪松嗎?” 男人沉默,下一秒將她猛地推開,雙手不輕不重掐上肩頭。關千愿吃痛皺眉,眼罩綁帶斷裂,等雙眸適應逃離黑暗的突兀感,周遭一片卻早已變成如天光乍破,一望無垠閃耀的白。 眼前的男人目光陰鷙,早已不復往日的溫柔開朗,是她看不懂的冷漠疏離。 他冷冷質問:“你到底是誰?” “我?”她覺得他莫名其妙。腦海中有個名字呼之欲出,卻如斷了線的風箏般,突然就找尋不到了…… “我是……我是……” 關千愿從噩夢中驚醒,睜開眼發(fā)現周遭一片漆黑和寂靜,疲累的身體此時無比清醒,腦袋卻像獨立存在的個體般裂痛不已。她看一眼鬧鐘,距天亮還有一段距離,只好抱住身邊的枕頭,靜靜安撫自己再次入睡。 …… 關千愿前年接診過一個病患,檢查單明確寫著“肝臟損傷”。該患者年齡尚且不大,身高體重正常,也無重大疾病既往史,細細翻過病例,她才知道這孩子在短短一周時間內竟吃了八瓶復方甘草片。模糊的童年記憶開始襲擊她,忘不了的澀苦味道仿佛在舌尖滑開,表姨拿著瓶糖水,一臉嚴肅盯著自己看,想吐又不敢。 現如今這種藥由于含有從罌粟果中提取的阿片粉,具有較強的成癮性而被劃分到處方藥一欄,非但要醫(yī)生開的處方單還有限購登記政策。這小孩單是吞了八瓶還不夠,據他所言其家里還有半箱,想必是家里有人在藥店工作或是有相應渠道拿貨,對此,她除了冷臉狠狠教育一通,別無他法。 關千愿倒不是對藥致癮,她是真沒辦法。最近工作繁忙,連續(xù)幾日整夜睡不好覺,睡著了又反復被噩夢叨擾,真真假假片段她也分不清,不能影響工作的情況下中藥仿佛沒有安眠藥效果來得快,自己一介急診科小透明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來,只得喊趙悅幫她沖藥房的老同事打了聲招呼,借著在職醫(yī)生的身份才勉強開了三十片。 她拎著袋子訕笑:“普通人能開多少?” “頂多六片,多了怕擔責任?!睂Ψ娇炊紱]看,繼續(xù)幫其他病友拿藥去了。 自己大清早就趕過來取藥,數量沒想象中多但畢竟有總比沒有強,今晚應該能睡個好覺。感到欣慰的同時風風火火跑回急診科,擼起袖子,當了一把早到的大善人。清晨時送進來三位病患,其中一位年紀較輕,心肺復蘇急救成功后剛轉至心內科。另外兩位一男一女,其中的老爺爺患有阿爾茲海默癥,淀粉樣蛋白沉積過高引起癲癇樣放,家屬對此癥狀處理不算妥當,嘔吐物堵塞氣管導致時間不算短的窒息昏迷,送來時大腦已經缺氧近五分鐘,腦細胞定已出現不可逆的神經功能損傷。此時病危通知已下兩次,叢醫(yī)生昨日夜班還沒下,簡單安撫完家屬情緒后便匆忙回急救室待著。 另一位婆婆已斷定搶救失敗。關千愿給家屬簽了放棄治療,熟練拔管撤了ECMO,身邊站著一個實習醫(yī)生,雖與自己年紀相仿,但她還是用前輩莊敬嚴肅的聲音仔細囑咐:“就在床邊候著,她很快就會走。等下心電圖一拉你馬上去下尸體料理的醫(yī)囑?!?/br> 那實習生一臉稚嫩,懵然點頭,雖心里沒底但眉眼間一副躍躍欲試的堅決,并且懷著對生命的敬畏。 仿佛在他臉上看到曾經的自己。關千愿心驀地一軟,輕聲安慰:“我跟你一起?!?/br> 兩個人下意識去把著婆婆的手腕,望著監(jiān)護器上的心率出神——80 ……60 ……40 ……20 ……漸漸地,她的心臟不再工作,脈搏越發(fā)細弱直到不可捫及,就像一滴水的波紋消失在平靜湖面。床上的人悄沒聲息,宛若睡著般,最后,白布緩緩蓋上,就像哄著將睡之人覆上柔軟的毛毯,接下來婆婆要做的是一生的美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