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關(guān)千愿幾乎記不清所做過的夢，縱然有失眠加成，可每天起來依舊會自動削除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

    昨夜超脫現(xiàn)實夢境中的男主角就在自己眼前。其對香水的批判不絕于耳，她一時分不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夜有所夢日有所見，腳板頓覺沉重了些，念著已經(jīng)結(jié)束晚飯，趕緊回家休息作罷。

    兩人原路折返，這次自己走得刻意慢些，前面的人卻站定等她過來，說：“你以后別去那家吃飯了，老板把電動車推進廚房充電，太危險?！?/br>
    “知道了?！?/br>
    這家店其實是兩個學(xué)妹常去的地方，自己今天第二次來就遇到這種事故。眼睜睜看著從容矜貴的男人提著煤氣罐從后廚跑出來，鼻子上還沾著從灶臺蹭到的灰，她并不是故意破壞此景的始作俑者，包含了點內(nèi)疚在里，細細回想，當初還不如繞個遠路帶他去商圈吃飯算了。

    路又窄起來，關(guān)千愿干脆走到他前面：“你對付煤氣罐的樣子很熟練?！?/br>
    “在德國讀書時有當過志愿消防員。”

    關(guān)千愿驚詫不已，心中默默給他點了個贊：“厲害啊，沉琮逸。”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的確又莽又勇。這成功又讓她想起高三時老師吐槽隔壁班的人剛夠年齡就考到駕駛證，趁著端午假期連夜開車趕海撈海腸帶到學(xué)校后山cao場燒烤的事情。那時她也算半個膽子大的人，其實心中羨慕成分遠大于一切，但總沒有放手去做的勇氣。

    這并不算一段完美的經(jīng)歷。沉琮逸未置一詞，分岔路前喊住她：“去停車場，我送你回去。”

    關(guān)千愿早已想好措辭，指著前面住院部后的一處牌子：“我要去核醫(yī)學(xué)樓找同事，工作上的事情?！?/br>
    沉琮逸抬頭看逐漸暗下來的夜空，問：“你等下怎么回去？”

    夜色下，竟意外看不清他的神色，于是她回得大言不慚：“同事開車送我?！?/br>
    他早知如此，回得干脆：“行?！?/br>
    兩人就此在岔路口分道揚鑣。核醫(yī)學(xué)部的樓房只有三層，是十多年前老院區(qū)遺留下來的建筑，樓梯甚至還是木制，踩上去有細碎聲響，但她知道里面有現(xiàn)澆鋼筋做好的框架,然后皮相才加上的木匠板，定期也有人員維護，安全面來說是沒問題的。

    在二樓轉(zhuǎn)角，關(guān)千愿越過窗臺看那道漸行漸遠的瘦高身影，想到這次紐約行最后一天兩人的擁抱與溫存，也不知道當時自己哪來的勇氣，心中毫無遐思，大大方方就朝人家抱過去……此時自己卻甘愿減少兩人相處的機會。硬要做解釋的話，總不能是地理要素的原因，難不成回國后她就不是她了？

    她本欲來核醫(yī)學(xué)科室找昔日同事小鄭聊一會再走，卻不想臨近下班，內(nèi)分泌那邊又來了三個疑似確診甲亢的，此時又開了儀器，拿了口服碘讓病患挨個張大嘴巴做攝碘率檢測。

    看小鄭一臉昏懨懨的滑稽樣兒，回想起自己留學(xué)時在一家rou月桂點心店打工，還有一分鐘下班都能收到三五個魔鬼訂單的事。關(guān)千愿唇角微勾，拿了摞公開的病理報告靠在碎紙機旁默默看著。

    診斷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她抬起臉，與進來的女醫(yī)生面面相覷。

    “關(guān)千愿？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br>
    “韓學(xué)姐好?！?/br>
    “哎呦都半老徐娘了，還學(xué)姐，說點別的。”

    若不是韓冰母校也是C大，她還真不知該怎么稱呼了。四十五六的年紀，履歷與周杰相似，兩人幾年前內(nèi)斗的場面歷歷在目，為醫(yī)學(xué)奉獻大半輩子的女人，一身倔強的脊骨總是昂揚向上，帶著兩個徒弟出走核醫(yī)學(xué)系，在這座老舊的實驗樓獨善其身。

    關(guān)千愿層有過感慨，遠離風(fēng)波中心是不是更顯年輕一些。韓冰此時頭發(fā)都沒白幾根，眉眼溫婉，儼然一臉歲月靜好的模樣，比起還停職自家待業(yè)接受調(diào)查的周杰強了不是一點半點。

    想起周杰此人，她眉峰蹙起，那時他總是會故意在同事之間制造矛盾，并利用這些矛盾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連返聘的新副主任也基本沒有存在感。

    韓冰見她捏著病理材料看得仔細，抿一口茶，笑問：“這是對核醫(yī)學(xué)感興趣了又？”

    關(guān)千愿一臉苦惱：“哪有，多累啊，跟急診比都差不多?！?/br>
    “那可不?！比齻€病患拿到攝碘率報告，剛出去把門帶上，韓冰努努嘴：“現(xiàn)在經(jīng)濟不景氣，什么工作壓力不大？這一天天的，全是甲狀腺出問題的！”

    關(guān)千愿笑著捂捂脖子，心有余悸：“我也差不多了?！?/br>
    “怎么？”韓冰細細打量過來，只覺得她模樣倒還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又瘦了：“你們這些小姑娘一天天的就知道亂嗷?！?/br>
    “最近睡眠不太好，剛?cè)ニ幏块_的安眠藥。”

    關(guān)千愿低頭打開挎包，剛要把早上拿的藥翻出來，沒找到，心中一凜，難不成是落在剛才吃飯的地方了？剛才的確走得匆忙，兩人飯剛吃一半就出那種事，老板陪著笑臉過來還說要免單補償，沉琮逸冷著臉直接把自己拉走了。

    她越想越氣：煤氣罐再次爆炸都兩說，自己最近幾乎都把錢用在刀刃上，那可是整整一百二十四塊錢！

    關(guān)千愿正欲開口告辭再回那家店找找，韓冰嘆口氣，慢悠悠開口：“你還算是個有上進心的孩子，另外幾個不省心的大老粗倒是睡得比豬都香。”

    突然想起兩個學(xué)妹經(jīng)常點那家店的外賣，于是給蘇岑發(fā)了條信息過去，拜托她聯(lián)系一下老板，一邊胡亂回著：“還好，我也挺佛系的?！?/br>
    韓冰睨她一眼：“佛歸佛，知道躲開工作上的漩渦，自己一個人跑到鄉(xiāng)野去蹭兩年義診經(jīng)驗，我?guī)н^的學(xué)生里面怎么就沒你這么會來事兒的？”

    她一愣，反應(yīng)過來撲哧一笑：“學(xué)姐您可別調(diào)侃我這個大懶人了！”

    韓冰放下茶杯，正色道：“我可沒調(diào)侃你。今天好不容易碰上，晚上大家一起吃個飯，別怕生，你們科室叢志飛也來?！?/br>
    關(guān)千愿正欲婉拒，就見小鄭下了cao作臺，拉著個實習(xí)生躲在韓冰身后沖自己擠眉弄眼，那陣仗，就差沒跪地求她了。

    她一直自詡是個心軟的人：“……好?！?/br>
    ……

    今晚的早歸計劃徹底泡湯，她與叢志飛兩個急診科來的小蝦米屁顛顛跟在韓冰與她的泥腿子后面，從云臺跑到中瀾區(qū)吃市井火鍋。壓根沒領(lǐng)會核醫(yī)學(xué)系好學(xué)生的鬧騰。關(guān)千愿略感不適，放下筷子低頭看一眼手機，九點一刻，又開始頭疼。

    來這的路上趙悅有打電話過來，說過幾天出差回來，問她關(guān)楠的探望時間，一聽閨蜜在韓冰車上，忙掛斷電話發(fā)微信過來。

    “你小心她。”

    關(guān)千愿瞥一眼開車的韓冰，回趙悅：“怎么?！?/br>
    “韓冰就是那種心里想的比較多的人你知道吧？排除異己的事就沒少干，只是每次都完美隱身。”

    關(guān)千愿扶額，忍不住苦笑：“你不會因為當初站隊那會兒她沒幫你，懷恨在心吧？”

    趙悅秒回：“對！我最煩這種！反正你今晚上吃飯小心點，她就是狼子野心，周扒皮遇上事了趁火打劫，拉攏你重新站隊！”

    “我算老幾?！?nbsp; 關(guān)千愿感嘆她把自己想的太厲害，又補充：“叢志飛也被喊過來了?！?/br>
    “得了！把你變成心腹，蘇岑又是個被你牽著鼻子走的小跟班，到時候你們小破急診科又要變天！”

    “還有叢醫(yī)生呢？”

    “他是gay你不知道？一院有能力的沒幾個看得上他的，他就一綠葉菜，陪襯你這朵小嬌花的！”

    “……”

    不過這飯局氛圍倒是和諧愉快。韓冰破天荒喝了點啤酒，臉頰微酡，講話語速但還算正常，此時正與幾個后輩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說話間被逗笑，眼角細密的魚尾紋一下子綻出來。

    關(guān)千愿怔怔看過去，陷入短暫的臆想之中——她從小就沒有mama，秦秀紅那種根本就不算人，而表姨去世時也才三十多歲。這些年，她似乎總是下意識在每個中年女人臉上找尋一個母親該有的痕跡。

    就因為從未有過，所以才牢記心中，不斷追尋嗎？

    韓冰察覺到她的視線，隔著桌子望過來，關(guān)千愿忙低頭掩飾，對方婉然一笑，打斷幾個后輩的談話，柔柔開口：“千愿現(xiàn)在有沒有男朋友？”

    飯桌上七八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有認識的，有不熟的，也有完全陌生的。她強忍著不適回：“沒有?！?/br>
    “那正好。”韓冰夾了筷子青菜放進碗里：“我有個侄子跟你差不多大。工作相貌那是一等一的好，回頭介紹給你?！?/br>
    關(guān)千愿太陽xue一突，沒料到她會來這么一出，這幾日睡眠不足，腦子轉(zhuǎn)的不太活躍，婉拒話術(shù)還未組織明確，韓冰歪歪頭又問：“欸，你性取向是男吧？”

    “……”

    她感覺自己都被冒犯到了。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坐在旁邊的叢志飛，對方居然跟個沒事人一樣，剛把rou塞進嘴里就與主座的韓冰鬧騰起來：“哎，這可不經(jīng)說啊！韓老師就會拿我取笑……”

    韓冰笑罵：“我可是比你媽都急！”

    周圍人笑倒一片。

    關(guān)千愿覺得這場面多少有點驚悚了。隔著火鍋升騰的熱霧遙遙望過去，韓冰握著酒杯言笑晏晏，偶或與她對視，眉頭輕皺，宛若一個長輩做派。

    “千愿，多吃點rou，你看你瘦的！”

    口袋中手機震動起來，她低頭解鎖，蘇岑剛發(fā)過來一條短信。

    ——學(xué)姐，我問過老板了，他說他把一個印著一院logo的袋子交給和你吃飯的同伴了，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藥？

    “……”

    關(guān)千愿腦海中當即飄來一句話：為什么人要有社交？

    又切到與趙悅的對話框，發(fā)了四個字評價過去：你真神了。

    ……

    她回國后還是頭一次在外浪到十一點多才回家。得虧明天沒有排早班，不然是真的要倒了。

    韓冰喝多喊了代駕，自己癱在副駕駛皺眉醒酒。來時的車上，除了代駕又多塞了叢志飛一個。關(guān)千愿卡在小鄭與車門中間，肩膀被硌得生疼，看到一晚上默不作聲被師兄姐調(diào)侃的小鄭，心中生了些憐憫，換了個姿勢坐著，把胸給她當了次緩沖。

    小鄭把卡住的胳膊用力拔出來，摟住好友，小聲念叨：“謝謝愿愿……”

    布施巷的單行道有些虐待司機。此時幾棟居民樓底下還有不少私房菜館開著，路燈幾乎全滅，車輛也不算少，代駕擰著眉小心翼翼開進去，停在距單元門還有些距離的地方就喊關(guān)千愿趕緊下來。

    她一個接一個禮貌告辭，韓冰瞇眼小憩居然還不忘當著她的面把自己侄子微信名片推過來。硬著頭皮加上，關(guān)千愿打開車門，狠狠呼吸了一口梔子花樹底下的新鮮空氣。

    這一刻她莫名想起蠟筆小新中總是笑顏迎人、心情不好時會偷偷拿兔子形沙包狠狠打上一頓的妮妮媽。

    可她并未活在二次元，也沒有沙袋，累了只能選擇倒床睡覺。

    差點被自己古怪的想法逗樂，關(guān)千愿低頭一笑，身后又響起車喇叭聲。

    叢志飛手從車窗伸出來，拎著她的包，隔著兩米遠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千愿，包拿著！”

    代駕繞了一圈把車又開回來，此時心情想必也不太好。關(guān)千愿心想自己這忘性持續(xù)一天了，是該趕緊回去休息了。忙接過來，連聲道歉：“真不好意思……”

    叢志飛把車窗搖下來，強睜著醉眼看她：“你道啥歉啊，嗝……”

    “……”

    她差點被這個酒嗝熏死過去。轉(zhuǎn)身之前分了個憐憫的眼神看向叢志飛，心想等明天酒醒，記起今晚飯局間被各種調(diào)侃的一切，他會不會比自己更無地自容。

    夜空舒朗，一輪彎月懸在空中。臨近午夜，布施巷此時只有幾家底樓的大排檔還在營業(yè)，食客都是知根知底的，比較有素質(zhì)，彼此談話聲都拉得很低。家家戶戶幾乎都熄燈陷入夢鄉(xiāng)，關(guān)千愿刷開門禁，輕手輕腳邁上樓梯。

    一輛黑色SUV靜靜停在單元門旁，零星幾個車位被居民劃分，單行道沒法靠邊停，人家直接掛了油門將車開上路緣石，把這大家伙霸道橫插在兩棵樹中間。

    沉琮逸冷著一張孤高清俊的臉靠坐在駕駛位，一路追隨那個嬌小身影做賊般進入單元門，隨著大門輕輕合上，自己心中也漸漸起了漣漪。

    兩人出發(fā)吃飯前，他當著關(guān)楠的面承諾會把她安然無恙送回家，那女人當時一語不發(fā)像個乖巧懂事的meimei，等到告辭時才尋了理由躲他，一臉不想被他知道自己住址在哪的表情，當時他心里只是冷笑——她還真當他這個“愿學(xué)家”是白當?shù)模啃睦锬屈c小九九他會不懂？

    海釣時躲他躲到掉進海里，來道歉又摸著自己的身體發(fā)癲，兩人滾到床上?；貒娒嬉仓幌肓墓ぷ魃系氖?，他還沒開口，她又把一貫的借口一股腦掰扯了個明明白白——就是不想跟你再續(xù)前緣，回國前當幾回炮友算頂天了。

    有時候他真的不懂她?；蛟S在性與愛之間，她像是個沒有邊界感的小學(xué)生，也更像一個應(yīng)付完無邊無垠的工作壓力，在私人領(lǐng)域想要脫離群體、顛覆社會、追求自由的美德喪失者。而他僅僅只能作為一個隨波逐流的奴隸，只因心中總是缺失著名為“關(guān)千愿”的那一筆債，每次都被牽著鼻子走。

    沉琮逸抬頭看單元樓里的聲控?zé)粢驗樗哪_步聲一層接一層亮起來，接連反復(fù)。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打開車窗，貪婪呼吸幾口帶著梔子花清香的小巷空氣，腦海中又浮現(xiàn)關(guān)楠蠟黃的臉。

    “你們不該以分手收場。如果可以，再勸一勸千愿好嗎？”

    他何嘗不想？回國后工作僅收尾第一波，自己便匆忙過來尋了借口見她，滿腦子都是第一次悲劇收場時所臆想出的“假如”。那時兩人感情還未穩(wěn)固，便被工作與距離欺負得支離破碎。他曾不敢幻想的未來現(xiàn)在已成現(xiàn)實——當你和我在同一座城市的梔子花樹下呼吸，那我們可不可以從頭再試一遍？

    自己活了二十八年從未做小伏低過。舔著老臉一路追過來，日后的譜子還沒打好，那女人直接扛著盾牌過來，連退路都沒有。那時他莫名很想知道如果把工作時自己的狀態(tài)代入到她面前，對方會不會秒慫？但總歸是不想再逼她，只黑著臉在心底扇自己兩巴掌，自罵是個固執(zhí)的廢物。扭頭發(fā)狠欲走時又被陌生人喊住，她買的藥莫名其妙轉(zhuǎn)到他手里。

    這會子回國，不用中譯英了。一袋安眠藥，還有小瓶裝治頭痛的安乃近，兩種都是只有醫(yī)院處方才能開的強效藥。沉琮逸黑著臉凝視半天，拳頭攥了又松，忍了很久才忍住把這袋子當垃圾揚了的沖動。

    死固執(zhí)、一根筋、倔得像頭驢、死孤僻、腦回路不像正常人、亂嗑藥，還總照顧不好自己。

    沉琮逸氣她不愿把手放心交付給他，更惱她一遇上事寧愿苛求、傷害自己都不懂得換種方式、換個角度思考。從兩人在一起他便蜇摸了個八九成，一早他就知曉這女人是個擰巴性子。

    眼睜睜看著五樓某戶的燈光亮起，那個擰巴的女人順利到家。他心緒躁亂不堪，想點根煙續(xù)上，一段時間沒抽，正低頭翻找著遺失的打火機，車窗被輕輕敲了下。

    “欸，那個，不好意思，把車移開點啊。我們要把自行車推進去的?！?/br>
    車窗搖下來，一張清俊無暇的臉現(xiàn)于月光下，額前碎發(fā)在眼皮上懶懶戳著，鼻峰凌冽，一臉寡淡。

    敲窗的女人一時噤聲，突然忘了下一句該說什么。

    身后男人迎上來，看到那張臉，冷嗤一聲：“哎你這個人是我們小區(qū)的嗎？有你這么停車的嗎？”

    煙也沒必要再抽了，沉琮逸發(fā)動汽車，低聲道了句抱歉。

    夫妻倆眼睜睜望著那輛黑車一個漂亮后轉(zhuǎn)彎開下單行道。等疾馳出小巷，女人低嘆：“臥槽，好帥……”

    她老公啐一口，嚷道：“開凱迪拉克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一個個愛跑洗浴中心的主兒。我說，你懂不懂??？”

    自己老婆面無表情望過來，男人連忙接上那句順口溜——

    “金牌技師身上舞，只因你開CT5。哎，就這句，不懂了吧？”

    “呵，可他開的也不是CT5啊。叫ESC什么的，你覺得開這種車的人屑于跑洗浴中心？”

    “那就是被富婆包養(yǎng)的小白臉——”

    “冊那，儂是不是去洗浴中心了，起西伐！”

    “哎你個瘋婆娘別打我??！”

    ……

    沉琮逸駕駛著汽車疾速在路上，子夜，瀾城主城鬧市區(qū)還在后半夜狂歡前的前菜準備中，堵車尚不明顯，他無暇參與進去，等紅綠燈的空檔隨手打開車載廣播，主持人剛開始一個新欄目介紹——

    “下面播放的是著名的西班牙語探戈歌曲《Por  Una  Cabeza》，中文譯名《一步之遙》。想必大家對這首舞曲算是比較熟悉了，此曲表達了一種情人之間錯綜復(fù)雜難以割舍的惋惜……”

    華麗又高貴的探戈名曲響徹在整個車廂，沉琮逸托腮靜靜聽著，唇角微微揚起，那抹笑未及眼底，看起來溫和卻難以靠近。

    他與她之間，還真算是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