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雜志

    合上最后一張頁，周星把書放在掌心，輕柔撫過封面。

    三天前她下班回來，她在餐桌發(fā)現(xiàn)了這本書，這是李老師早年間出版一部審計實cao相關的案例分析，也是他唯一的出版作品，現(xiàn)在已經(jīng)買不到了。

    周星斷斷續(xù)續(xù)花了兩天時間看完，里面的案例對她這種從業(yè)多年的人用處不大，但是對于新人建立審計思維有很大的指導意義。

    對她來說，這本書的意義遠超過它的實用性，就像是現(xiàn)在仍會有粉絲會去買偶像的CD，甚至是黑膠唱片，雖然大家基本上都在用手機聽歌。

    她放下書，抬眼看到窗外的風景，還是忍不住想要多欣賞一會。整日在格子間忙碌的上班族，很難留意季節(jié)的變化，周末休息在家，昨天吃早餐的時候，猛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對面小公園的銀杏稀稀拉拉地黃了。

    一夜過后再看，竟全黃了，周星靜靜望著窗外發(fā)呆，一眼便走進了秋天，她想如果凌儼在的話，也一定會很喜歡，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片。

    正拍著，蘇酥的打來電話：“忙什么呢？”

    “沒忙什么??！”她還是在四處給人打雜，不過打雜有一點好處，就是和同事們的關系近了不少。

    蘇酥趁機提議：“那來我家呀！”

    “不去！”周星拒絕地干脆，她又打開書的扉頁，右下角的署名，李志杰。

    蘇酥不滿道：“唉！我都沒說干什么，你就說不去？”

    “我還不知道你要干嘛！”每年的這個時候蘇酥都會去休假，現(xiàn)在叫她過去，無非就是幫她選衣服。

    她很納悶工作上那么果決的一個人，怎么一到出門打包行李時就犯強迫癥，不斷在你耳邊念“穿什么啊！穿什么??！”

    簡直能把人逼瘋！

    蘇酥軟下語氣：“你來幫我參考一下嘛，好不好，不會很久的，我爭取三個小時以內(nèi)搞定！”

    鬼才信她的三個小時，想到她那個巨大的衣帽間，她就欲哭無淚。

    周星不為所動，蘇酥只好使出殺手锏：“不來就算了，那我自己去吃余師傅好了，好不容易預約上，就是一個人吃有點浪費了?。　彼室饫L音，等魚上鉤。

    這不，魚游過來了，“好，去，去，去，行了吧！”真是的，每次都使這招！周星在心里暗罵自己沒出息，誰讓她自己沒本事約不到，又沒錢吃不起啊！但是吐槽歸吐槽，吃還是要吃的，“你約的幾點??？”

    周星掛斷電話，低頭看到最上面的兩個字，凌儼，應該是李老師送給凌儼的。那天和書一起來的，還有一盆紫藤的盆栽，此時正擺在她的右邊，百度上說紫藤喜陽，餐廳朝南的窗戶正適合。

    之前她隨口提過，想在屋子里擺一些綠植，但是她工作忙又經(jīng)常出差，擔心照顧不好它們，所以一直沒有行動。

    周星揪下一朵小花，放在手心，花瓣是由深到淺，漸變的紫色，真好看！她都不知道紫藤還有盆栽，她只見過院子里那種大片大片，長在架子上的。

    手指輕柔拂過垂下來的紫色藤枝，越美的花越是嬌貴，周星嘆一聲，這么美的盆栽不知能在她家活多久？

    醫(yī)院之后，凌儼送老師回M國，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還來得及看到窗外金燦燦的銀杏葉嗎？

    周星按亮屏幕，看了眼時間，然后把剛才拍的照片發(fā)給凌儼，她起身回臥室換衣服，出門薅蘇酥的羊毛！

    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不過周星更滿足，因為不用自己花錢就是爽。

    酒足飯飽后，兩人回了蘇酥家。

    進了房間，路過比她臥室還大的衣帽間，一地狼藉，早有心理準備，周星表現(xiàn)得很淡定。

    熟練地泡了壺花茶，再拿上幾本財經(jīng)雜志，周星舒服地窩在沙發(fā)里，等待蘇女士的時裝發(fā)布會。

    對于蘇酥這種選擇困難癥重度患者，絕對不可以給出模棱兩可的意見，還可以、好像不錯、再看看這類詞是禁忌，必須明確、干脆地說非常好或者絕對不行，否則以她可以開店的海量存貨，今晚不要睡了。

    今年蘇酥要去海島度假，準備的大多是鮮艷的小裙子和性感的小吊帶，看多了真沒太大的區(qū)別，周星的態(tài)度變得越來越敷衍，最后甚至頭都不抬，直接給意見。

    蘇酥看不下去了，順手拎起厚外套，“這件怎么樣？”

    周星象征性抬著下巴，但是眼睛還在雜志上，比了個OK手勢，“非常nice！非常好！”

    話音剛落，突然眼前一黑，蘇酥手里的衣服精準地照在周星頭上。

    “好你個大頭鬼！吃人家嘴短，你好歹有點職業(yè)道德好不好！”

    周星扯下衣服，自知理虧，放下雜志，“不看了，不看了，從現(xiàn)在開始，我眼睛就長你身上了！”

    蘇酥斜眼瞪她，不滿地哼了一聲，接著換衣服。

    周星一邊給意見，一邊往雜志上瞄，她還惦記著那篇介紹30歲投資新生代的文章，趁著蘇酥換衣服的空檔，重新翻開雜志。

    蘇酥換好衣服，見她又在看雜志，氣得走上前，伸手一把奪過來，她倒要看看，究竟什么東西魅力這么大，看得頭都不抬。

    周星欸地一聲，來不起反應，已經(jīng)被她搶走了。

    蘇酥翻了幾頁，沒什么稀奇，又回到周星剛剛在看的那頁，一對男女的合影，占了半個版面，畫面上女的看著男的在笑，那個眼神任誰看了都要懷疑關系不一般。

    正好這倆人她認識，蘇酥呦一聲，“這就成雙入對，一起接受訪談啦！”

    周星心里一突，像是這四個字刺了一下，她拿起茶杯，移開視線，淡淡問了一句：“你認識？”

    “怎么不認識，這半年投資圈的金童玉女。”蘇酥放下雜志，站在衣柜邊上邊挑邊說，“倆人都是海龜，workshop你應該見過吧？”她扭頭問周星。

    周星摸著茶壺上的花紋：“可能吧，沒什么印象，我又不認識?！?/br>
    周星現(xiàn)在算是半只腳踏入了這個圈子，蘇酥想著跟她多說一些也有好處，人脈是很重要的，蘇酥繼續(xù)道：“女的叫沉凝，是創(chuàng)投協(xié)會會長的女兒，之前在M國投行工作，傳言她回國是要接沉會長的班“

    ”男的叫凌儼，”聽到他的名字，周星停下手上的動作，“海外華人中名氣很大的投資人，一直在國外，也是最近突然回國，入職了國內(nèi)一家新的投資公司，叫做旭藤資本，目前沒見有大動作，不過圈里人都挺關注的?！?/br>
    蘇酥拿著圍巾走到鏡子前：“背景、學歷、工作各方面倒是都很匹配，而且我聽說沉會長相中了凌儼，有意讓他做自己的女婿。”她指著雜志上的照片說道：“看來不是空xue來風?。　?/br>
    她在鏡子前擺弄著圍巾，怎么圍都不好看，蘇酥嘗試系在身上當做抹胸，轉(zhuǎn)身給周星看：“怎么樣？好看嗎？”

    但周星卻愣怔怔地捧著茶杯，不知在想什么，蘇酥故意逗她：“怎么了？聽到帥哥名草有主，傷心啦？”

    周星回神，放下茶杯：“瞎說什么！”她拿起抱枕，塞進在懷里抱著：“我是看累了，你還有多少??？”說完打了個哈欠。

    “快了快了！”蘇酥也回到正題，“我身上這套你還沒說呢？”

    周星眉頭皺成小山，“這是衣服嗎？什么亂七八糟的！”胸上圍塊布，能出門？

    蘇酥白她一眼：“你不懂！這是時尚！”

    周星拿起另一本雜志，邊翻邊說：“我不懂你還叫我來！”

    蘇酥哼了一聲，走到里面繼續(xù)看。

    眼睛盯著雜志，周星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不知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心里有很多疑問，腦子里也很亂很亂。

    他們認識嗎，他們又是什么關系，周星很想問出這些問題。但她可以問嗎，或者說她有資格問嗎？

    全部沒有答案。

    從演唱會的初見，到之后的種種相處，隱隱的不真實感始終圍著她，蘇酥的一席話如敲響的警鐘，一下子把她拉回現(xiàn)實。

    周星拿過來那本被丟在一邊的雜志，翻回那一頁。蘇酥說得不全面，他們不僅是門當戶對，這照片拍得很好，男帥女美，相貌上也很般配。

    合上雜志，周星窩在沙發(fā)里，望著頭頂?shù)奶旎ò?，腦海里浮現(xiàn)出周五在公司樓下吃飯時，隔壁那兩個女孩的對話。

    “我勸你不要想太多，你們一起出去玩，吃住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享受，再說你也說了他家庭條件不錯，說不定人家只是不想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質(zhì)，你跟著借光而已?！?/br>
    女孩聽完，緩慢地點著頭，朋友說的不無道理。

    “既然他想住那么貴的，就住唄，又不需要你掏錢，多好！”

    回憶到這里，觀點的對錯與否她不做評判，但不要過度解讀對方的行為卻沒錯。

    那天凌儼說他的老師是他的哆啦A夢，他的出現(xiàn)，他帶來的一切，何嘗不是自己的哆啦A夢，但哆啦A夢也只是哆啦A夢，一個虛擬的形象，它不是真實的。

    她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但是自己好像失去了分辨的能力，如果對方只是在表帶善意的話，那這份善意的威力太大，她承受不起。

    周星打開手機，翻到下午發(fā)給凌儼的那張照片，已經(jīng)過去幾個小時，沒有回復。她點開他的頭像，手指移到刪除鍵的地方，遲遲沒有按下去，突然發(fā)現(xiàn)她連刪除的底氣都沒有，因為這么做太明顯了。

    蘇酥換好衣服出來，覺得這件事有必要提醒一下周星。

    “我跟你說，你可千萬不能找這個圈子的人知道嗎？那都是一幫玩兒咖，沒幾個正經(jīng)人，結(jié)婚的也都是利益捆綁，你這樣的只會被啃得渣都不剩！”

    別人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很確定自己是玩不起的，“你想多了！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這個圈子的桃子新聞她不是沒聽說過，她還是覺得凌儼不會是那樣的人。

    蘇酥眉毛一挑，“那可不一定?！彼街苄桥赃叄拔易罱职萘藗€師傅，在學紫微斗數(shù)，前兩天順手幫你算了算，你的紅鸞星要動咯！”

    蘇酥說的言之鑿鑿，周星鄙夷地嗤了一聲，這話不知聽了多少回！蘇酥這人癡迷算命，當年她倆能成為朋友，也是因為加班無聊的時候，蘇酥非要給她算一把塔羅牌，不過算出來的結(jié)果卻是狗屁不通。

    認識她這些年，時不時地拜個師傅，自己算不夠，還要拿她練手，算完了還必須要告訴她，一會兒孤星獨守，一會兒半空折翅，周星不明白什么意思，但看字面不像是好事。

    周星從不信這些，甭管她的命是好是壞，她都不想知道，周星捂住耳朵，“你夠了，蘇酥！我都跟你說了，不要再給我算命，我不想聽！”

    蘇酥扯她胳膊：“這次是準的，我跟大師確認過了！”

    周星拼命捂住耳朵，不理她。

    “真的很準！”

    “我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