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愛過痛過
充滿夜露的深夜。 蘇陽很晚才結(jié)束工作,回到在梧桐城暫時租的房子,他解開系了一整天的西裝領(lǐng)帶,拉開紗窗走進陽臺,燃起了一根菸。 這幾年他在很多城市生活過,說是為了工作四處奔走,其實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己之所以愿意這樣漂泊,是為了找回那個他用盡生命去愛的女人。 想起來還是很后悔,當年他因為自己的不懂事,說了氣話,吵到最后卻逼走了她。 他沒想到當初她說的分手是真的,大吵后的隔天他下課回到家,發(fā)現(xiàn)她走了,一件東西也沒留,他就知道她是鐵了心要離開他的。 他瘋狂的打給她,甚至馬上開車去嶺南那找人,卻怎么也找不到,只收到她最后一封訊息,說是要他自己一個人好好過,從此她的電話號碼怎么撥就都是空號了。 失去她的痛苦,沒有人能懂!他第一次感受到那椎心刺骨的疼痛,只要一閉上眼就會想起她,過往的甜蜜幸福就像電影情節(jié)似的在他腦海播放,失戀的那一兩個月,他整整瘦了一圈,每天都沉迷于酒精,也是那時候開始學會抽菸的。 后來他媽因為很久都聯(lián)絡(luò)不上他,主動找到了北冽來,看著他把生活過的一團糟,忽然明白了什么,淡淡的對他說:「兒子,你去念法律吧,然后去把她找回來?!?/br> 后來他考上了南方y(tǒng)大的法律系,以為在南方也許可以找到她,沒想到這么一找就是四年,都二十六歲了,他還沒愛上其他女人,心底始終都只有她。 直到前幾個禮拜,他終于在這座城市里找到了她。 她沒變,依然漂亮沉靜,只是眼神里多了幾分不屬于她年紀的滄桑,他不知道這幾年她經(jīng)歷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心底是不是還有他。 見到她的那一刻,他看似平靜,內(nèi)心卻非常激動,甚至很想哭。 他好想她!他多想上前緊緊抱住她,告訴她他有多愛她,只是如今他卻沒有資格和立場這么做。 蘇陽輕輕地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大口菸,又吐了出來。 煙霧消散在冰冷的空氣里,他眼圈忍不住又發(fā)紅了。 二十六歲的生活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十年前的我,以為這個年紀我該有個穩(wěn)定的工作、一個不錯的對象和完成了我人生清單中的幾個夢想,可是當真正吹熄二十六歲這年的生日蠟燭后,我卻感到落寞和空虛,時間就像流沙,一點一滴地從指縫中流竄而逝,快到我根本來不急實現(xiàn)那些我曾經(jīng)的盼望。 回國后我復學讀完大學,很順利地就應(yīng)徵進了這家公司擔任秘書,日子一晃眼過了四年多了,有時候我仍然會想起蘇陽,即使當初他傷透了我的心。 元元和瑞南偶爾會來找我聚聚,而我要他們不要告訴蘇陽我的下落。 他們兩個的發(fā)展都不錯,元元幾年前的畫作得了全國美術(shù)大獎,目前在國小當美術(shù)老師,而瑞南畢業(yè)當了一年的背包客游走許多國家,現(xiàn)在在一家電視臺當幕后助理。 至于江孟辰呢,在和蘇陽分手后,我們彼此都沒有再聯(lián)絡(luò)對方。 我想,也許在高中我們都喜歡上同一個少年時,我和她之間的友情就注定只能以這樣的結(jié)局收尾。 下午三點鐘,邱總要趕晚上六點的班機到美國出差,讓我提早下班,心情有些鬱悶,這種時間下班我反倒不知道去哪,又不愿那么早回家,家里永遠都空蕩蕩的,一個人多寂寞。 當我一走出公司電梯,立即注意到一個眼熟的身影,我的腳步逐漸放慢,最后停住。 男人就站在一樓柜臺前,背對著我的方向,和柜檯說了些什么,之后穿著黑色套裝的柜臺小姐接起電話,中斷了他們之間的談話。男人嘆氣,轉(zhuǎn)過身目光迫切地掃視著周圍──直到看到了我。 我和他對望著。 那一刻,彷彿我們都墜入另一個時空里,時間停止轉(zhuǎn)動,大樓的吵雜聲遠去,一切都變得異常寂靜,然后我看見他薄唇微張,喚著我的名。 阿落。 親暱的和當年一樣。 我想我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的背影,儘管他被沖散在人海里,我也能一眼就找到他。 我不會解釋那種絕對,只是當你真正深愛過那么一個人,你一定會記住他的所有,眼神、容貌、身形甚至是氣味。 從單戀到分手的那些點點滴滴,一瞬間又涌入了我的腦海里。 蘇陽朝我走了過來,就像高中那樣,彷彿周圍一切都只是虛幻,他會踩過空氣中的漫漫塵埃,無懼地對我伸出手,氣宇軒昂的露出勾魂的微笑。 十七歲的我,會因為蘇陽的出現(xiàn)整顆心臟燃燒的灼熱,江孟辰曾對我說過,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那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在渾然不覺的歲月中,我的眼里竟只剩蘇陽。 只是今時的我早已不同于以往,我希望蘇陽永遠都站在遙遠的光明處,不要接近我,他并不適合平凡與黯淡。 蘇陽穿著一身黑色西裝修飾他本就完美的身形,瀏海不再像過去那樣總是長的快遮去明亮的雙眼,而是往上俐落梳整,現(xiàn)在的他整個人散發(fā)著成熟男性魅力,眉宇間卻多了兩分陰鬱。 他再次的出現(xiàn)讓我感到慌亂,明明下意識地想逃跑,雙腳卻像是被黏住一般動也動不了。 我知道,若是我再躲他一次,他仍舊會想盡辦法找到我。 「為什么要留給我假的電話?」蘇陽那雙敏銳又清澈的眸子不悅的望著我。 「大概是我不小心寫錯了吧?!刮艺f的心虛,他的眼神讓我感覺窘迫。 「留假電話這招真的很爛?!?/br> 「難道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讓我可以躲著你嗎?」我面無表情的反問他,以為冷漠能夠遮掩內(nèi)心的波濤洶涌。 「趙落希你可以不要這樣嗎?」蘇陽頓時臉色一沉,這讓氣氛瞬時有些尷尬。 有時候太過瞭解一個人也許并不是件好事,因為你總是知道怎么激怒他。 「我不明白為什么你要找我,還找到我公司來,就算過去我們有過什么,但至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 我有我的生活,你呢,本就該繼續(xù)走你的路。 我多希望你不要回頭,別再來找我。 「見見老朋友還需要什么理由嗎?」 「你知道我說不過你?!箯那罢f不過蘇陽,如今更說不過成為律師的蘇陽。 「有些事,還是想和你說清楚?!固K陽對我提出邀請,「一起吃頓飯吧?!?/br> 「我們沒什么好說的?!?/br> 蘇陽沉默了一會,誠懇的目光墜入了我的眼,「趙落希,你逃避了那么多年,現(xiàn)在也該聽聽我的解釋了吧?我沒有要我們和好如初,就只是好好的吃一頓飯,行嗎?」 死結(jié)是打不開的,但是你可以剪掉它。我想起十七歲的蘇陽,曾對我這么說過。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答應(yīng)他的請求了。 傷痛會結(jié)痂,可是終究會留疤。 我想真正的和蘇陽告別,希望過了今晚,我們之間再無任何瓜葛與虧欠。 蘇陽輕輕拉過我的手,筆直往外走,我原本要甩開,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卻打住了念頭。 他的車就停在公司正門口,那里明明禁止停車的。 「車停這里不怕被開罰單?」我問。 「你明知道我并不在意?!固K陽的回答倒也沒讓我意外。 他還是那樣固執(zhí)叛逆。 外面開始飄起了白雪,冬天的梧桐城跟旗城一樣,三天兩頭就下雪。 走出溫暖的空間瞬間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寒氣,我忍不住哆嗦,冷的牙齒發(fā)顫。 蘇陽輕瞥了我一眼,上了車轉(zhuǎn)身從后座抓了條圍巾要我圈上,我婉拒,總覺得這樣過于曖昧彆扭。 高中時后的他也曾這樣,臉頰都被寒風凍傷了,還固執(zhí)地說不冷,硬是把自己身上的圍巾扔給了我。 「你如果不戴上圍巾,我就把空調(diào)開到最強。」 「那我下車不吃這個飯不就行了?」我挑高眉,作勢要打開車門。他以為這種脅迫現(xiàn)在還對我有用那就大錯特錯了。 喀的一聲蘇陽立刻按下按鈕把全車車門鎖緊,自負的露出白齒,「這樣你就出不去了?!?/br> 面對他,我似乎還是只有妥協(xié)的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