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戀，就像一盒買了卻不知道里頭是什么口味的糖果。

    甚至連告白都沒有，我就擅自牽起鄭子薇的手，她微微地縮了一下，但最后還是讓我牽了，我的心臟從未跳得如此快速，像沙漠的旅者，忽然覓得綠洲一樣興奮。

    「你放學(xué)回家都在干嘛？」我在圖書室無心地翻著書問。

    「能干嘛？吃飯、睡覺、面對寂寞。」鄭子薇在圖書室當(dāng)工讀生，可是圖書室卻時常沒半個人。

    于是這里成為我和他聊心事的最佳地點(diǎn)。

    「面對寂寞……」我忍不住笑了，發(fā)覺我們真的很像。

    「我沒什么朋友?！灌嵶愚膘o靜地做著雜事跟我間聊。

    「恩，其實(shí)我也是，不過以前有個很要好的朋友，從小到大的那種，曾經(jīng)很好……但不知怎么就陌生了……」我吞吞吐吐地，忽然不知道該怎么敘述。

    「或許，是重逢的時機(jī)還沒到罷了?！灌嵶愚钡拖骂^偷偷地打個哈欠被我發(fā)現(xiàn)。

    「你都很晚睡嗎？」

    「就……之前是，現(xiàn)在變很早起?！灌嵶愚比嗳嘌劬?，她的表情始終沒有太多變化，就像面靜止水池，毫無波瀾。

    「為何？」

    「秘密。」

    「快告訴我！」

    「以后有機(jī)會再說?！?/br>
    「好啊，你不講今天休想離開圖書室?！?/br>
    「我可以從窗戶跳出去?！?/br>
    「不可以！」

    我們相視一笑后，鄭子薇還是沒告訴我秘密。

    那段日子里，我?guī)缀跬税盐曳旁诘诙樜坏拈恗ama，也忘了與我漸行漸遠(yuǎn)的好朋友閻小岳，面對愛情衝擊，曾經(jīng)我最在乎的兩個人，都無所謂了。

    然而，在心情雀躍的半個學(xué)期后，卻偶然間發(fā)現(xiàn)鄭子薇和小岳的私下見面，無論在校內(nèi)校外。

    為什么，是小岳。

    「你和小岳……很要好嗎？」我猶豫不決地?fù)裨~問，就像外頭的天空，雨要下不下。

    「同班同學(xué)，還可以。」鄭子薇面無表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奇異光芒。

    「恩……」我忽然覺得眼前的鄭子薇好陌生。

    「打工上有些來往而已?！灌嵶愚毕窨创┝宋?，又補(bǔ)上一句。

    「打工？什么工？」我想起了同學(xué)間給他的綽號。

    酒店女。

    「秘密?！?/br>
    鄭子薇又一次選擇逃避。

    終于，有天我受不了同學(xué)間的誹言流語，當(dāng)班上同學(xué)又開始討論鄭子薇時，我一個人跑到廁所將自己關(guān)起來。

    「鄭子薇是不是又勾引上哪個男人了？」

    「我上次看她跟一個陌生叔叔走在路上?！?/br>
    「是上個月我看到那個嗎？」

    「不是，是新的叔叔。」

    「她有沒有這么……」

    周遭同學(xué)們把學(xué)校沒教過的字匯都用上了。

    接著隔天，我拖著整夜睡不著、鄭子薇簡訊沒回覆的疲憊心情，提早來到學(xué)校上課，在清晨沒半個人的校門口，赫然發(fā)現(xiàn)兩個從計(jì)程車下的熟悉人影。

    鄭子薇和閻小岳。

    我無法遮掩當(dāng)時的胸口的忌妒和酸楚。

    十七歲的我，除了眼淚直流外什么也不會，就在馬路對面的電線桿后方，默默注視他們自在地聊著天走進(jìn)校園。

    某種比「沒有得到過」更強(qiáng)烈的「失去感」，勒住我每一寸神經(jīng)，我甚至懷疑是否曾經(jīng)擁有過這段感情。

    終于，我還是忍不住地，「強(qiáng)迫」了鄭子薇面對我的問題。

    在我放學(xué)時踏上空無一人的圖書室，鄭子薇似乎有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與紅腫的雙眼，她停下了手邊工作。

    而我就只是站在門口不發(fā)一語，和鄭子薇對視半響后，千言萬語化作幾個字。

    「你到底是誰？」我?guī)缀跏怯帽且簟?/br>
    那時我才荒唐地發(fā)覺輕易地把心交給了一個陌生女孩。

    鄭子薇淡淡地說出她的家庭背景、還有與閻小岳的認(rèn)識。

    雖然不是全部，但我還是軟化了，最后選擇站在她那邊。

    「讓我加入?！刮覉?jiān)定地說。

    「做什么都可以。」

    無論愛情、友情還是認(rèn)知道德，其實(shí)都一樣，過去再怎么熱烈、再怎么要好、或是堅(jiān)持，只要變質(zhì)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近江高中的午休時間，教學(xué)頂樓聚集著我們?nèi)恕?/br>
    鄭子薇，閻小岳，我。

    「偷走紙條，小岳送去給明軒，然后再送回來，就完成了?！灌嵶愚焙唵蔚恼f。

    我已經(jīng)不記得對話是怎么開始的，只有感受到我們的目標(biāo)是一致的，即便我們?nèi)顺錆M了矛盾。

    「記住紙條內(nèi)容然后？」我納悶地問鄭子薇。

    「然后你就會知道該怎么做了?！灌嵶愚辟N著墻靜靜望著遠(yuǎn)方說。

    而我只能相信她。

    「這樣……真的可以獲得很多錢？」小岳困惑的臉中帶著一絲興奮。

    「恩……」鄭子薇點(diǎn)點(diǎn)頭。

    「我們這樣啟不是跟小偷一樣？」我依然中滿不安。

    「是，我們就是小偷?！灌嵶愚睂⒁暰€轉(zhuǎn)向我，「但他們那群人，是強(qiáng)盜，小偷對強(qiáng)盜，究竟是誰厲害些，你不想看看嗎？」

    「我還是不明白……」

    鄭子薇淡淡思索片刻后，垂下頭說明真相。

    「皇后酒店內(nèi)，聚集一群有錢人，從建商到議員、醫(yī)生、法官、律師、老師……都有，他們獲得大筆財富的方法很簡單?！?/br>
    小岳眼神改變了。

    「就是靠買賣土地。」

    「買賣土地？」

    「恩，各種方式，有自己人互相買賣，先炒高房價，最后再高價賣給真正需要『家』的老百姓，也有官員包庇逃漏稅，從中獲得回饋，有建商大量賣給議員，議員再轉(zhuǎn)賣中間撈一手?！?/br>
    我想起了聲音尖銳的母親。

    「然后需要『家』的人，根本買不起，基本的居住都有困難?！剐≡厉鋈唤又f道。

    因?yàn)殚恗ama正是如此。

    「所以……偷，還是不偷？」鄭子薇用一個充滿感染力的問句。

    「偷?！刮液托≡喇惪谕?。

    但小岳是摩拳擦掌的積極態(tài)度，而我只是單純想支持鄭子薇。

    對于未知計(jì)畫而不安，當(dāng)時完全沒意識到，我們踏出去就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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