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志茂果然咬著牙，知道這次分不了，他甕聲甕氣說：“不分家，但我有條件?！?/br>
    “你說，媽都答應(yīng)你?！?/br>
    “以后，福團吃一個雞蛋，我的孩子們也需要吃一個雞蛋，福團喝一碗紅糖水，我的孩子們也都要有，一切，公平對待?！?/br>
    年春花很是rou疼，咬咬牙還是答應(yīng)了。

    “還有另外一個條件，不管怎樣，我和順英這些年賺的，肯定夠我的孩子們明年念書，到時候念書錢，公中必須出?！?/br>
    年春花倒也不會讓大壯沒書念，想想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

    她也就沒注意到，楚志茂說的是孩子們。

    “媽都答應(yīng)你了，你現(xiàn)在總該不鬧了吧?！蹦甏夯ㄕf。

    楚志茂則搖搖頭：“還有一點，必須讓福團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說到做到，她承諾以后不用每天吃一個雞蛋、喝一碗紅糖水?！?/br>
    楚志茂對這兒的所有隊員們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誰家供得起一個天天吃蛋和紅糖水的孩子？我楚志茂今天在這里鬧，大家可能還以為我真是小氣瘋了，為了幾個蛋鬧成這樣?！?/br>
    “其實不是?！?/br>
    他說：“我是為了家里的結(jié)余，家里想要結(jié)余，孩子想要讀書，不省怎么好？”

    其實平時，楚志茂根本不會這么靠譜。

    年春花家的男人，都聽媽的，平時老婆看著年春花的做法不對勁兒，老婆們有說法要鬧，可男人們呢？

    比如楚志平，因為他不cao心那些，反而覺得老婆怎么斤斤計較這么一點兒東西？

    以前楚志茂也是這個樣子。

    可蔡順英受不住回了娘家，不管這一堆爛攤子事兒了，兒女也想著逃出這個家，他心里的危機感就蹭蹭上漲，開始計算家里的得失。

    男人、女人那都是一樣的。

    什么女人心眼細(xì)，男人心眼大這都是固有的偏見，只要像蔡順英這樣不管了，楚志茂挨疼了，他算計得比誰都勤，態(tài)度比任何一個女人還要兇。

    其余隊員們聽著楚志茂的話，也覺得楚志茂說得有道理。

    這年頭，哪怕是普通富裕家庭，也經(jīng)不住天天雞蛋紅糖水的浪費。

    不少隊員看著福團那白嫩圓潤的臉，這一刻心里都有種說不出來的反感，白嫩圓潤是好看，可是，那是吸了別人的血。

    趙二叔勸道：“春花兒，你家的福團，也該管管了?！?/br>
    年春花臉皮一抽搐，福團則紅著臉，臉色像要往下滴血。

    趙二叔道：“那雞蛋，紅糖水是好吃，咱們誰不想吃？但是在關(guān)鍵時候，這兩樣?xùn)|西能最快補充營養(yǎng)，要是家里哪個孩子哪個人不小心病了，吃點雞蛋紅糖那是最好的。福團現(xiàn)在健健康康，她吃了，以后你家真要用的時候怎么辦？”

    什么年代，那就有什么年代的生活。

    不能寅吃卯糧。

    年春花哪兒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福團的福氣，那能和一般道理一樣嗎？

    年春花現(xiàn)在只覺有苦說不出，為了保住這個家，她皺著臉：“我知道了，我以后不會了，福團這么小的孩子讓她承諾什么？”

    楚志茂就“噫”了一聲。

    “媽，你平時可說福團能耐得很，現(xiàn)在又說她小？我知道，你一直就說福團有福，按照你的性格，如果福團之后又要天天吃雞蛋，你不得立馬答應(yīng)？”

    他瞥了福團一眼：“所以，今天福團的承諾，我必須要，不然咱們就分家?！?/br>
    年春花實在沒有辦法，現(xiàn)在這個家不能分。

    她對福團使了使眼色，福團承諾一下，也不算受什么委屈吧。

    福團要哭不哭的，呆愣在原地，其余隊員們見她這時候還跟什么也不懂似的，紛紛看不過眼。

    要是普通孩子，她們信真的反應(yīng)不過來。

    可福團這么個小孩兒，辦的可都是“大事”

    多少害人的事兒她都做了，現(xiàn)在別人說那么清楚，她還能聽不懂？

    方嬸兒道：“福團，都這個時候了，你做個承諾。不管別的，一家人團結(jié)和睦比什么都重要。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奶奶家因你散了吧?！?/br>
    “人不能報恩如報仇……”

    在大家的催促下，福團再不愿意，也真害怕被千夫所指。

    她攪著身上的衣服：“我以后不每天都要吃雞蛋、紅糖水了。”

    她張開嘴時，有人看見她嘴里喝糖水喝出的蛀牙，又搖了搖頭。這孩子，可真是個禍害，攪得一家不安寧，她自己活得好。

    今日，這個事兒就算過去。

    蔡民得見鬧成這樣，楚志茂寧可分家也要自己的孩子，就知道今天他不會答應(yīng)過繼大壯的事兒。

    但沒事，蔡民得時間多著呢。

    反正外甥是舅舅的半個兒，蔡民得就當(dāng)今兒是為外甥、jiejie出氣了。

    蔡民得朝大壯揮揮手：“大壯，下次繼續(xù)和meimei來舅舅家玩兒?！?/br>
    大壯眼一亮，剛要答應(yīng)，就被楚志茂捂住嘴。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年春花、福團天天為了家事鬧得雞犬不寧，天天“鎮(zhèn)壓”別人因不公產(chǎn)生的反抗時，楚楓等人正在采藥。

    這次，是真的采藥，而不是為了辨認(rèn)藥草。

    生產(chǎn)隊這邊的衛(wèi)生站看病不要錢，涉及開藥就需要幾分錢。這么點兒錢，怎么維持衛(wèi)生站的運轉(zhuǎn)？

    除開國家補貼之外，大多數(shù)衛(wèi)生站的赤腳醫(yī)生都會收一些藥草，或者自己親自去采藥。

    艱苦的年代，都是這樣過來

    楚楓、楚深和三妮便跟著赤腳醫(yī)生一起去采藥。采來的藥當(dāng)然要給赤腳醫(yī)生，看著沒什么賺頭，但是，賬不能這么算。

    赤腳醫(yī)生認(rèn)識的草藥種類可多多了，采藥時，她隨便提點幾句，都能讓楚楓獲益良多。

    更別說赤腳醫(yī)生豐富的采藥經(jīng)驗，進(jìn)山經(jīng)驗，她知道草藥喜歡生長在哪些地方。

    嚴(yán)格來說，算是楚楓等人沾了光。

    魏元，也就是醫(yī)生腰間綁著鐮刀，背后背著背篼和鋤頭，走在前面開路。

    她看見一株藥草，仔細(xì)把它采下來，又對四個小孩招招手，之所以說四個，是因為葉昀之也在。

    今天葉工去了別的生產(chǎn)隊，因為路途太遠(yuǎn)，不好帶著葉昀之。葉昀之也不愿意在醫(yī)院陪著顧廷森，顧廷森這幾天嚇人得很。

    他無法接受自己面癱的事情，加上他是因為打人不成反受其害，事情鬧得還挺大。

    現(xiàn)在顧廷森哪怕聽護(hù)士們在一起說點什么，都會疑神疑鬼，覺得對方是在嘲笑他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落下了終身殘疾。

    曾經(jīng)楚楓經(jīng)歷的，終于還給了他。

    顧廷森這幾天的脾氣，暴得就像炭火一樣，一點就著。

    葉昀之不愿意受他的氣，干脆支付報酬請人幫忙照顧一下顧廷森，自己回到第九生產(chǎn)隊，跟醫(yī)生來采藥。

    魏元手一招，幾個孩子過來。

    她手拿一株莖部泛紫的植物：“這叫做荊芥，能夠發(fā)汗解熱，治感冒就能用它。除此之外，它還能夠用來煮湯喝。”

    楚深的興趣不在這上邊，記下這株草藥的形狀就明顯不上心。

    三妮也只覺得這株草藥好看，想著怎么把它畫好。

    只有楚楓和葉昀之對這些東西挺感興趣，楚楓默記這些草藥的特性和功效，恨不得爛熟于心。

    也許是她之前總擔(dān)心福團的“福氣”會不會對家人的健康出手，現(xiàn)在對草藥便有濃厚興趣。

    魏元也看出這一點，著重教楚楓和葉昀之。

    楚楓也很有天賦，她過目過耳幾乎不忘，還能舉一反三，比如魏元說了荊芥的生長習(xí)性，楚楓經(jīng)常就能在差不多的地方找到它。

    這讓魏元心里非常欣賞她，教著教著就對楚楓有了幾分真感情。

    幾人走了許久山路，現(xiàn)在坐下歇息一會兒。

    葉昀之坐在楚楓旁邊，對她溫和道：“之前的事情，太對不起你了?！?/br>
    楚楓疑惑地看著他，葉昀之歉意說：“顧廷森之前想要打你，是我們沒有約束好他，你們不要擔(dān)心，六爺爺教訓(xùn)了他，他家也不會找你們的麻煩。”

    他笑一笑：“本來六爺爺要去你們家道歉，但是臨時出了點兒事，他過幾天就會來了?！?/br>
    楚深冷哼一聲，不吃這套。

    他現(xiàn)在對顧廷森、葉昀之這種城里人毫無好感。

    楚楓倒是知道這個事和葉昀之沒關(guān)系，顧廷森那種人，就相當(dāng)于家境好的楚學(xué)文楚學(xué)武，六親不認(rèn)，別人根本管不住他。

    楚楓道：“沒關(guān)系。”

    同時，她在腦海里瘋狂回憶，曾經(jīng)有沒有葉昀之這個人。

    覺醒完所有記憶后，楚楓的記憶要完整一些，葉昀之……

    回憶一圈后，楚楓在記憶角落里記起來葉昀之，他身體弱，死得很早，在那本金黑兩色的福氣文里，葉昀之的名字只出現(xiàn)在顧廷森和福團打情罵俏的時候。

    比如顧廷森“欺負(fù)”福團，狀況正激烈時，顧廷森會說：“難道要我像我的表弟葉昀之那樣體弱你才喜歡？”

    ……

    葉昀之，一個體弱到成為福氣文男女主開車對照組的人。

    后來，葉昀之早早死了，楚楓并不知道他的死因。

    她有些疑惑，葉昀之現(xiàn)在看起來并不體弱，楚楓也沒多嘴詢問，有時候關(guān)系不熟詢問別人親密的事情，反而會被人懷疑。

    今天的采藥非常順利。

    大部分的藥都被魏元拿走，她這不是占便宜，她的藥都是拿來給隊員們治病的。

    魏元仍然分了一些養(yǎng)生的中草藥給楚楓三人：“你們拿回去熬湯喝，很滋補?！?/br>
    她又對葉昀之說：“你住學(xué)校，不開火煮飯，我就不分草藥給你了。”

    葉昀之彬彬有禮地說：“這是應(yīng)該的?！?/br>
    魏元不禁更喜歡他，葉昀之楚楓這些才是講禮貌的孩子，上次來衛(wèi)生站的顧廷森和那個福團是什么性格，魏元真是想想都頭疼。

    另一邊，葉工這時候回到了第九生產(chǎn)隊。

    他換了件衣服，要去楚楓家道歉，但葉工今天帶回來一點治手傷的藥，他打算先拿去給年春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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