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 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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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想到魏王妃壽宴竟上演這么一出好戲,世子爺當(dāng)眾羞辱未婚正妻不說,還被小情小愛沖昏頭腦,連孝道都不要了。 “住口!” 魏王妃重重拍一下桌子,氣得發(fā)抖。 趙鳴琴什么都沒做錯(cuò),卻莫名其妙挨了晉惕的辱罵,什么“不配”云云,她乃當(dāng)朝帝師趙閣老的嫡女,竟被說不配為晉家婦?那個(gè)什么賀若冰,狐媚樣子,又是什么卑賤的女子了。 魏王妃震驚得眼珠圓瞪,“逆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跪下給表姑娘道歉。” 晉惕腰板挺得直,犟如鐵,那剛硬的五官線條沒有一絲一毫道歉的意思,反而輕蔑地看著趙鳴琴。趙鳴琴臉蛋漲得通紅,對孤高傲慢的晉惕更生出幾分恨意。 她一個(gè)貴族未嫁女,被人當(dāng)場退婚,名節(jié)盡毀,淪為整個(gè)臨稽的笑柄,日后還要不要嫁人了? 眾賓客都看傻了,也有不少在掩面偷笑。世子爺好大的威風(fēng),和自己親娘劍拔弩張,真是好樣的。 魏王爺大吼一句,“逆子住口!” 魏王爺半生戎馬,性情暴躁如火,若非彼時(shí)賓客俱在,就憑晉惕方才那幾句話早就拿馬鞭抽他了。 晉惕拳頭緊攥,忍辱負(fù)重地拂袖而去。趙鳴琴羞憤交加,有淚如傾。德貴見自家小姐被辱罵,恨得咬牙切齒,欲拿刀直接捅了晉惕……欲撫撫她的肩膀安慰,猶豫再三,終究是礙于身份沒敢。 一場壽誕,弄得雞飛狗跳。群雌粥粥,斥責(zé)晉惕不懂人倫綱常。即便趙鳴琴不嫁晉惕,日后但凡誰家女兒嫁到晉家,都免不得要嘗嘗丈夫?qū)欐獪缙拗唷?/br> 那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賀家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或者說,何方的狐貍成精,連世子也敢勾引? 戔戔雖并未在場,但一戰(zhàn)成名,已成了整個(gè)臨稽貴族間議論的關(guān)鍵人物。 · 遠(yuǎn)郊的賀家宅邸對這場風(fēng)波還全無所知。 戔戔滿心期待晉惕能說服父母,迎娶自己,便將閨房搬進(jìn)了繡閣,忙著為自己繡嫁衣。為著避嫌,她對沈舟頤若有若無地疏離起來。沈舟頤剛得到一大筆錢,也頗有自己的事要忙,倒也不來主動煩擾她。 那日戔戔路過茶寮,恰好聽老太君與沈舟頤談起,“世子是怎么在這匆忙之間拿出一萬六千兩銀的?” “侄兒也未可知。” 賀老太君道:“這不是筆小數(shù)目,你不該貪心。日后戔戔還要與魏王府結(jié)親,你這么做,只怕她會被婆家看不起?!?/br> “老夫人盡管放心,這筆錢據(jù)說是世子的私銀,魏王爺和王妃都不知道此事。我只留一千兩的本錢把祖上的藥鋪盤回來,再給濟(jì)楚兩千幫他繼父和弟弟還債,剩下的若戔戔愿意,都給她當(dāng)陪嫁就是?!?/br> 老太君的聲音帶了明顯的喜意,“原來你是這么想的。你這孩子,就知道疼meimei?!?/br> 戔戔聽到此處,心頭聳然動容。 沈舟頤居然真如此慷慨,把好不容易從晉惕手中賺來的重財(cái)讓給自己?她也不曉得自己對沈舟頤是種什么樣的感情,是親人,卻又比親人曖.昧些。若說他愛她,對她另有圖謀,從他的行為上看又遠(yuǎn)遠(yuǎn)算不上。 她前日還胡思亂想地懷疑過,沈舟頤沒準(zhǔn)就是夢中囚困自己的那人?此刻看來,真是胡思亂想了。他作梗她的婚事,或許只是對晉惕看不慣,而非為著別的。 沈舟頤和賀老太君談話罷,踱步出來,正要遇上偷聽的戔戔。戔戔欲轉(zhuǎn)身疾走,繡鞋剛好踩在花圃的爛泥理。沈舟頤掃到她,無可奈何,“戔戔meimei來了怎么不吱一聲,站在這里趴墻角作甚。” 說著雙手托在戔戔腋下,將她玲瓏的身軀從爛泥里拉出來。戔戔面色一紅,略有羞怯,小聲囁嚅道:“原來舟頤哥哥多和晉惕要銀兩,是為了我。” 沈舟頤彎腰幫她撣裙擺,“你聽見了?” 戔戔嗯了聲。沈舟頤澹然道:“其實(shí)也不全是為了你,濟(jì)楚主張狠宰魏王府一筆,我也考慮了他的意思?!?/br> 戔戔局促不安地道,“無論如何,還是要多謝哥哥。” 頓一頓,她忐忑問,“……你會永遠(yuǎn)像哥哥一樣護(hù)著我嗎?” 重點(diǎn)是像哥哥,而不是其他身份。 沈舟頤內(nèi)斂地彎彎唇。 “傻姑娘?!?/br> 他似乎還有別的話要說,可清霜忽然匆匆忙忙地找戔戔,魏世子來了。戔戔怦然,遂辭去沈舟頤,來到賀府的小門口相會情郎。 晉惕正等在那里,見他素日英朗的面龐上覆有一層灰暗的菜色,舉止落寞,多有沮喪之意。戔戔有種不祥的預(yù)感,緩緩走到他身前,柔聲問:“子楚,怎么啦?那件事……不順利么?” 晉惕半聲不吭,沉重的軀體忽然靠向戔戔。 戔戔渾身一緊,不明所以,聽晉惕抱住她嘶啞地懇求道:“求求你別動,就這么讓我抱一會兒?!?/br> 戔戔睫毛眨了眨,沉默片刻,兩只軟糯糯的小手輕拍他的背。 她看見他腰間掛著兩塊璀璨閃爍的玉石蟬,端就是重金從沈舟頤手中收得的雙蟬璧。雖晉惕未曾開口,但戔戔已大概猜到了發(fā)生的事。她亦黯然神傷,低聲對他說道:“若是實(shí)在不行,就算了吧,是咱們無緣。這雙玉蟬不吉利,你還是不要戴著了?!?/br> 晉惕倔然說:“不,咱們一定會成。這雙玉蟬原本是你家的,現(xiàn)在成了我的,它就是我和你的定情信物,我要戴著,隨身戴著,長長久久地戴著?!?/br> 戔戔眷戀地摩挲著他高聳的眉骨,他眼瞼下有淚痕,整個(gè)人憔悴得不像話。她憐惜對他說:“要是嫁不了你,我也不嫁別人,情愿到寺廟當(dāng)比丘尼去?!?/br> 晉惕牙關(guān)緊咬,泛出痛苦之色。 “我是不是很無用?” 他忽然問她,疲勞已極,握住她的手,“……戔戔,求求你,別要那些名分和虛禮了,你就直接和我在一起吧,我給你買棟宅子你住進(jìn)去,只有我知道你在哪,咱們朝朝暮暮也不分開?!?/br> 真心相愛的兩人,為何一定要受世俗的牽絆? 他和她如膠似漆就夠了,管有沒有世子妃的名分。 他也不會背著她再娶,左右今生他就她一個(gè)女人了。 第18章 綿羊 戔戔沉吟許久,還是默默推開他。 或許她就是個(gè)貪慕虛榮的世俗女子,若不要名分只要愛情、不顧一切地和晉惕私奔,她做不到。甜言蜜語她尚且能說一說,可她怎么能真的去當(dāng)比丘尼。她是費(fèi)盡多大周折,才過上如今這豐衣足食的生活的? 晉惕口氣涼涼的,失望說,“戔戔,我全心全意為了你,你卻心智動搖。沈舟頤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留戀?” 戔戔蹙眉道:“和沈舟頤無關(guān),是你我之間的事?!?/br> 晉惕要想得到她,必須三書六禮、明媒正娶。她要晉惕,卻也要晉惕帶來的世子妃之位。她求的是一段須尾俱全完完滿滿的姻緣,有婆家有娘家,光明正大地成為貴婦,而非像現(xiàn)在這般密不見光私會。 晉惕五內(nèi)如焚,偏執(zhí)地?cái)堊∷募?xì)腰,不肯放松。她有什么可考慮的,說來說去,還是沒那么全心全意愛他罷了。 那么瞬間,他狠意暴漲,把她直接擄走的念頭又不可抑制地涌上來……他要先把她藏到一個(g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然后再剁了沈舟頤的腦袋當(dāng)作他們新婚的賀禮。他倒要瞧瞧,若沈舟頤成為死人,她會不會還這么顧左右而言它。 兩人眼看又要口角起來,戔戔叫晉惕先冷靜冷靜,等想明白后再來找她。她不肯退讓,是一定要名分的。晉惕含恨而去。 邱濟(jì)楚此時(shí)來賀邸,答謝沈舟頤送的那兩千兩銀子,恰好捕捉到這一幕,不禁冷然嗤笑。 進(jìn)得書齋去,沈舟頤正伏案雕刻著什么東西。 邱濟(jì)楚咳嗽兩聲,“你如今還有心情做這些閑事。” 沈舟頤抬起頭,“怎了?” 邱濟(jì)楚不悅:“你那好妹子又和世子爺在外面私會呢,兩人纏纏綿綿難舍難分得緊,你倒好,穩(wěn)坐釣魚臺。” 沈舟頤漫不在意,繼續(xù)手中的活計(jì),“腿長在她身上,她要見誰,與我何干了?!?/br> “那你究竟想不想娶賀戔戔?” “不想?!?/br> 邱濟(jì)楚不相信他的話,走過去見他手中雕刻的東西,正是羅呈來府上偷盜時(shí)被扣下的贗品。贗品比之真品少了兩道暗紋,沈舟頤便將暗紋重新雕鏤上去,又放在特定的藥水中泡了泡。 “真品都出手了,還要這不值錢的假貨作甚?” 邱濟(jì)楚覺得沈舟頤太閑了。不過也是,賀戔戔一心想攀魏王府的高枝,沈舟頤即便再傾心于她,在晉惕的yin.威下也不得不退出。這事擱誰誰都得心情郁悶。 半晌邱濟(jì)楚去探望未婚妻賀若雪,沈舟頤仍獨(dú)自留在書齋雕鏤玉石。完工之后,雖兩枚贗品的成色和重量都與真品有差距,但夜里都會發(fā)光,摸著都有涼意。 若是將贗品昧著良心拿去販賣,還可再獲暴利。沈舟頤對錢財(cái)?shù)呐d致不高,揣著兩只精巧的小玩意在手,往五里巷子去。他手里捏著一沓銀票,又是去給月姬送錢的。 誰料半路遇上出門辦事的德貴,德貴熱熱絡(luò)絡(luò)與他打招呼。沈舟頤見他只身一人,便問起今日表姑娘怎地沒在。 德貴支支吾吾,沒敢說他家小姐被晉惕當(dāng)眾欺辱,在家哭得兩眼腫似桃,實(shí)在見不得人。 沈舟頤勸道:“天下好男兒多的是,貴小姐不必為不值得的人傷心傷身。” 德貴呲牙,“公子是想說您是值得的人嗎?” 晉惕金昭玉粹,固然不是德貴這種小人物所能比擬的,可沈舟頤的行裝舉止不似什么王公貴族,德貴潛意識里便把他當(dāng)作半個(gè)情敵。 沈舟頤失笑,“小郎君莫要誤會,在下已有心許之人?!?/br> 德貴大驚,眼睛圓瞪。這一位沈公子神秘得緊,從不肯吐露自己的家世關(guān)系,居然已定婚事。震驚之余,想他不能再娶趙鳴琴,卻又免不得竊喜。 “夫人是哪家千金?您成婚了,這下表姑娘可要傷心了?!?/br> 沈舟頤輕搖頭。 “成婚卻尚未?!?/br> 不是妻子,那便是外室小妾之類的了,德貴暗暗想著。他無意深究沈舟頤到底心悅誰,只要不心悅趙鳴琴就萬事大吉。 “公子如此才貌,將來必定和夫人琴瑟和鳴。” 沈舟頤聽了這般奉承之語并無喜色,雙目望向寡淡而渺遠(yuǎn)天空,極低極低地自言自語了句:“可惜她現(xiàn)在還是別人的。” 德貴:“哈?” 沈舟頤不再多提,摸摸懷中正好帶著那兩只贗品玉蟬,便拿出來送與德貴。 “在下與趙小姐相識一場,引為知己。若蒙小姐不棄,這點(diǎn)小玩意就請小郎君替我遞給小姐吧,愿她能早日恢復(fù)精神?!?/br> 德貴打開錦盒里面的東西,心頭大震。盒匣華美,看上去價(jià)值不菲。細(xì)細(xì)聞,還有股甜蜜的芳香。然他終究是個(gè)下人,卻不能認(rèn)出此物與晉惕新得的寶貝一模一樣。 “您和小人只是萍水相逢,小人如何敢收您這貴重的禮物?” 沈舟頤實(shí)話實(shí)說:“只是邊角料,不值錢的。若不喜歡隨意丟掉也好,不用心疼。” 德貴有點(diǎn)動心,他此番上街,本來就是計(jì)劃著給趙鳴琴買些小玩意哄她歡心的。既有好物送上門來省下自己的月例,那是再好不過,假意推諉兩句便收下了。不過待他送趙鳴琴之時(shí),可萬萬不能說是從沈舟頤手中得的。 沈舟頤察覺他的心思,半是玩笑道:“小郎君不說我的名字當(dāng)然無所謂,只要你和她愉快就好?!?/br> 德貴被撞破心思頓時(shí)臉紅,紅鸞怦怦星動。 你和她。 德貴不曾想過,自己的名字還能和表小姐并列。 “公子……” 沈舟頤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解釋。情竇初開這回子事,人哪里控制得住。愛意的火花一旦燃起來,就不會輕易滅掉。 “多謝沈公子!” --